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楼板居然被人顶破了一个大洞,紧接着冒上一个人来。
房中两人吓了一跳,一个从水盆边跳了起来,另一个也顾不得脚上的水,一下子便把脚埋进了被窝里。
新上来的那人刚迈开一步闪到桌边,洞中便寒光一闪,又窜上一个人来,剑光如雪向那人刺到,那人来不及躲闪,顺手抡起桌上的香匣砸出。
噗!红雾满天,香气浓的发腻。
“什么东西?”两个人不由都停了下来,看着飘落在肩上,头上带着浓香的红色粉末。
一个提剑的老头,一个年纪轻轻的相公,竟是龙门一煞与何天香。他们都不识得这是什么。何天香是根本不认识这玩意儿,龙门一煞是没想到两个男人房间里竟也会有这东西。
床上那公子一见两人,不由大喜,双手抱膝,流波一转,笑道:“喂!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两人一听,甚是耳熟,扭头一看,也都不由同时叫道:“咦?是你?”
“别动!你们都已中了我的销魂毒粉了!”
公子说着,拉那书童坐在自己床边,压住被角儿。
“什么?销魂毒粉?你是桃花门的!”龙门一煞一听,脸色立变,身形一闪已夺门而出。
何天香却不知道什么是销魂毒粉这种桃花奇毒,不由问道:“什么是销魂毒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公子一笑。
“是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何天香摸摸脑袋,转身出去,却听后面有人叹道:“唉——这人只怕活不长了!”
何天香不由回头:“兄台这是什么话?”
“销魂毒粉,毒粉呐!”那人生气地道。
何天香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大惊失色:“这可怎么办?”
那公子见何天香惶恐的样子,这才乐了,笑道:“你不用害怕,你我虽总磕磕绊绊,但总算也有了那么一点儿交情,我就把解法告诉你吧!你听好了!”
何天香听着。
“生甘草三钱,天蟾三钱,黑豆一两,蝉蜕半钱,外加巴豆半两,温火熬烂,一日三次,记清了吗?”
“记清了,谢兄台!”何天香哪敢再逗留,嗵的一声,直接又从那窟窿中跳了下去,同时,窗下一条人影也一闪而没。
眼见天香急急出去,那慧香再也忍奈不住,把那公子推倒在床上,笑道:“好哇!加了巴豆,居然还一日三次!”两个人在床上捧腹大笑。
不一时,天香自店外回来,提了三四个小包来,便急急去煎药。
原来,阴阳差错,何天香与那公子同住一店而不互知,天香刚睡下,便被一阵浓浓的香气熏得难以成眠,当下盘坐练功,而那龙门一煞也对白日之事心有不甘,恰巧前来报复,两人一场恶战,何天香没有兵刀,被迫破楼上了房,又稀里糊涂把那匣香粉撒了,却没想到得了一个“中毒”的下场。哪敢怠慢,当下按方行事,谁知第一剂刚下肚,腹中便已开了锅,只得狂奔厕所,一夜之中竟有九次之多,只笑得上房之中主仆二人直打跌,倘她们知道那龙门一煞也在勤于茅厕时,还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子呢!
可怜的龙门一煞,净跟着何天香倒血霉。自然,这笔帐肯定又记到了何天香头上,这不,祁运一边扎着裤子,一边咬牙切齿道:“何天香,臭小子!你给老夫等着,只要老夫肚子一好,就……就……哎——小二,快再给我两张草纸,顶不住了——”说着,他的人已箭般向厕所冲去。
整整一天,何天香几乎瘫痪在了床上,直到第三天的清晨,何天香方脸色蜡黄的拉开了房门,揉揉发红的眼圈儿,便见主仆二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哟!何兄,脸怎么这么难看?没事了吧?”那公子吃了一惊。
何天香连忙道谢,却谢得有气无力:“多谢兄台,在下已经好多了,只是浑身有些乏力而已!”
“何止是乏力,你今天能走出房门来已经是奇迹了!”那公子心中狂笑,却强行憋住问道:“何兄,这是要到哪里去?”
“梅城!”何天香答道,何天香未曾有过说谎的先例,又见这人虽刁不坏,也就说了实话。
“梅城?”身后的书童突然惊喜的叫道:“咱们公子也正好要到梅城去办点儿事情,咱们岂非可以同路了?”
