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婷儿这才破涕为笑,笑道:“人家就是怕嘛!”说着转身上马叫道:“何大哥,我走了,等我娘病好了,我会去找你的!”却是一步三回首,渐渐与慧香去了。
骤然走了婷儿,何天香竟也似心头少了什么,再也在客栈呆不下去,干脆收拾东西往梅城行去。不料,刚行的三两里路程,便听得身后有人叫道:“何兄!”
何天香一回首,不由笑道:“是你?”身后站着的可不正是薛十二?
薛十二一笑:“你倒不呆,居然知道是我。”
何天香也轻轻笑道:“我这个人虽不大记仇,但对于帮过忙的朋友,却是从不敢忘却的。”
薛十二眼珠儿一转:“你当我是朋友?”
何天香长长一叹:“想不当都不行,慕容山庄,慕容山下……”
薛十二一笑:“小事几桩,何用时时挂齿?”
“倒是见笑了。”何天香也笑。
薛十二突然略略沉呤:“苌婷公子临走时,难道没有对你说什么吗?”
何天香大笑:“怎么没有?他叫我提防你呢!”
“提防我?”薛十二不由一愣“为什么?”
“他说你不是好人,要我离你远一点!”何天香笑道。
“呵呵,”薛十二也笑:“我即便不是好人,可也不是坏人呀!”
“我说也是。”何天香叹道,却又摇头:“真搞不懂他!”
“他既如此,你还拿我当朋友?”薛十二回头向何天香笑。
“这是两码事,我们总不能为那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终日不可开交吧?”
薛十二心中暗笑,嘴上却道:“你倒大气!”
“大气?”何天香笑道:“做个男人若不大气些,岂不成了女孩子了吗?”
“哦?”薛十二不由眉头一挑:“那你说女孩子一定小气了?”
何天香漫不经心地从路旁折了一根柳条道:“听我师兄说,十个女孩子九个如此,而剩下的一个也一定是装出来的。”
薛十二不由大是气愤,正要发作却又忍了下来,流眸一转笑道:“你师兄的话就全对吗?”
何天香一笑:“他的话对不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与人之间本就有许多不同,又怎能一概而论呢?”
薛十二看着他,突然笑道:“我看你下山来,倒好像长了不少见识,怎得说话也深沉起来?”
“我也不想深沉,只可惜……”何天香不由黯然。
“怎么了?”薛十二问道。
“唉,不说也罢!”何天香长叹道,向前行去。
薛十二也不说话,二人保持沉默,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忧愁。
“何兄身上可有丝竹之物?”良久,薛十二突然问道。
“做什么?”何天香问道,还是把碧玉笛抽出给了她。
薛十二接过来,只见玉笛色泽碧绿,腻润异常,不由赞道:“好笛子!”却撮到唇边,轻轻吹出一支曲子来。
何天香只觉笛韵如烟,情意绵绵,无不相符于心中之事,不由听得如醉如痴,轻轻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梁祝!”
“梁祝?”何天香大惊。
“何兄为何吃惊?”薛十二缓缓将笛子递了回来,紧紧地盯着何天香。
“没什么,没什么。”何天香忙道。
“可是为了慕容姑娘?!”薛十二的目光突然犀利如刀!
何天香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慕容姑娘对你如此用心,你就真的忍心?”薛十二长叹道。
何天香也长叹,语气却更加深沉:“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我知道我现在该做的是什么,不该做的又是什么。或许我对不起她,一辈子都对不起她,但我不后悔!我不会!”
“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薛十二看着他,不由再次叹息:“但我真不明白,慕容姑娘怎么就单单看中了你?”
何天香却不再说话,只是将碧玉笛横了过来,一遍又一遍地吹起了薛十二的那支《梁祝》。
笛音幽咽,何天香眼中的色彩也更加愁湿,薛十二却在他身后再次长息。
落日残风怨笛中,两条雪白的人影冉冉飘远,身后飞过一对斜燕。
第二天的早晨,何天香刚刚走出客栈就像突然被蛇咬了一口,全身汗毛猛的倒立而起,脸上的肌肉也因紧张而僵硬。
薛十二也忽然感到一阵刺冷,如冰芒在背。二月江南初春,连雪都没有,当然更不会有冰。
薛十二知道:那是一把剑,一把锋利地足以令人心惊胆颤的剑!
