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被婷儿打跑的那几个人远远见了,也都过来帮着整理,不一时,便整理好了。
何天香便上楼来,到了婷儿房间,轻轻敲了几下门,却不见反应,只得长息一声,回到自己房间,孰知刚坐下,房门吱呀一响,一个人已走了进来。
何天香抬头,却是婷儿,只见她手中托着药匣,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捱了出来,一如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何天香心道:“这婷儿如此任性,倘再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以后还真怕降伏不住他!”想到这里,不由慢慢阴下脸儿,装做冷冰冰地道:“你还来做什么?”
婷儿眼见就快要捱到身边了,一听这话脸色骤变,马上调头就向外走,可刚走到门口,却又忽然站住,扭身又慢慢儿走了回来,细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咬你的!”瞅瞅何天香依然不说话,便又向前几步道:“你若真的生气,再咬我回来好了!”说着,便真把一只胖嘟嘟的小手儿送到何天香面前来。
何天香本不待理她,但见她可怜的样子,心里已是再硬不起来,再听她后面那句话,又哪里还忍得住?不由伸手将她的手打开,气笑道:“傻瓜!大哥就真与你那么斤斤计较?”
婷儿一惊,猛地抬头:“何大哥,你不生我气了?”
何天香不由苦笑:“我现在就是想生,还能生的起吗?”
婷儿大喜,竟一下子把药匣扔到床上跳了起来,拉着何天香的手猛晃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是再咬你一千口,一万口,你也不会介意的,谁叫咱们是兄弟呢?对不对?”
她固是喜形于色,何天香却是早已痛苦不堪,不由大叫道:“婷儿,婷儿,你快撒手,痛死了!”
婷儿连忙安静下来,却轻轻捏住何天香的手道:“我看看!”说着便缓缓揭开了何天香手上的帕子,只见里面一片血肉模糊,不由惊叫道:“怎得就咬成了这个样子?”
何天香手上虽痛,却笑道:“你以为你下不了口呀?”
婷儿不说话,却从怀中取出一方新帕子,轻轻替他汲去手背上的淤血,又取过匣子,用小匙将药粉撒在新肉上,然后才取过一方白布小心地替他缠上。
何天香见她小心的做着这一切,轻柔极了,竟完全没有了先前霸道的模样,不由笑道:“婷儿,你若老这样子该有多好?”
婷儿脸上一红,轻声道:“你喜欢我这样子?”
“那倒也不是。”何天香站了起来:“每个人都有个性,若要强行改变,那也不好。我只是想让你稍微收敛一点儿而已!”
婷儿眼珠微微一转笑道:“这又何难,你只须让我每天咬一口不就结了?”
何天香一愣:“这是什么话?”
婷儿笑道:“我咬你一口就老实一天,等我咬你千口万口下来,我不就老实透顶了吗?”
“看看!又来了!”何天香笑道:“你倘老这样,看以后谁敢嫁你!”
婷儿一撅嘴:“我才不娶呢!”
何天香不由上前,点着婷儿的鼻尖道:“你呀!现在说的好听,以后我就不信你会不要娶?”却又道:“哦,时间差不多了,我这就下去跟他们赔话儿,你若没事,就早回房歇着吧!”
婷儿道:“我也去。”
何天香前脚已跨出房门,回头叱道:“还不回去!你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说着已走下楼去。
“凶什么凶!”婷儿笑道,却又叉腰用指头点着门框学着何天香的语气道:“你倘老这样,看以后谁敢嫁你?”又一歪脑袋:“你呀!现在说的好听,以后我就不信你会不娶?”说完,嘻嘻一笑,抱了药匣便往回走。
却不料刚走的两步,迎面撞上薛十二。
薛十二见她抱个药匣子,不由笑道:“咦?你去找壁虎,怎的抱个药匣子来,总不成那壁虎在匣子里?”
婷儿原本高兴,可一见她,立即又冷了脸儿:“不要你管!”说着已进了房,关了门,却又朝外骂了句:“臭卖针线的!”
薛十二不由摇头,自回房去。
婷儿听得她走远,竟是越想越憋气,再也坐不住,竟干脆在屋子里转起圈子来。
忽然,她眼睛一亮,停了步子,高兴的双手一拍:“对,就这么办!”