那公子也摇着折扇,轻笑着看着何天香,其实他心里比谁都紧张,生怕何天香吐出半个“不”字来。
何天香略一沉思,抬头笑道:“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呢?”
原来何天香也多了一个心眼,自己不怕打打杀杀,却对那些什么毒啦粉啦的一窍不通,有了这么个“使毒”高手结伴而行,总会安全的多。
虽然话中仍有个“不”字,但那公子已是如释重负,长长吐了一口气。
“只是咱们也吵过好几回了,在下却不知兄台贵姓?”何天香笑道。
“我姓苌,单字一个婷,你以后叫我苌婷好了,这是我的书童慧香。”那人大大咧咧地道。
“苌婷?好名字!只不过好像带了些女人气息。”何天香点头道。
“那你那‘天香’就不带脂粉气息了?”苌婷立即反驳,却突觉身后慧香在轻轻捅他,因为苌婷这两个字并不是寻常人所能叫的。苌婷心里明白,却向后摆了摆手,她俩正面对何天香,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何天香也无从看见。
“这倒也是!”何天香不得不表赞同。
不料,这次慧香却变成捏苌婷了,还在后面暗笑。
苌婷一咬银牙,竟从面伸手过去,在慧香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哎哟!”慧香疼痛难忍,不由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何天香一惊,连忙问道。
“哦!没什么,我肚子饿了!”慧香反应还挺快。
三人同时大笑,“好!我今天请客!”何天香笑道。
时已至春,长长的古道两旁,芳草连天,各色的花儿争奇斗艳,各有各的娇姿,各有各的媚态,吞吐着芬芳,远看去就像一匹五彩的锦缎。
何天香,苌婷,慧香三人正漫步其间。天香看多了山中的花草,此时见了这等如绢如绣般的画面,不觉更加亲切起来,一回头,却见主仆二人已每人掐了一大把的鲜花,苌婷还不时嗅嗅这朵,闻闻那朵,鲜花下的脸蛋,竟比平时又娇艳了许多,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媚态,何天香看得呆了,不由暗叹道:“幸好苌婷是个男身,倘若是女身的话,只怕不比那慕容姑娘再美上几分?!”
苌婷一抬头,却见何天香正自出神,不由脸一红,羞道:“喂,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儿?”
何天香脸上一红,连忙回避了他的眼光,却盯了苌婷手上的花束一眼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这么采花儿有些不妥!”
苌婷不由道:“为什么?”
天香一声轻咳:“我是说:咱们是男人,就得有些男人看花的味道,不要去学那些女孩子,动不动就喜欢伸手,让这些花多开几天,多让几个人看,不也很好吗?白居易明知道‘明朝风起应吹尽’也不愿把它采下来,而只愿‘夜起衰红把火看’你说呢?”
“呵呵,没想到你竟如此懂得怜花惜玉,不是也有一句‘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苌婷不由笑道,却骤觉意境不对,连忙掩了口。
“那又怎么了?”何天香不由问道。
苌婷眼珠一转,又笑道:“你只知道白居易惜牡丹,那牡丹自是贵种,而至于寻常的花儿,他也那样吗?不也有人做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句子吗?”
“这个……这个……”何天香只觉得他说的有理,可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自己反倒无从反驳,一时急了。
婷儿见他如此模样,反倒笑了:“行了,呆子,你说折花儿不好,我以后不折也就是了,还用急成那样?”
突听后面慧香嗤嗤发笑,婷儿立时满面通红,转过头轻声骂道:“小蹄子,你笑什么?”
慧香乐得把嘴一抿:“两位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上路了吧?”
何天香忙道:“对极对极,还是赶路要紧。”又朝婷儿一转:“婷兄弟,我们走吧?”
苌婷一颔首,三人复又上路,走着走着苌婷突然问道:“何兄方才叫我什么?”
“苌婷兄弟呀!有什么不对吗?”何天香不由道。
“错倒是没什么错,只是‘婷兄弟’也太拗口了,你以后叫我婷儿得了!”婷儿抄着手笑道。
“婷儿?”何天香惊道。
“怎么了?我母亲就是这样喊我的!”婷儿笑道:“顺口儿!”
“可这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儿……”何天香迟疑地道。
“我叫你何大哥也一样,大家是好兄弟,不是吗?”婷儿笑道。
“不错,不错,大家是好兄弟!:何天香也爽朗的笑道,刚下山便有人叫大哥,又是如此清秀标致的人物,何天香又怎会不愿意!