“何天香!”身后传来一声冰冷如死人的问讯,就如冰封三尺的地上猛地刮起一阵北风,裂骨撕肌。
何天香不说话,如一杆枪般僵立在那里,双掌自然下垂,全身空门大露,却又似无空门。他突然觉的更冷,杀气直逼他而来,他不知道接下这一击的后果是什么,他不敢说,他亦不想说,凌厉的杀气已似要将他撕裂,他什么也不想,也不敢想,满地的野花,双飞的黄鹂,温暖的阳光都已离他很遥远,他眼中所有的,只是一把剑,一把他将要用血肉祭奠的剑!
他的眸子在收缩,收缩,但他不知道,他的眸子还能再收缩多久……
薛十二轻轻转过了身子。
那是一个面目黝黑,但还算英武的年青人,他的眸子冷冷的,就像是一块千年的寒冰,但寒冰背后似还藏着些什么,淡淡的看不分明。一把无鞘的长剑斜斜插在他的腰间,剑宽半寸,长三尺,没有护手,正是那种方便杀人的利器。他见薛十二那么轻松便转过了身子,不由微微有些诧异。
薛十二看着看着,却突然笑了,她笑的很轻,但也很媚:“你总这个样子吗?”
剑客冷冷地道:“我是个杀手!”
“我知道。”薛十二笑道。
“你知道?”剑客冷笑。
“我不但知道你七岁习剑,九岁杀人,十一岁成名,是当今世上最值钱的三大杀手之一;而且还知道你是洛阳的富安县王家村人,是个孤儿,现年二十有六,张三剑——张秋起!”
“你是谁?”张秋起的眸子突然犀利起来。
“我就是我,怎么样?”薛十二笑道。
“知道张秋远三个字的人已经死光了。”张秋远冷冷地道,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剑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寒光,他眸子中竟也有剑光在闪烁。
“真的吗?”薛十二做出了一个不相信的表情:“至少还有一个吧?”
“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免得后悔。”张秋远的手已搭了剑柄上,目中寒光突然一闪。
何天香的瞳孔也同时猛地向内收缩。
薛十二却突然一声长叹,轻轻呤道:“小桥流水今尚在,血泪红唇暗故园。”
张秋远猛的一震,眸子中的冰渐渐地开始崩裂、熔化,良久,他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轻轻问道:“她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薛十二盯着张秋远道:“一夕别离,三年相思,音信难觅,血泪空尽红尘里。她又怎会好?”
“我对不起她。”张秋远不由黯然,剑柄上的手轻轻滑下。
“可她对得起你!”薛十二突然冷冷回道。
张秋远一愣,突然掉头,大踏步向外走去。
直到他走出好远,何天香方长舒一口气道:“好凌厉的杀气。”
“有没有把握?”薛十二笑道。
“我接不住他三剑!”何天香惭愧地道。
“他就会三剑,但接过他剑的人都已死了!”薛十二也掉过头,向张秋远走远的地方走去。
何天香不由一愣,薛十二头也不回:“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请他杀你吗?”
张秋远一脚踹开茅屋的木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中只有一口棺材,却靠在墙边。
“韩老三!”张秋远叫道。
“你回来了?”棺材盖儿缓缓移开,露出一支干瘦的手:“拿来!”
张秋远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扔进棺材里,扭头就走。
“站住!”棺中一声怒叫:“我们少主要的是何天香的人头!”
“我知道。”张秋远站下,冷冷地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
“定金我已退回,以后不管是谁的买卖,都不要再来找我!”张秋远道。
“三大杀手中排名第二的张三剑居然要金盆洗手,哈……稀奇,稀奇……”棺中人大笑道。
张秋远不理他,抬脚就走。
“你以为你还走的了吗?”棺中人的鸟爪突然猛地一握。屋子周围立即站起一圈儿黑衣人,弯弓搭箭,瞄准了张秋远。
“二十三张诸葛神弩,可断金穿铁,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棺中人哈哈大笑着站直了身子,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身子同手一般干瘪,一身红袍不得不一大半垂在棺材里。
“哼!就凭这二十三张诸葛神弩就想将张某灭口,你们也太瞧得起张某了!”张秋远冷笑道。
“若是在往常,这二十三张神弩确实奈何不了你,可现在你却在屋里。”棺中人又惋惜的道:“只可惜你还是没杀了何天香!”