说着,婷儿已是悄悄地溜出房间,小心地下楼,隐在楼梯后面,却见何天香正与掌柜的他们喝酒,那蜡杆小二正在楼梯边服待。
婷儿轻轻地向小二招手道:“嗳——嗳——小二!”
蜡杆小二转了身,见是她,正要叫,婷儿却露了半个头,伸指在嘴唇上按了按:“嘘,噤声!”
小二见她虽然没了先前的霸气,但一想她打人的样子,不由闭了嘴。
婷儿向他招招手,轻声道:“你过来!”
小二踌躇着,竟是不敢动脚,现在谁要是还敢和这个喜怒无常的小魔头独处一处,那才是真的脑袋有问题。
婷儿见了,不由柳眉一竖,目露凶光,轻叱道:“你敢不来?别看这人不多,我照样打你,你信不信?”说着又举起了巴掌。
小二一见,不由暗暗叫苦,心道:“这小魔头做起事来,确也不管不顾,罢了,且跟他走了这一遭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得悄悄跟了婷儿到了已是无人的弄堂中来。
婷儿见他跟来,不由轻笑道:“你还算听话!”
小二忙道:“爷吩咐,小人哪敢不来?”
婷儿一笑:“脸还痛不痛呢?”
“痛——”小二话一出口忽觉不妙忙又道:“不痛,不痛!”
婷儿脸儿一沉:“痛也是活该!”
“是是是!”小二忙点头道。
“附耳过来?!”婷儿这才道,便在小二耳边一阵耳语。
“这不会吧?”小二大吃一惊,突然抬头。
“会不会我心里清楚!我可告诉你,我这串珊瑚珠子可是价值万金,不要说是你,就是把你这座客栈卖了也赔不起!”婷儿冷着脸道:“你乖乖听我话,找到了,本公子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要是不听话,嘿嘿,咱们走着瞧……”
“好吧!为了本店清誉,小人干了!”小二咬牙道。
“好!你先去吧!”婷儿一拍他的肩膀,眼见他慢慢转出弄堂,不由快意地笑道:“薛沉香,臭卖针线的,咱们的帐也该清了,哼哼!”说着自又上楼去。
却说何天香在雁荡又不曾喝过酒,即下的山来,也不过多少沾得一点儿,今日为了婷儿,倒要挨个向苦主敬酒,是以不过两三巡下来,早已醉的一塌糊涂,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尚是掌框的亲自将他送上楼来。
婷儿连忙接住,扶他到床上,替他除了靴子,又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虽然觉得酒气熏天,心中却是甜滋滋的,因知是为了自己,口中却道:“逞什么呢?不会喝就不会少喝一点儿?”又恐他夜里起来吐酒,便到慧香房里连她的漱孟一并拿来,但还是觉得不放心,索性也不走了,干脆在何天香的桌上一趴,不一会儿已睡熟。
朦胧中,突听薛十二房中一声惊叫,紧接着噼啪之声大作,婷儿一个机灵跳了起来拍手笑道:“好了!好了!看你再神气!看你再神气!”却不出房门只乐的房间内手舞足蹈。
就听那小二惨道:“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婷儿在房间里又蹦又跳,兴奋地直咬牙,却突听那面噼噼啪啪——
嘭!的一声响后便再无声息。
“糟!”婷儿不由停了下来,暗道:“莫不是那臭卖针线的羞极盛怒之下,一掌把那蜡杆小二给打死了?自己虽与他有过节,却总是不关那小二什么事呀!”想到这里,婷儿不由一阵内疚,扭头看看何天香依在床上睡的酣畅,便蹑手蹑脚打开房门探头出来。
刚一开门,便见薛十二双目喷火怒气冲冲地奔来,身后拖着死猪一般的小二,婷儿忙缩头。
但晚了,薛十二已猛地抬头厉声道:“婷儿,你不用躲,给我滚出来!”
“吓,这么凶!”婷儿快乐疯了,索性也不再躲,干脆一步跨出房门,却缩着肩装做可怜兮兮地道:“薛姐姐,你什么事情这么生气?我好怕哟!”却又朝她眨眼儿。
薛十二见她这样子,不由更气,竟连说话也不再连贯,只伸手指着婷儿道:“你……你干的好事儿!”
