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何天香黯然回到客栈,心道:“该做的事情都已做完了,徒留此处,唯添伤悲而已,不如早早离了这里,即使浪迹天涯海角,也强似于此两两伤心,更怕自己一时把持不住,再掀风波,于是草草打了个包裹,只待天一亮,便回慕容山庄。
第二天,何天香起床用过饭,刚走到街上,便见一群如虎似的官兵横冲了过来,将街上行人连同路连摊贩一并推倒,让出一条大路来边推边叫道:“闪开!闪开!李大人来了!”
何天香身不由已,被人群挤在一边,只见老远来了一队人马护住一顶朱红官桥,竟是当朝相国李让民的仪仗。仪仗渐近,透过轿帘,已依稀可见李让民的影子。
何天香看看周围人群,均现一种忿恨之色,心道:“李相国为人,如此可见一斑了,只是国家有相如此,皇上怎得能放心呢?”
正想着,对面人群中突然一声大喝,一条人影凭空跃起,手中一根丈许长的大竹竿削尖了顶端直向李让民的官轿捅来。
“有刺客!”轿边一声怪叫,一名待卫突然从马背上跳起,挥剑将长竿迎头一破为二。
“卓海池!他怎么会做了李相国的待卫?”何天香看着那名待卫,不由吃了一惊。
长竹破尽,银枪尽现,叮!卓海池后退半步,长枪如虹,复向朱桥冲去。
“杜长缨?他怎么也来了?”何天香不由又吃了一惊。
红缨如血,可不正是杜长缨的碎梦枪?
“拿住刺客!”眼见杜长缨冲来,众卫士连忙拥了上来刀剑齐举。
杜长缨满面杀气,枪出如电,一连搠翻几名待卫,但卓海池又冲上前来,二人厮战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众待卫则团团围住,又去通知了附近的巡检营。刺杀相国?这还了得!一时大队人马涌来,将杜长缨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水泄不通。
久战卓海池不下,眼见包围圈却越来越厚,杜长缨不由一急,两手一掰,将碎梦枪折成两截,同时向卓海池打来。
卓海池猝不及防,中了一枪,而众待卫却一拥而上,只见包围圈中刀枪之声大作,鲜血四溅!
突然,一声惊叫,众待卫留下几具尸体四散而开,却是杜长缨浑身浴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碎梦枪折成三截插在腰间,却双手狂抡了一柄流星锤打了出来,锤重力猛,呼呼挂风,众待卫倒一时不敢接近。
卓海池见了,咬咬牙,伸手抢过一张弓,搭箭射去,嗖——一箭正中杜长缨的右肩,杜长缨只觉右臂一热,手中的流星索再也捏不住,哗——流星锤斜飞数丈,重重地打在一座楼角上,将那楼角一锤打塌,砖瓦俱下,街上行人纷纷躲避。
“拿下刺客!”卓海池叫道。
“是!”众待卫轰然而上。
突然轰的一声,众待卫狂叫着横散数尺,一条人影却挟着杜长缨冲天而起。
“何天香?!”卓海池大惊失色:“大家快追!”
何天香夹着已然重伤的杜长缨不管东南西北地瞎闯一通,抬头一看,竟进了一条死胡同,不由暗暗叫苦,耳听得身后追兵渐渐,却也再顾不得多想,腾身跳进墙内。
众待卫追进胡同,不见了何天香踪影,卓海池叫道:“大伙翻过墙去看一看!”
一个待卫却忙拦道:“慢!此处是北王爷的府第,咱们还是先禀报过相爷再说!”
“北王爷的府第?”无影血蝠卓海池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
何天香抱着已然昏迷的杜长缨刚一落地,便觉得此处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也来不及多想,拔腿便往里面冲。
刚奔了没多远,便看见慧香正咬牙切齿地站在前面;何天香差点儿跳了起来,转身就想从原路逃回。
慧香见何天香还想跑,眼睛中火星子都冒出来了:“何天香,你给我站住!郡主为了你都快要死了,你还想就这样一走了之?!”
碧云楼中,一片愁云惨雾,药香缭然,老王爷,王妃,少王妃,小王爷都黯然地坐在婷儿床边。
帘影一掀,慧香引了何天香走了进来。何天香一见婷儿躺在床上憔悴的样子,心中不由大是酸痛,暗暗说:“婷儿,你这又是何苦?”