“你想不到的事还很多,但张某却怎么也想不到‘干尸韩槐’怎么会甘心做了血影宫的爪牙。”张秋远摇摇头,突然侧身堵住了门口。
韩槐忽觉不妙,但已经晚了,二十三个黑衣人突然一齐躺下,身后多了两个年青人,分别封住了前窗后窗。
“这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薛十二笑道。
“韩槐,到底是不是血无天指使你干的?”何天香怒道。
干尸韩槐眼珠一转,突然大吼一声扑向张秋起,但他快接近张秋远的时候,却双足一蹬,直向屋顶冲去。
剑虹一闪。
“留下活口!”薛十二忙叫道。
但已经晚了,薛十二话出口的时候,剑已回到了张秋远的腰间,鲜血洒了下来,然后是韩槐的尸体,脖子上开了一道半寸长的口子,不大,但已足以致命,他的脸孔扭曲的厉害,眼睛也睁的大大的,致死也不相信张秋远那一剑竟有那么快,干尸终于真的成了干尸。
“我出剑,何曾有过活口?”张秋远向外走。
“哎——”何天香忙叫道。
“谢谢你们!”张秋远突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步迈出门口,立即不见。
“好快的剑!”何天香看着韩槐的创口,不由叹服道。
“十年练剑,练的都是杀人之剑,除了杀人,他又还会什么?”薛十二冷冷道,二人出屋。
何天香摇头:“他还不是那种冷酷绝情的人。”
“幸亏他不是。”薛十二道:“否则他还会活到现在?”
何天香不由一愣:“为什么?”
“他做杀手十余年,虽说杀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但杀的人多了,难免不会引起正道人士的侧目。”
“那又为什么?……”
“三年前,少林庐山几位掌门专门和天星楼楼主讨论了这件事。但大家都认为张三剑并非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倒是那杀手榜排名第一的赫泉,着实令人堪忧。于是,少林、庐山,天星楼等数位高手追踪其三个月,终于在雪谷将其截获,一场恶战,终于断其一腿,却不料被一群蒙面剑客劫走,功亏一篑。”薛十二叹道。
“那伙蒙面剑客是什么人?”何天香不由问道。
“天杀!”薛十二的眸子突然收缩。
“天杀?天杀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当时三派的七位高手,只有一位重伤逃了回来,就是庐山的静玄子……”薛十二摇头道。
何天香看着薛十二,突然道:“薛兄,你不是平常人。”
薛十二一惊,随即笑道:“怎么说?”
“这些事本不是一个平常人所能知道的……”
“别忘了我家是开绣楼的,三教九流最繁盛的地方,通常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薛十二打断了他的话。
“薛兄的身手……”
“江湖中,卧虎藏龙,在下这几手功夫平常的很,况且咱们做生意,首先要注意的就该是安全问题。”薛十二笑道。
“可我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对……”何天香不由搔搔头,却突听远处有人长吟道:“风为神鹰云做马,花自飘零向天涯。雪落不知何处住,月光尽处只一家。”
另一人接道:“咳,想当年师父他们结伴儿游荡江湖的时候,又是何等的洒脱!”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接着响起:“只可惜郭大哥不在这里,要不然,咱们这风花雪月可就齐了。”
第一个声音接着粗犷地笑道:“清竹妹子,你除了想你郭大哥外,是不是把我和你余师兄一起扔九霄云外去了?”
就听那女孩子嗔笑道:“风师兄总喜欢笑话人家!”
“你风师哥笑话‘人家’,你着什么急呀?”被叫做余师兄的人笑道。
“风师兄,余师兄,清竹妹子,郭大哥?难道他们是花雪月三位前辈的弟子,风扬雪,余问天,傅清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