“我干什么了?”婷儿笑道。
两人对话声音虽大,但各人已喝得醉熏熏的,一时竟无人上来,唯是旁边一响,却是慧香听见外面吵的厉害,不由披衣起来,但一见外面如此阵仗,也不由呆住。
“你……你……”薛十二气得浑身哆嗦,自己却是说不出口,只得一把将那小二摔在地上,又砰地踢了一脚!“她装糊涂,你说!”
婷儿看看那小二,却已真的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了,不由笑道:“哦,原来是这个。本公子最近刚丢了一串儿价值连城的珊瑚串子,所以就请这位小二哥帮忙留意了一下。”稍微一顿,却又向着脸色已铁青了的薛沉香明知故问的挑衅道:“其实薛公子大男人一个,这位小二哥又是在床底下,当也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慧香心道:“我跟你这么久,又何曾见你有什么串子过?”不由向婷儿看去,却见婷儿一瞪眼,只得噤了声。
“对对对!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蜡杆小二吃薛十二一顿暴打,只觉的脑袋都快爆了,又哪里还敢吐半个字,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气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直向楼梯口儿冲去,然后三人便听见一阵咕咚咕咚——咚!的声音。
薛十二有口难言,脸上更现铁青,却只怒道:“好,好!本楼主什么时候倒做起贼来?”
婷儿见她怒极的样子,心中大是解气,却笑道:“我没说你是贼,你倒自承是了。我说山上人家怎会无缘无故的少鸡少酒少油饼呢!原来是被你薛大楼主偷去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倒也十分有趣:大名鼎鼎的天星楼薛沉香竟只会偷鸡摸狗,哈哈……”婷儿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
“哦,原来她就是天星十二楼的总楼主,人称‘天星绝香,江湖第一美’的薛沉香哪!怪不得她自称是薛十二呢!王爷也经常向她求‘碧血神针’所刺的绣品,两家的关系本不错呀!可郡主怎得如此跟她不两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慧香不由一阵迷惑。
就听薛沉香怒道:“那是‘换’不是‘偷’!”
“换?”婷儿不由觉得大是好笑,数日积怨一扫而空:“这又有什么区别?‘偷’?‘换’?嘻嘻,哈哈!”
薛沉香不由恨恨地道:“我知道你根本没有什么珊瑚串子,你不过是要我难堪而已,可事情有这么做的吗?”
婷儿也冷了脸儿道:“有没有串子,我自己知道。至于后一件,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说着又笑了:“若没别的事,薛大楼主,婷儿不奉陪了?”
“好,好!”薛沉香气的直咬牙:“婷儿,咱们走着瞧!”
“臭卖针线的,再跟我争呀!”婷儿赢了这一回合,只觉大是痛快,未了又加上一句:“别走那么快,小心绊倒!”
薛沉香一气,平地里竟真的差点儿一个跟头。
慧香眼见薛沉香走远,不由问道:“郡主,你跟薛楼主……”
婷儿脸儿一寒:“没你的事,回去歇着吧!”却又道:“记住,今晚的事,不要跟何大哥提起!”
慧香满头雾水,也只得去了。
婷儿又进了里屋,见何天香犹在酣睡,便侧身坐在椅子上,细细回味薛沉香方才气极的模样,不由连连发笑,再加上何天香夜里迷迷糊糊起来吐了几次,竟是一宿未睡。
清晨,何天香醒来,只觉全身酸麻,头痛欲裂,却见婷儿犹自双手托腮坐在椅上在那里“嘿嘿”自笑不已,不由奇道:“婷儿,你今天着魔了,傻笑些什么?”
婷儿见何天香醒来,忙站起来扶他,嗔道:“人家就是高兴嘛!”又问道:“昨夜睡得还好吧?”
何天香站了起来,晃晃头:“也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头痛而已。”低头一看,却见漱孟手帕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便知昨夜吐了,隐隐约约又觉得曾有人服待,不由回头道:“婷儿,你一夜未睡?”
婷儿脸一红,低了头,却不则声。
何天香心头不由一热,伸手拉住她的手道:“好兄弟,只是太辛苦你了!”
婷儿被他拉了手,脸上更加红艳,却不挣扎,只笑道:“你倘真要谢我,今天早上多吃点儿,就比什么都好了!”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奇道。
“因为今天是……”婷儿突然抽了手跳开,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何天香坏坏地笑。
第一部 第五章 风花雪月伴 残香亭一战
“因为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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