天香十二亭
芍药也看得真切,压低声音道:“画上那个!可气质差多了!”
史诗箱在芍药的耳边轻声道:“再换一身衣服就是了,你看那眉眼儿简直象的要命!”
“不会吧?他们两个根本一个在天上,一个地下!”芍药的声音低的出奇。
史诗箱的声音更低,低的几乎听不见,只见她指手划脚地说了一大通方朝芍药道:“好!就这样。你去吧!”
何天香插在人堆里,眼见两个人不断的窃窃私语着直朝这边瞅,就知道没好事儿,不由急的象热锅上的蚂蚁,只盼管事能快点儿提到自己。不一会儿,果见芍药又朝这边看了一眼,便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那小姐却倚在门口上的石狮子上不断的朝这边看。
何天香直觉上立即感觉不妙,两条腿也不知怎么搞的,三插两插居然十分奇速的便跑到前边去了,然后他很快便看见了管事那血红的蒜头鼻子。
然后、他便听到了蒜头鼻子中发出的嗡里嗡气的声音;“我不管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最不老实的一个!到后面去排队,最后一个!”
何天香听了,忽然发现他的蒜头鼻子其实也挺可爱,可爱得真想一拳砸下去,让他永远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但何天香这一拳毕竟没有砸下去,因为后面有个女人说话了:“喂!你是来找事做的吧?”是芍药。
何天香突然又很感激蒜头鼻子,不但不想在他的鼻子上打一拳,甚至感激的直想流眼泪,听话的很,一矮身就又一溜小跑儿往后跑去。
“喂!我叫你呢,你跑什么!”芍药叫着,急忙从另一边追何天香。
何天香突然觉得很沮丧,实在很后悔那晚上的瓦片为什么不再多叠几块;因为芍药虽一瘸一拐的,竟也并不比自己慢多少。所以当他到达队尾的时候,芍药居然也到了,粉脸含怒,小胸脯一起一伏,呼呼地喘着粗气怒道:“人家叫你呢,你乱跑什么?”
“我到后面排队!”何天香连头都不敢抬。
“不用排了,你会做些什么?”芍药一手叉腰,从襟内扯出一条帕子来扇着风道。
“我什么也不会做!”何天香只恨不得现在就找条地缝溜掉。
“什么?你什么也不会,还要到这里来找事做?”芍药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有没有搞错?那你在家里做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除了养养花,喝喝茶什么的,我也实在想不出干什么来!”何天香心中却道:“小丫头片子,敢跟我斗?我非把你气死不可!最好还是把我一脚踢出去了事。”
果然,芍药惊道:“什么?养养花喝喝茶?你当你是大老爷?”却又突然笑了:“好吧!不过呢,咱们后花园却也就少了一个喝喝茶养养花草的人。你就跟我来吧!”
何天香不由呆住,嘴巴里就像不知被谁塞进了一只鸭,一只老大的鸭!
芍药却朝那蒜头管事叫道:“徐管事,不用麻烦你了,就说这个人咱们云舒楼要了!”
那管事连忙应是,芍药却回过头来笑着问何天香道:“你叫什么名字?”
何天香现在正恨的恨不能把芍药来一脚踢死,顺口便道:“踹死你!”
“踹死你?”芍药不由吃了一惊。
“不!是踹死你!”何天香连忙认认真真地纠正道。
“姓踹?”芍药还是奇道:“天下有这个姓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姓符的姓姥的都有,为啥独独没有姓踹的?”何天香强辩道。
“恩!有理!”芍药终于点点头“那‘死你‘又是哪两个字?”
“不是‘死你’是斯礼。斯文的斯,礼貌的礼,合起来就叫‘踹死你’!”何天香细细地解释道。
“好了,踹死你!我不管你是踹斯礼还是踹死你,你就跟姐姐来吧!”芍药笑着,一瘸一拐地向府内走去,一连说了三个“踹死你”又回头叫了一声“踹死你!”
何天香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儿来个仰天摔。
“踹死你?”史诗箱听了芍药的话,不由眉头一皱,秋水般的眸子奇怪地打量了何天香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只往里走去。
芍药趾高气扬一瘸一拐地跟在史诗箱身后,何天香却是脖子上似挂了五百块砖似的跟在芍药身后苦叹道:“薛楼主呀薛楼主,你可也看到了,这怨不得我,真的是怨不得我呀!”