慧香却把嘴唇贴道苌婷的耳边上轻轻笑道:“该是何相公吧?”
婷儿的脸立时红到脖子跟儿,叭!一扇子把慧香敲开:“去你的,没正经!”
何天香回头见了,不由笑道:“婷儿,你用我的扇子打人了!”
婷儿却朝他一睨,似笑非笑地道:“什么?我好像听说有人把衣服和扇子都送给我了。”
“失言,失言!”何天香连忙笑道,三个人笑做一处。
夜风,轻轻地吹着,如此的轻柔,就如一只素手上的醇酒,下喉处,情悠悠。
慕容山庄庄后的桃花已经盛开,一朵朵花瓣就像女孩子们鲜润的樱口。月华却似流水一般轻轻地泻在桃林之中,笼起一层淡淡的雾。
一个身着红纱衫的女子正懒懒地靠在一株桃树上,纤手无力地垂在身后,她美丽的大眼睛中却充满了虚幻的色彩,好像整个灵魂都已不属于自己。
“常叹此身无归宿,笑鸿雁,来来去去,年年为谁碌。料得古道飞尘处,心谁属?泪眼朦朦,今君在何处?”
念着念着,她的螓首已轻轻垂下,冷清的月光中,两滴清泪已随风流,落土处,却无声。
忽然,一枝桃花从她背后伸来,在她眼晃了两晃,她却一点儿都没看到,只顾低了头,低低抽泣了起来。她娇小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着,就如一只雨中的红莲,又如一只沾了露的蝴蝶,让人心中不由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怜惜。
这一来,身后那人不由吓了一大跳,顾不得玩笑了,连忙一步转到她面前:“小姐,你怎么了?”却是芸儿。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红衫姑娘见有人来,连忙别了身子,急急拭干了眼角的泪痕。
“小姐,到底谁欺负你了?”芸儿急急问道。
“没什么,没有谁欺负我,真的!”那姑娘连忙解释,但眼圈一红,清泪又滑了出来。
“哼!我就知道他,何天香!”芸儿恨恨地道。
“不是,不是!”姑娘不由慌了,连忙替他辩解道:“那次不怨他,是我用的剑招太狠了些,是我的错!”
“那会是谁呢?”芸儿想不通了。
“不要问了,芸儿,我们回去吧,只怕又要晚了!”她怀里揣着兔子一样,怕芸儿再问,急急转身走开,芸儿只好跟着。
这姑娘正是慕容兰娟,是武林东南西北四大世家之北世家慕容长明的独生女儿,生得玲珑剔透,粉雕玉琢,脾气却是刚烈无比,又喜着火红,所以人送绰号“火凤凰”,是除天星楼薛沉香之外的武林第二大美女。十五岁时,提亲之人便络绎不绝,竟连江湖第二大帮天残帮的少主金碧良及其他三大世家的公子都屡屡碰了钉子。这几个人倒也不死心,硬是磨了两年,但慕容兰娟压根儿就瞧他们不起,这两年也是白磨。
曲高和寡,人至高处,总有种不胜寒的感觉,姑娘也叹世间无人,但自那日棚中一见到何天香,便立刻被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淳厚质朴感染了,再加上树林边的那件事,竟是一颗芳心完全扑到何天香身上,脑海中再也挥不去,何天香那俊逸的身影,却不知天香到底对自己如何,情至深处,竟至于哭泣出来,又恐再被芸儿看见,只得连忙走开。
不料刚走几步,迎面匆匆来了一个婆子,一见慕容兰娟便上前施礼道:“小姐,老爷喊你呢!”
慕容兰娟眉头一皱“什么事?”心中却暗道:“天这么晚了,父亲可从没有半夜三更喊自己的先例呀!到底是什么事呢?”
那婆子头一歪:“嗯……,听说好像为了小姐的婚事!”
“什么?”慕容兰娟的脸儿立即冷了下来。
“我不去!”她早已厌烦了那些媒婆们剜肉似的三角眼儿,那使人作呕的奉迎;更讨厌那些水光溜滑的,仗老子的名头出来哧人的世家子弟,说着,甩袖向前行去。
那婆子连忙紧跟一步,急道:“小姐,老爷说了,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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