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嘻嘻!”第二个黑影笑。
“你笑什么?”
“公子是不是喜欢他了?”
“吓!别乱说!”
“嘻嘻,还死不承认,看,脸都红了,嗯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嘻嘻。”第二个黑影装模作样的嘻笑道。
“死丫头,臭丫头,行了。明天咱们去张家集,那里是去梅城的必经之路,咱们就在那儿等他!”
早晨,何天香一身崭新的中衣,外罩两片破旧的道袍,不伦不类的出现在镇上。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折扇上几行字在人群中突然一闪,何天香不由一呆,却发现自己的那身天蓝长衫也不知何时穿在了别人身上,那人背对着他,但那件长衫显然不是他的,穿那件长衫,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过于矮瘦!
何天香心下生疑,不由分开人群挤了进去,轻轻一拍那人肩膀:“兄台请了……”
那人一回头,却立即吓得一个踉跄,就像小姑娘突然见到一条蛇一样:“怎么又是你?”
“怎么又是我?”何天香不由一愣,细一端详,认出来了,却是前天龙泉镇上被自己所撞的那人,不由一笑道:“真巧,咱们今天又见面了,可是你干嘛这么怕我呢?”
那人一笑道:“我是怕你又带扇子出来了。”身后那书童不由嗤嗤一笑。
何天香脸上一热:“兄台还是那么会说话,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兄台。”
那人眼珠儿一转笑道:“哦?尽管说!”
“那在下就直言了!”何天香咳嗽一声道:“在下看兄台身上的这件长衫怎么像是在下的……”
“这是你的长衫?”那人不由一声尖叫,声音好熟稔,似在哪里听过,何天香一时却记不起了,只得指着那人手中的扇子:“还有,这个……”
“啊!那你说我是偷了?!”那人像被一脚踩了尾巴,声音更大,引来一大堆围观的人。
“我可没这么说……”何天香连忙解释道。
“可你明明说了!”那人截道:“只是你说我是贼,我怎么也看你怪怪的呢?”那人随手拈起何天香的中衣:“这是哪儿来的?”
“买的!”何天香一脸茫然。
“买的?”那人点点头:“你见谁穿这么漂亮的中衣却穿这么脏破的外套的?”说着伸手一扯,嗤——何天香身上仅剩的半截道袍也给撕成了两片,只剩一圈挂在肩膀上。
“你……我……”何天香气极,又不想随便出口伤人,一时不由为之气结。
“你什么?我什么?还死不承认?”那人冷冷道,却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在手中一扬,突然大叫道:“大家看哪,这个人是贼呀!谁替我扁他,这些银票就是谁的了!”
“大家快上呀!走过路过切莫错过,谁扁的厉害,谁就分的多呀!”那书童也在旁边惟恐天下不乱的鼓噪道。
大把的银票亮了出来,又见是外地人,还有谁不眼红?大家立即发一声喊,群情涌动,争先恐后的冲了上来。
何天香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眼见无数的拳头砸了下来,连忙抱住了头。
砰砰!圈中立即尘土大作。
“他怎么不还手?”那书童不由奇道。
“他要是凭功夫打人,那就不是他了!”那人眉开眼笑地道。
“才几天,你就这么了解他了!”书童不由笑道。
“我也有钱——”尘土中突然一声大叫,众人立即停了手。尘土中,何天香鼻青脸肿地将一个小包袱举过头顶,包袱上面托了几块可怜巴巴的碎银,应该是老道士送他的全部积蓄了。
“快扁!”那人不由跳着脚儿拍手笑叫道:“我加倍!”
砰砰!围中复又尘土飞扬,声音更加响亮。
那书童看了正自手舞足蹈的主子一眼,突然道:“公子,这么打你所喜欢的人,你就真的那么高兴吗?”