从下看,何天香手持大花剪,傲立花从之中,威风凛凛,大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概;可再望上看,却是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原以为史家请花匠也不过除除杂草而已,却不料花园之中竟不见一根杂草半片枯叶,惟有各色的花草,一簇簇,一从丛,姹紫嫣红,摇曳多姿,各各吞吐着芬芳,使人几疑进入了人间天堂。何天香又不懂花草,一时之间,又何从下手?
芍药却坐在花园中的凉亭中喝着茶只是笑道:“踹大先生,你不是说你最大的嗜好就是喝喝茶养养花草吗?可是你已经在里面站了快半个时辰没动一动了,是不是先过来喝口茶呀?”
何天香不由羞的满面通红,又听芍药语中含讥,不由羞愤交加,眼见花从之中有两三朵黄花长的不是那么有生气,干脆大剪一挥,咔嚓咔嚓剪断了两棵。
正待要去剪第三棵,就听得凉亭里芍药一声尖叫,连手中的杯子都扔出老远,跳了起来惊叫道:“喂——你有没有搞错?!那可是异种里的异种,本是二月里生的‘黄楼子’,总共才三棵,小姐费了多少心血才养活的,一时不见,你怎的就给剪掉了?“
何天香一听也不由大吃一惊,就见史诗箱正丛凉亭的另一头走来。
芍药连忙奔了过去急叫道:“小姐,小姐,你的黄楼子,你的黄楼子!”
史诗箱朝花园里一看,不由一怔,又一看何天香满面惶恐得样子,却突然道:“什么‘黄楼子’?我不知道!我也从没种过什么黄楼子!”说着竟不再看两人一眼,只顾自己向前行去。
芍药见剪了小姐最疼爱的花儿,小姐竟无动于衷,不由一楞,连忙跟了上去,却只剩下何天香立在那里发呆。
何天香呆立在那里,也觉很有些对不起史诗箱,不由又在那里发了一会呆,这才上来,在走廊上缓缓地跺着步子。突觉得身后有人,何天香不由回头,却是史明玉正奇怪地盯着自己。
史明玉见何天香回头,这才问道:“你是谁?”
何天香忙道:“在下踹斯礼,是史姑娘刚聘的花匠!“
“你既在这府中做事,难道就不知这府中的规矩?“史明玉问道。
何天香连忙闪开道路躬身道:“公子请!“
史明玉这才走了过去,走了不远却又回过头来看了何天香一眼,然后又是一眼,这才拐了弯不见。
“咦,他干嘛老看我?“何天香不由奇道:“我又没比别人多张出一朵花来,什么意思嘛?”却也觉今日乏味之极,看看天色已晚,便也自回房。躺在简陋的下人房间中,何天香还能适应,只是把今天的事反反复复地来想,总觉得小姐和那丫头似认得自己,她家本不缺花匠,干嘛硬拉我进来?总不成她们知我是来盗谱的,故意请君入瓮?可看来却又不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天香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以至于日上三竿时,他依旧还未起床。
哐!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何天香睁开眼,然后便看见芍药生气地立在床前,喊道:“喂!人家都起床了,你也该起来做你的事了!”说完,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何天香很怀疑她到底是用哪只脚踹的门,竟然有这么大得力道。只是庆幸门板还厚,要不然⊕这一脚若是直接踹在自己身上,那可就真成了“踹死你”了!
于是,何天香起身,穿衣,洗脸,漱口。却也不知早上该干些什么,于是照例提了那把大剪刀,又朝花园里走来,心道:“我又能做些什么,不过再找两朵长得不是很好看的花剪了吧!碰上了我,就算它们倒霉吧!”
不料,刚走到花园,何天香突然发现,根本不用自己东挑西捡,花园中只要稍微能看过眼去的花儿,一夜之间,早已让人东一剪西一剪剪了个干干净净。整个花园中一片残红乱茎,断头残肢摆了一地,一片的愁云惨雾,竟如遭了一场浩劫,又如遭了一场暴风雨,总之惨不忍睹。
兔死尚且狐悲,虽说不是何天香的花,可以后还要凭此在这里混下去。何天香昨天还暗骂这些花儿生的太好。不给自己一点儿机会,现在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痛不欲生的感觉。不由举了剪刀怒叫道:“是谁干的?快给我站出来!我虽说是初来乍到,可也不用这样欺人太甚吧?这样好的花儿你们都剪,你们良心何在?人性何在?”
