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
“哎——你站住!”小丫头气极,不由怒道:“听雨轩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那你要怎样?”何天香沉声道。
“本姑娘今天要不给你点苦头吃,你们这些臭男人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小丫头愤愤地道。
“哦,是吗?”何天香冷冷地道,轻轻捻着手中的那朵红花。
小丫头突然纤手一扬,一片亮晶晶的牛毛细针便向何天香飞来。
何天香不屑地一笑,左袖一扬,卷飞银针,右指轻弹,红花如电。
小丫头乍见何天香挥袖驱针已是吃了一惊,但见何天香弹指飞花,髻角一凉,花已插在耳边,不由骇得说不出话来。
“在下也警告姑娘两句话,人不可无傲骨,但不可有傲气,愿姑娘好自为之!”何天香缓缓说完这两句话,冷然而去,只剩下小丫头愣在那里。
何天香刚刚转过花丛踏上回廊,宫装美人便从另一头匆匆转来,见小丫头髻边插着一朵红花犹站在那儿发愣,不由问道:“燕儿,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燕儿这才回过神儿来,不由哭道:“姑娘,你怎么才回来?刚才有个人没牌就闯进来,还欺负人,你可要给我做主呀!”
宫装美人吃了一惊:“是不是一个穿青衫的公子?”
“是呀,他欺负人……”
美人不由大急,看看四周:“他人呢?”
“刚刚走了,姑娘……”小丫头也瞧出了不对,连忙收泪。
“什么?走了?我好不容易请他来……”
“你请他做什么……”
“燕儿,你不看他像一个人吗?”美人焦燥地道。
“你是说……”燕儿咬着指头,若有所悟。
“对,就是那幅画像,更何况他也姓何……”美人一转身:“燕儿,你快去请他回来,就说,我请他,快去!”
何天香刚转过回廊,就见郭强正无精打采地逛了过来。
“师兄——”何天香大喜,连忙跑了过去。
郭强一抬头,见是何天香,却突然大叫一声,一个箭步跳了过来,抓着何天香的衣襟便把他提了起来,怒叫道:“啊?你怎么来了?谁要你来的?这地方是你来的吗?!知不知道,师父要是知道你来这种地方,会给气死的……”
何天香笑嘻嘻地看着郭强,直到等他骂完了,这才有恃无恐地笑道:“你不也在这儿吗?”
郭强不由一呆,愣了良久方缓缓地放下何天香道:“你来干什么?”
“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跟傅姑娘一起来的。”
“什么?清竹?她们也来了?”郭强突然大是紧张,四处张望,随时准备开遛。
何天香暗暗好笑,安慰他道:“你先不用怕,她们还在外面的!”
郭强这才定下神来问道:“她们干嘛派你来?”
“就我一个是男人,不我来谁来?”何天香不由苦笑道,却又问:“哎,你到底怎么回事?”
“嗨!别提了!”郭强大是懊恼地将经过说,何天香也不由哭笑不得。
两个人正说着,却见燕儿快步行来,早已没了先前的那股傲气,来到何天香面前怯怯道:“公子……”
何天香一见是她,不由立即冷了脸道:“你来做什么?”
燕儿抬头见何天香正盯着自己,不由低了头,嚅嚅道:“我家姑娘请公子去一叙!”
“你家姑娘何等高贵,在下不敢见,也见不起!”何天香一甩袖子,拉了郭强便走。
燕儿连忙拦住,迎面一福。
何天香连忙闪开,口中依然冷冷道:“姑娘大礼,在下何敢受起?”
燕儿却不起身,恳切道:“以前万般不是,都是婢子的错,公子大人大量,还请不要与婢子一般见识!”
何天香见她情真意切,求恳中更现出几分妩媚来,也不好再装冷脸,只得将她扶起轻问道:“你们姑娘呢?她为什么请我?”
燕儿忙道:“她在听雨轩静候公子大驾,至于为什么就不是婢子所知的了。”
何天香看着郭强,郭强却只耸了耸肩,那意思便是:“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燕儿见了,不由道:“这位是……”
“哦,这位是在下的大师兄郭强,人称‘追风腿’的便是!”何天香忙道。
“啊——”燕儿恍然:“我知道我知道,追风腿的名号在江湖上好响的,那你一定是伴风前辈的二弟子何天香公子了?”