那人一呆,立即停了下来。
“臭小子,老夫找你多天,原来你竟躲在这里,看打!”正这时,人群突然炸散,一条生满胡须的长鞭劈头盖面地向何天香打来。
听得风声迥同,何天香本能地向前一跃,正好落在那公子面前,躲过一鞭,而那些不会武功的看客却被鞭上的倒须勾中,刮去一大片皮肉,不由惨叫连连。
何天香抬头,却是龙门一煞祁运正舞着他的毒龙鞭向自己扑来,不由一边躲开,一边大叫道:“好祁运,咱们出去打,不要在这里伤人!”说着,却靠那公子更近了。
“谁跟你出去?老夫就让你在这儿横尸街头!”祁运冷笑着又将鞭子圈了回来。
何天香连忙拔身而起,却听得后面一声惊呼,听风声也是一个人飞身拔起,他正要回头,毒鞭又扫了过来,只得再次向外贴地滚去,却听身后也是一片滚动声,正自奇怪间,就听得那公子气极大叫道:“喂!糟老头子,你跟他有过节,干吗跟我也过不去?我什么时候招你惹你了?”
原来,何天香与他离的很近,祁运一动鞭子,谁也得快躲;祁运的鞭子又刁钻,一时竟是谁也脱身不开。何天香与祁运有过节,自不觉什么,但那人平自无故便被殃及池鱼,火头可就大了。
祁运一笑:“嘿嘿,活该,谁让你倒霉,偏偏碰上这小子,要骂就骂姓何的吧!”说着,毒鞭子催得更紧,直把两人逼得东窜西逃,南倒北歪,但任谁都不敢碰那狠鞭子,因为那鞭上不但有毒,而且生满了倒须,刀砍不断,剑削不伤,如龙身上的逆鳞,任谁碰上也得少一两块肉,要不又怎会叫:“毒龙鞭”呢?
那书童虽也急,但一连数次进攻都被祁运单掌逼了回去。
刚开始,那人还不住的骂,但后来鞭越来越快,他也顾不上骂了,只是拼命地跟着何天香跳,时间一长,两人身上衣衫尽为汗水所湿,又滚上不少泥土,简直已成泥衫了。
祁运却嘿嘿笑着,存心想把两人累死。那公子实在熬不住了,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死老头子,糟老头子,我到底干你什么了,你竟……”下面话还未说完,祁运突然一式“千重浪”向两人的下盘扫来。
“不好!”两人不由同声大叫,一同飞身跃起,却听得“嘣”的一声响,两人已一声惨叫,从半空中各各捂着脑袋栽了下来。
原来,两人跃起时,那公子跃得有些仓促,身形偏了些,竟一头撞在何天香的脑袋上,连额头都撞青了。
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祁运笑得更浓了。
这时那公子在后面大叫道:“何兄,有什么……什么法子吗?我实在……实在受不了了!”
何天香此时也是累得直喘:“有是有,只不过……只不过你得抓住他的鞭梢儿!”
“什么?你好没良心?难道要用我这双玉手去碰那勾勾儿吗?”那人大是不满。
何天香正自吃紧,又哪里听得清他的什么金手,玉手,只是大声叫道:“你待会看好了,我会给你一样东西,很有用!”
“什么东西?”
“你呆会儿就知道了!”何天香又躲过一鞭。
“不管什么东西,你们就用吧!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能用什么制住老夫的毒龙须鞭!”祁运大笑道。
又过了三招,二人再次被迫跃起,何天香突然大喝一声“接着!”两团黑物立即向那公子砸去。
那公子不及细看,双手接住,下落之时,立即将手中的物事一合,正好将扫来的毒龙鞭夹住,不由喜叫道:“夹住了,夹住了!”
鞭稍不动,毒龙鞭威力便已去半,何天香不由喊了一声:“好!”立即转守为攻,击出六掌七腿,连连向祁运攻来。
那公子双手各捏一团物事,拼力夹住了,不让祁运回夺,那双掌正好立于胸前,不吸气尚可,倘一吸气,便立有一股恶臭攻来;若不是他要拼命夹住了鞭梢,只怕早已给熏倒了过去。
“他到底给我的是什么?”那公子心道,不由凝神细细看去,谁知不看尚可,一看之下,直把公子气了个眉毛倒竖,几欲栽倒。
“可恶,竟是他的鞋子——!”可不是吗?何天香不正在赤着脚猛攻祁运,好使他撒手扔鞭吗?两个人只打的昏天地暗。只剩下那公子立在那儿连连叫骂:“晦气,晦气!”
祁运只比何天香高出一点,但长鞭被夹住,又加上个书童,顿感手忙脚乱,一时招架不住,只得撒手扔鞭,倒翻了出去,大叫道:“小子,算你厉害,咱们走着瞧!”