何天香喊了一遍,却不见有人出来,更觉对不起史诗箱,不由更加愤怒。眼见遍地残红,史家的人肯定要找自己负责,不由又加了一点儿委屈,大叫道:“喂!我可告诉你们:你们对我有意见,冲我来!这花儿可是史姑娘的,你们就这样剪了,难道就不怕她伤心吗?”说到这里,何天香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还毛毛失失剪了她两朵黄楼子,今天却是让人剪的一朵也不剩,不由更觉对不起史诗箱。那两句话本是要感化那剪花人的,没想到一出口,自己的眼圈倒先有些红了。
身边突然站起一个人,手里捏着剪刀,冷冷地道:“我的花儿,我尚都不心疼,你替我伤的哪门子心?”却是史诗箱。
“怎么?是你?”何天香不由大吃了一惊。
“我怎么了?”史诗箱冷冷地道。
“你为什么把这些花都剪掉了?”何天香的怒焰一下子减了下来。
史诗香却冷冷地道:“我的花,我愿养着便养着;我若不愿养了,我爱剪便剪,爱扔便扔,反正又没人赏的,又与你何干?”说着自顾走了出去。只剩下何天香愣愣地站在那儿,却听她轻叹道:“‘好话百日红,不肯过东风’年华斯逝如流水,亦不过如此而已,试想三年之后,流红孤影,却又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何天香听了,也不觉有些心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史诗箱回头,却见是何天香在叹气,心中不由一动,却依旧冷冷地道:“踹斯礼,你不是跟芍药说无事可做吗?现在还愣着干什么?”
何天香连忙应是,放下剪刀去捡那些残花断叶。
何天香刚低下头,就见芍药慌慌张张地跑进院门来,叫道:“不好了,小姐,那个吴知府的公子又来了!”
史诗箱刚走到凉亭,闻言不由冷冷道:“你替我挡了不就是了,干嘛总这么慌慌张张?”
芍药忙道:“不是,这次是公子亲自带他来的!”
史诗箱不由一皱眉头,略一沉吟方道:“那你就先在这儿吧!”
正说着,就见史明玉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笑道:“诗箱,吴公子又看你来了!”接着便看见一个肥面大耳的公子哥儿正趴在月亮门上往里瞅来。
史诗箱却往凉亭里一坐冷冷地道:“哪个吴公子?我不晓的!”
史明玉忙道:“诗箱,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人家吴公子好不容易抽时间来一趟——”
史诗箱却冷冷地道:“吴公子既然没时间来,我也恰好没时间陪他。不如就让他趁早回去,以后也不要再来,岂不两相齐全,对大家都好!”
那吴公子在门外听了,连忙叫道:“不不不,我有时间,只要史姑娘说一句话,我有的是时间!”说着便往里跑来。
“咄!”史诗箱不由柳眉到竖怒喝道:“吴宝琦,你不知道云舒楼是不许男人随便进来的吗?”
吴宝琦一听,连忙退了出去,讪讪道:“嘿嘿,对不起,我一时情急,忘了姑娘的规矩,还请恕罪,恕罪!”
何天香一听,不由明白,怨不得昨天史明玉瞅自己,原来史诗箱竟还有这个规矩!
吴宝琦这才突然看见何天香,不由问道:“哎?他是谁?怎么会在里边?”
“他是花匠,自然进的!”史诗箱道。
“我也会剪花儿,怎不让我进去?”吴宝琦不由叫道。
“可他会剪‘黄楼子’,你会吗?”史诗箱冷笑道。
“黄楼子?”吴宝琦不知其意,不由一阵迷糊。
何天香知道史诗箱是在讽刺自己,不由朝她看去,却见她一双秀目也正朝自己扫来,不由连忙又低了头。
“我不管什么黄楼子!”吴宝琦突然叫道:“你曾说这云舒楼惟有你爹爹和你哥哥进得,现在既然有外人进来了,今日这云舒楼我是进得也进得,不进得也进得!”说着一掳袖子就往里走,直冲何天香叫道:“喂!小子,你叫什么?进这个门儿的时候,问过你吴大爷没有?”
何天香不由大怒,心道:“这吴宝琦着实可恶,不敢惹史姑娘,却拿我来开涮,你倒以为我何天香是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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