“你怎么知道?”何天香不由奇道。
“公子不久前仅在慕容山庄一行,大名便已为全天下武林所知,婢子又哪有不知道的呢?”燕儿笑道。
三人说着已来到“听雨轩”。
燕儿让进二人笑道:“两位请先稍微休息片刻,我家姑娘马上就出来,说着便进了内室。
何天香打量着屋子,见屋中阵设的甚是雅致,纤尘不染,尤其正中一幅怀素的《自叙帖》摹本,虽已大打折扣,却仍可看出笔下激雨骤电,盘龙飞瀑,一泻千里的颠狂气势,不由暗暗点头。
不一会儿,几个丫头上了酒菜,倒也十分丰盛,只是迟迟不见燕儿出来。
两人正自纳闷间,却听门内环佩声响,一个声音甜甜地笑道:“郭大侠,何公子光临寒舍,真是蓬筚生辉呀!”
香风带过,一个宫装美人已笑吟吟地立在两人面前。
“这就是我家姑娘!”燕儿俏生生地立在身后,显得更加的干净利索。
何天香定睛一看,不由一呆,这不正是给自己指路的那位姑娘吗?
郭强见何天香发呆,还以为他在想什么,不由连忙拉了他一把打个哈哈笑道:“姑娘将咱们兄弟摸得一清二楚,咱们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贱妾柳含姻,家师董婉婉与令师伴风前辈曾有过一面之缘。”美人含笑道。
“原来是添愁城董老前辈的传人,失敬失敬!”郭强吃了一惊,“早听说摇红楼‘听雨轩’琵琶一曲值千金,犹尚不信,今日见了姑娘,方知此言不虚呀!”
“郭大侠见笑了,两位请坐!”四人入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何天香问道:“柳姑娘,不知你约在下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何公子真想知道?”柳含姻笑道。
何天香点点头。
“因为你长得像一个人!”
“天下相像的人多了,你又为何单单约我?”何天香不由笑道。
“可你又恰恰也姓何!”柳含姻却没有一点儿要开玩笑的意思。
“那我长得像谁?”何天香也不笑了。
“二十年前失踪了的‘冰梅剑客’何梅芳!”
“何梅芳?”何天香沉思道:“这个人的名字我没听说过,不过他既已失踪二十年,以姑娘的年龄,又何以知道在下长得像他呢?”
“家师与三位师叔当年暗恋何前辈成痴,也曾绘得他影像悬在堂上,至今日观数次,贱妾又怎么不识得他容貌?”柳含姻黯然道。
“何天香点点头:“柳姑娘是想从在下身上找出何前辈的下落?”
“贱妾自蒙家师垂青,含辛茹苦十八载,将贱妾抚养成人,贱妾无以为报,每见家师落泪,深以不能为家师寻得何前辈而为恨,今见何公子酷似何前辈,方有此一问!”柳含姻突然泣道,燕儿也跟着抽泣起来。
何天香见了也不由黯然:“姑娘的心情在下完全理解,可是在下也是个孤儿,由家师抚养十八载而成人,又怎可能会是何前辈的后人呢?”
柳含姻听了不由更加黯然,泣道:“贱妾也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罢了,谁也知道,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又何等不易……”
满屋子人听了都不觉黯然,气氛一时沉郁下来。
燕儿一见何郭二人也眼角发红,似要落泪的样子,连忙收了泪强颜欢笑道:“姑娘你看,咱们好不容易把郭大侠和何公子请了来,却又闹成这个样子。何前辈一时找不到,咱们不会慢慢找吗?郭大侠、何公子好不容易来咱们这儿一次,你就弹两支曲儿给他们听听吧?”
柳含姻听了,也连忙收泪道:“燕儿说的对,你看我,快把我的琵琶拿来!”
郭强连忙拍手道:“董前辈已封隐多年不出,能听得姑娘琵琶,也就不虚此行了!”
何天香却笑道:“师兄,你刚才也说柳姑娘一曲千金,这两支曲子下来可就是两千金哪,你付得起吗?”
