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你们兄弟俩怎得都这么客气!我说过我并没有想帮你们,我只是要看清台上而已!”那中年人突然正色道。
何天香一听这话,只得再把头转向台上,心中却道:“这两人从未见过面,怎得却跟冤家一般?”却也实在想不通。
婷儿见她帮自己解了围且没有叫破自己身份,倒也一时不好意思再跟对方作对,不由也向台上看去。
那中年人见两个都别了头,不由一笑。慧香在一旁见了,不由一呆。他怎么笑得那么好看?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随之也向台上看去。
此时,慕容忠见下边人也都聒噪够了,便伸两手往下压了一压,人群顿时静了下来。
慕容忠清清嗓子:“今天是比武招亲大会的第九天,我代表慕容山庄,代表老爷子,代表我们姑娘,感谢大家的到来……”哄!他下面的话,便被一阵洪流淹没。老头子不得不把手又往下压了压,将那股声浪压了下去。
他朗声道:“比武规定为一切兵器武功皆可,但火器用毒者除外,仅此而已。但比武时,请大家尽量适可为止,输者不可报复,立即下台。”
下边立即一片议论之声:“规则竟如此简单!”
这时,擂台上方,中间坐着慕容长明,东席上是青城掌门余循真,再往下便是江城月,“彩风剑”李梦莲,西席上则坐了三大家的人。(东方世家因东方灯之败业已缺席)
慕容兰娟则独独搬了张椅子,在父亲下首坐了。
她一身火红劲装,更显出其身材的婀娜,只是眉宇间总锁着一层浓浓的愁思。
她不愿意往台下看,也不敢往台下着,她不知道他是否来了,她盼他来,但又怕他来,她盼他来,她可以佯败于他,她不愿他来,台下这成千上万的武林人物中,什么人都有,倘他有所闪失,自己岂非害了他?
她只是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案几,案几上只有一团带箭的锦球和一把剑,一把能用来杀人,也同样能杀死自己的剑!
慕容忠已从身边取过一面铜锣来,大声道:“大家听清楚了:为防止一次人数过多,我铜锣响两声之内能到达擂台左边登记处报名者为第一批应试者!”
老人说到这里,手中的铜锣已哐哐连响了两次。
哐哐,铜锣声响中,场中已有数十条人影如惊鸿般掠起。
但有的人距擂台太远,有的人根本不敢出头,所以两声锣后,只有五个人站到了擂台左侧,正是金碧良,南宫柳,百里宽和另外两个年青高手。锣声未消处,五人同时落地,互望一眼,都不由冷哼了一声。
何天香未动,婷儿未动,那中年人也未动,他们正密切注视着台上事况的发展。
慕容忠已哈哈一笑,走到台边,向五人一拱手:“五位少侠,不愧是人中之龙,请这边登记!”
说着便引五人来到一方桌前,每人一方白布道:“请各位写下师承、门派、姓名。五人又各哼一声,各自提笔。
半刻之后,五方白布高高地悬挂了起来,一列排在擂台上。
第一块:天残帮金碧良
第二块:南宫世家南宫柳
第三块:岭南派孙天翼
第四块:百里世家百里宽
第王块:尘缘山庄王爱尘
五方白布各长三尺宽二尺,迎风猎猎作响。台下立时一阵骚动,人人交头接耳,因为这五人都是当今武林中难得一见的青年高手,他们相争,胜负之数确是难料。
何天香也不由皱了皱眉,对婷儿道:“我看今天这形势还真有点儿棘手。”
婷儿突然道:“哼,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媳妇铁定是你的了,你想扔都扔不掉!”说着便把头扭向了一边。
何天香一听不对味,不由道:“喂,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难道说得就不是正经的?看你们俩一个台上,一个台下,都愁成那个样子,老天也不会忍心的!”婷儿冷冷道。
“你怎尽把我和她扯在一起?……”何天香急道。
“难道不是?你若不愿听我说就别听,又没人逼你!”
一句话把个何天香给呛的死死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久才憋出一句“莫名其妙!”随即又摇摇头:“肯定吃错药了!”
这时慕容忠已引五人来到慕容兰娟跟前叫道:“小姐!”