风停雨歇,何天香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料刚一低头,就有一团物事向自己飞来,连忙伸手接住,原来是自己踢出去的鞋子。
“臭死人了!”那公子恨恨的道。
“可没有它能行吗?再说,你的脚难道不臭?”何天香笑道。
“我们的脚是香的,哪有你那么臭!”那公子气呼呼地道。
“香的?咳,不跟你多说了,那件衣服算我送你,再会!”何天香说着,身子一晃,同样消失在人群中。
“哎——你怎么这样就走了?”那人不由急道。
“我怕你了!”人群深处,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何天香的确是怕了,虽然他也爱搞恶作剧,但无论如何是搞不过眼前这人的,晚走真不如早走!
“啊唷唷,人家是你什么人那?要走这要跟你说清楚?”那书童满头大汗地回来了,玩笑道。
“你,讨打!”那公子又举起了扇子,不料一下子碰在额头上撞起的大包上,不由一声惨叫。
“拿开手,我看看!”那书童一边替他轻轻揉着,一边吹气:“哎哟哟,我们的大公子,还撞起了这么大一个包,跟谁这么亲呢?”
“还不是那个何天香?哎——你轻点儿!”那公子呲牙咧嘴地道。
“哟!好亲热,那个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
“谁知道,反正不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
“你不见他跟何大哥打架吗?”
“哟!这么快就叫大哥了,太快了点吧?再说,你不也作弄他吗?”
“不说了!坏丫头,死丫头,臭丫头!”
“好好好!不说了!”那书童忙叫道:“可这是在大街上,你就先别骂我丫头,好吧?”
“好啊!那我就骂你坏小子,死小子,臭小子!”那公子又笑了。
忽然又想起何天香的鞋子来,便道:“把你的鞋子脱下来!”
“干什么?”那书童不由奇道。
“叫你脱你就脱,不用问!”
那书童只得脱了一只给他。
“我们的鞋子一定是香的!”那公子自语道,说着把那鞋子凑到鼻上一闻:“呸!怎么这么臭?你几天没洗脚了?”
“我天天洗呀!”那书童奇道。
“那为什么还这么臭?”
“跟你跑了那么多的路,又跟老头子打了那么久的架,又怎会不臭?你的不也臭吗?”书童道。
“我的?自然不臭!”那公子一惊,但很快又怀疑了,终于脱下了一只,缓缓凑上去一闻,砰!那人已一头栽倒在地,鞋子也扔出老远。
那书童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我都快要给熏死了。”那人双目发直的道。
这公子的鞋子格外密实,又打了那么久的架,出了许多汗,里面确是比何天香的臭多了。
“唉,这下我可真输了。嗯?不行!”那人眼珠一转:“慧香!”
“奴婢在!”那书童连忙应道,却一扯公子的袖子:“这是在大街上!”
那公子却不管不顾,只叫道:“你立即去香料铺,替我买麝香五斤,龙涎香五斤,檀香五斤,再买……再买香粉一匣过来!”
慧香一愣:“你要这么多香料做什么?”
“不懂就别问,本公子今晚要洗脚!”
“洗脚?”慧香不由睁大了眼睛。
晚上,客栈的上房之内,一根红烛流着蜡泪,火芯不时地跳动一下,整个房中的影子便也跟着抖动一下。
床边的大盆里,水汽腾腾地冒着,一双已泡得发红的纤细脚趾便浸在这热水里,显然已有些时候。屋中浓浓的香气已催人欲晕,但慧香还在向盆里倒龙涎香,而桌上还放着一盒未曾启用的香粉。
“公子,还不够吗?”慧香擦一擦额上的汗珠,轻声问道。
“倒,继续倒,想这么就压倒我,摆脱我,没门儿!”那公子坐在床边,拿了一大块丝巾,也不时地抹着脸上,细细渗出的汗珠。
突然,下面房间传来了噼啪的打斗声和沉闷的呼喝声。
慧香停了下来:“公子,下面好像有人打架!”
“快倒!正事不干,你去管他们的闲事做什么?”
“是!”慧香继续将袋中的香料倒入盆中,香气开始浓郁的吓人。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楼板居然被人顶破了一个大洞,紧接着冒上一个人来。
房中两人吓了一跳,一个从水盆边跳了起来,另一个也顾不得脚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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