柳含姻也不由颈子一歪笑道:“何公子可真会说话,我的曲子确是一曲千金,但那都得看谁,今日若非是两位,纵是万金含姻也不弹了。”
三人不由相视而笑。
柳含姻接过琵琶,见琵琶已年久色淡,不由骤然想起自己年华飞逝,芳心依无所寄,但见何天香正对桌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竟较之酒前更加俊逸,心中突然涌出无尽的柔意来,当下调了调弦子,脉脉地弹出两支晏殊的《木兰花》曲子,只听她唱:
“……细算浮生千万错。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烂醉花间应有数。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听着听着,何天香的视线突然开始模糊,不断地闪现出婷儿,薛十二与慕容兰娟的影子,亲情、友情、爱情竟突然无由地揉和在一起,一同变得奇怪迷离,分不清晰,何天香只觉得胸中似有千种的情思,万般的腻意,绕不出,推不离,沉沉地压在心底。
真情难觅,人生有限,好景不常,前事历历,今人已不在,前缘又何继?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只有相思无尽处……只有相思……”
何天香轻吟着最后几句词,轻轻从怀里抽出碧玉笛,缓缓吹出了那支《梁祝》。
笛音柔逸,说不出的缠绵旖旎。如月光柔柔洒在身上,又如水波轻轻荡漾在脚底,院中的花儿听了,也齐齐地静寂,两只蝴蝶不知何时飞了进来,在笛音中翩翩飞起,整个世界充满了宁静,柔腻,令人沉醉,轻笑若泣……
傅清竹、墨青在门外又等了几个时辰,依然不见二人出来,眼瞧的门内宾客换了一茬又一茬,就是不见二人出来,两个人简直给气昏了头。为了共同的目的,两个人竟已不再针锋相对而转为联合作战了,这倒是郭强所始料不及的。
“墨姐姐,你说他们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傅清竹不由有些担心地道。
“以他们的武功会出什么事?我看八成是不想出来……”墨青恨恨道。
“对了,两个大男人到了里面,又怎舍得出来呢?”一个快音在后面插道,正是梅柔。
傅清竹见又是她,不由厌恶地道:“你又来做什么?”
梅柔也不恼,继续道:“我方才派人打探了,他们在‘听雨轩’。”
“听雨轩”怎么了?“墨青冷冷问。
“听雨轩”倒是没什么,只是听雨轩里有个人长得既漂亮,又风骚,而且才艺又好,你的朋友八成是被她迷住了,按照惯例,没个一天半日是出不来了……
她话尚未完,傅墨二人已互相施了个眼色,一齐向“摇红楼”走去。
梅柔抬头一看两人已走远,不由忙叫道:“哎——你们等等我!”
三个人刚到“摇红楼”,就令整座“摇红楼”一震,只觉摇红楼脂粉皆庸俗不堪,嫖客们都纷纷舍了怀中佳丽向门口看来,龟奴一见连忙冲上前来推三个人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是你们娘儿们来的?快走,快走!”
傅清竹正气头上,见龟奴伸手来推,想也不想,抬起纤脚便把他一脚踹翻,立时满座大惊。
其余的龟奴见三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想是哪家的婆娘吃醋来捣乱的,忙一迭声传后面去:“李教头,不好了,有人搅场子来了!”
这李教头是这“摇红楼”的武术教头,有几手毛功夫,梅柔不敢独自进来,怕得也就是他。
这当儿他正后院喝酒,听得喊声骂骂咧咧地出来,乍见闹事的不过是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由大嘴一咧哈哈笑道:“我当是谁,三个娘们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一群窝囊废!”
说着伸出大手向前抓来,但觉触手之处直如触冰摸雪,刚自一惊,肚子上已挨了重重地一击,噗地一声平跃三丈,只摔的全身骨头似要散架,再也爬不起来。
“‘听雨轩’在哪儿?”墨青冷冷地问。
“听雨轩”里花香正郁,笛韵正浓,猛听得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傅清竹、墨青、梅柔三个人一字排开,立在门口。
郭强一见这架势,人立即跳了起来,却被墨青迎面拦住:“你还想跑?”
傅清竹却见柳含姻地粉面含春正痴痴地瞧着何天香,更现出一种风韵来,不由骂道:“怨不得郭大哥不出来,果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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