慕容兰娟正望着那团带箭的锦团发呆,一时竟未听到。
慕容忠只得再叫一声,芸儿又在旁边轻推一把,她方醒觉,不由“嗯”了一声。
芸儿道:“小姐,他们上来了。”
慕容兰娟连看五人都未看,只冷冷道:“你们谁先来?”
金碧良笑道:“慕容姑娘想谁先来呢?”
慕容兰娟腾然火起:“我只希望最后剩下的不是你!”
百也宽是个急性子,等不得已是大叫道:“姓金的,要打就赶快打,你跟慕容姑娘乱说些什么?”
金碧良不由变了脸:“百里宽,你要向我挑战?”
“向你挑战又怎么了?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百里宽叫道,一抡长棍,已向金碧良打来。
南宫柳也突然对岭南孙天翼道:“在下听说岭南派新出了一位年青高手,戈法很是不错?”
孙天翼也冷笑:“在下的戈法确是不错,但却哪里比得上南宫少爷在彩蝶院里吃风打架的本事?”
彩蝶院里南方一家有名的大妓院,孙天翼故意在慕容兰娟面前揭破,显然是给南宫柳一个大大的难堪。
果然,南宫柳已是跳着脚儿抽出了锁喉钢鞭:“你小子活腻了!”
“我看你的命才太长了呢!”孙天翼也不甘示弱,抽出了一双短戈。
一时金碧良的天残剑对上了百里宽的百变神棍,孙天翼的破天戈对上了南宫柳的锁喉钢鞭,擂台上一阵好打,却反把王爱尘遗忘在一角。
王爱尘眼见四人打的厉害,心道:“以前只是听说过慕容姑娘的艳名,没想到她生的竟是这样美貌,倘我一生能娶妻如此,当也无憾了。”不由又抬头看去,却见慕容兰娟眉山紧锁,愁雾恨云缭绕于指间,不由吃了一惊,立即想起所流传的何天香的事来,心下不由立时恍然,暗骂道:“我王爱尘一生做事磊落,没想到今日一时糊涂,险些做出错事来,尚幸此时尚不晚,我现在下台还来的及。再说,以慕容姑娘这样美丽刚烈的女子,原本就不是我所能配的!”想到这里,他便想去向慕容兰娟告别。
但他刚跨出第一步,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固是该下台,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向慕容兰娟迈步的!立时,一支鞭,一柄剑,一根棍,两支戈,便同时向身上扎来,快、稳、狠、毒、准!鞭敲的是头,剑刺的是心,棍拦的是脖子,戈挑的是胁。他知道四人是会错了意,但五件兵器已将要近身,他已别无选择,只得一个懒驴打滚从四人的空档中一下子滚下擂台来,侥是如此,背上依旧多了三条血痕,五件兵刃一触即发,又相互狠斗了起来。王爱尘却从地上爬起,右拳缓缓地握起,双目冒火的盯着台上的四人,直有一种上去拼命的感觉,但终于,他的双手缓缓松了开来,沉重地转了身,默默地往回走,两滴清泪已随风滑下。——不管如何,尘缘山庄的威名已是随着自己那一式懒驴打滚灰飞烟灭了。在所有人眼里,他只是个懦夫,懦夫!他不是懦夫,但他还是选择了离走!
突然,人群中一只手拉住了他,那只手很有力,竟使他一时也动弹不得,紧接着他便听到一个语声:“朋友,振作起来,没有人笑话你,没有人能在那样四个人联手攻击下不出丑,你不能,我不能,就连台上的南宫剑、万雷兰、金万能、慕容庄主、余道长都不能。”
王爱尘心中一动,猛地抬头,然后他便看见了两颗星星,两颗很亮很清澈的星星:“为什么要帮我?”
那双星星的主人笑了:“人人看你是懦夫,但我看你是英雄,你本不怕死,更不怕流血,但方才你没有再到擂台上去,只是因为有些事,你看的懂,有些事你懂的该如何去牺牲,我代慕容姑娘谢谢你,你也一定会找到一个好姑娘的!”
王爱尘的泪突然哗地流了下来,紧紧地攥住他的手:“告诉我,你是谁?”
“王兄,男儿有泪不轻流,做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该高兴才是!”年青人拍拍王爱尘的肩膀笑道:“我姓何!人可何。”
“何天香!”王爱尘突然一声惊叫。
何天香也不由大吃一惊:“你认得我?”
王爱尘不由仰天长叹:“你若不是何天香,何天香又是谁?何天香若不是你,你又是谁?我自己从擂台上下来没有错,慕容姑娘为你痴狂为你憔悴也没有错!”说着,他的泪居然又下来了。
“王兄!”何天香忙叫道。
“我没事。”王爱尘突然回首凝视着何天香:“何兄,慕容姑娘里个好姑娘,希望你能救她,善待她!我走了。”说着,他人已飞似的向外冲去。
“哎——王兄!”何天香叫道。
“唉,又是一颗多情的种子!”婷儿突然叹道。
何天香没听清,不由问道:“什么?”
“没听清就算了!”婷儿突然又气道:“人家叫你娶她,照顾她一辈子!假正经!装糊涂!”
何天香不由大是摇头:“今天这些人都怎么了,真让人搞不懂!”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台上同样也有人这么想,慕容忠见四人打的激烈,唯恐闹出人命不好收场,正想上去劝开,不料脚刚一动,就被芸儿狠狠踩住。
“哎——芸姑娘,你的脚!”慕容忠不由叫痛道。
“你想干什么?”
“他们这样会出人命的?”
“那你是要他们的命,还是要小姐的命?”芸儿突然恶狠狠地道。
慕容忠一愣,随即明白:“当然是要小姐的命了!”
“那你还不老老实实呆一边去!”芸儿怒道。
嗤——圈中有血光迸现,但没有人退出,招式却越来越阴毒,每个人脸上都现出狰狞的神情来,已是在拼命。
“没想到,武林数十年来的平静,又要在娟儿的婚事上再现血光!”慕容长明的双眼已缓缓闭上。
余循真也长叹道:“无量寿佛,天意,天意!纵是没有娟儿,以慕容兄所处之地,所握之财势,也早晚避不开场血光之灾,怀璧其罪,怀璧其罪呀!”
李梦莲看着江城月,江城月却正在看着慕容兰娟。
而此时的慕容兰娟却似已入了定一般,竟似已完全听不得台上剧烈的打斗之声,她的眼中只有那只带箭簇的绣球,红的如火的绣球!
在那绣球中有一个淡淡的影子,似近还远,似远还近,模模糊糊总让人看的不是很分明,除此之外,她眼中已再无一点别的东西,也不想别的东西,她的整个人已似被淘空了一般。这一切都与台上的打斗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江城月在落泪,李梦莲在落泪,芸儿在落泪,台下的中年人在落泪,婷儿更在落泪。
突然,婷儿向何天香哽咽道:“慕容姑娘好可怜!”
何天香没有说话,他既非草木,又岂会看不出这些?然而血仇未曾洗雪,仇人也不知何人何处,此生或许已注定了是坎坎坷坷艰难凶险,我又怎能随便就将你拖累了?不是我不想要你,而是我现在要不起!何天香的脸色很不好看,额上有青筋突起,但他依旧不说话,此时此地,他又能说些什么?
台下的喝彩声早已没有,因为人人已看出台上的反差了,有人在拼命,有人却如死人般麻木,渐渐的,他们又似已懂得了什么,继之便有了一种同情与悲愤的表情同时浮在各人脸上。几个年轻的姑娘已嘤嘤抽泣起来。他们突然后悔了——他们本不该来,他们本就不该来!他们是来看一场羊与群狼的游戏,他们是来为狼助威,喝彩!
台下是一片沉静,一片死一样的沉静!
天居然也渐渐地阴沉下来,有风起,但空气却压抑了许多,难道要有雨?
突然,台上同时响起两声大喝,紧接着两条人影被凌空击飞,直飞丈许,落在台下,却是百里宽与孙天翼。
二人身上已是数处血迹,脸色苍白,显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两人终于走了,台上也有人随了下来,一起住外走去。
台下依旧没有人喝彩,没有人起哄,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与嘲讽和说不出的沉静。
慕容兰娟仍然没有反应,她眼中只有那团绣球,那团流着鲜血,燃着火焰的绣球!
金碧良突然昂天大笑,大笑声中他那柄黝黑的曲剑已电般向身边的南宫柳刺去,正是“天残九式”的第七式“天残断魂”。
南宫柳虽也在笑,但他深知金碧良阴险毒辣,又怎能不防?一见金碧良出剑,不由也一声暴喝一鞭砸出。
噗!钢鞭直砸入台中,灰尘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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