小王爷见慧香引了一个年青人进来,不由奇道:“慧香,我不是让你再请大夫吗?这人是谁?”
“这人就是最好的大夫!”慧香黯然道。
“什么?他……?!”小王爷大怒:“婷儿都快要死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慧香默然,默然便是解释,无声更是抗争!
老王爷看了何天香一眼,又看了躺在床上的婷儿一眼,突然叹了一口气,打个手势,众人一齐退了出来。
何天香看着昏睡着的婷儿,一步一步挪到床边,轻轻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婷儿,你这又是何苦?我只是个江湖流浪汉,生也罢,死也罢,都不会有几个人知道;而你却是北王府的一个金郡主,皇上垂怜,天下争羡。你应该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可是自打我一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后,我的心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痛苦?我在客栈里大病了三天,天知道我是怎么醒过来的,因为你总是在对着我笑,我知道的,你爱笑,你从来就是爱笑……”何天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继续道:“可是当我拂晓看到你写的那首词的时候,我的心完全都碎了,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就是在一起,也不过是徒然增加彼此的痛苦罢了;可是,你居然连让我静静地离开都不肯,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前世我真的欠了你什么,一定要我今生来补还吗?”
何天香已泣不成声,婷儿的眼角竟也闪烁出晶莹的泪花,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她醒了,她醒了!”何天香大喜若狂,就待起身,却觉手被婷儿拉住了,连忙低下了头。
却见婷儿的喉咙艰难地蠕动了几下,哽咽道:“何大哥,我想吃东西!”
“婷儿!”何天香的眼泪不由哗的一声夺眶而出,“我想吃东西!”三日相思,形神俱枯,醒来的时候竟是这么天真的一句话“我想吃东西!”何天香又怎自己不落泪?
哗——房门被推开,王妃、少王妃,小王爷,慧香一拥而进,大喜道:“郡主醒了?”
何天香连忙止住众人喧哗,轻轻道:“她想吃东西!”
慧香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婷儿睁开眼看看王妃跟小王爷和少王妃,虚弱地道:“你们也先出去吧,我没事儿!”
王妃看了看婷儿牵着何天香的手一眼,默默点点头,拉着小王爷和少王妃一起走了出去。
接着慧香送来了一碗燕窝粥。
何天香轻轻将婷儿偎在自己怀里,用汤匙轻轻搅了几下,又试了试冷热,这才轻轻地喂给婷儿吃,刚吃得几勺,婷儿便又闭了嘴,轻轻地摇摇头,表示不吃了。
何天香忙道:“婷儿,你刚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吃这点儿怎么成呢?”
婷儿却无力地靠在何天香臂旁里惨笑道:“我本来已是死过的人了,可是心里总有一句话拖着让我死不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何天香不由一阵惨然,问道:“是什么?”
“我对自己说:婷儿,你何大哥就这么狠心不要你了,你就是要死,也不能让他过得这么安心哪!”
“婷儿——”何天香只觉得心痛如铰,忍不住双手抱紧了婷儿大叫道,虎目之中,泪如雨下。
“何大哥——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婷儿也突然一把抱住何天香的腰,放声大哭。
“有生之年,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何天香也紧紧地抱着婷儿哭道。
大堂上,北王爷正和一个白脸老人相对而立。
“哼!”北王爷突然一拍桌子,冷笑道:“李相国,你这是说本王在派刺客刺杀你了?”
李相国忙道:“王爷这话差矣,微臣怎敢指派王爷,只是下边的人确是看见了刺客跳进王府,怕对王爷你不利呀!”
“哈哈哈……”北王爷突然仰天大笑:“这位刺客到底是谁?只恨本王未曾谋面,否则就凭他这份胆识,本王当与他浮一大白!”
李让民脸上勃然变色,猛一拱手道:“王爷话都说这份儿上了,下官告辞!”
“不送!”北王爷也冷冷道。
“哼!”李让民一甩袖子,大步出厅。
北王爷刚回碧云楼,就见回廊上婷儿正在何天香的扶持之下散步,王妃,小王爷夫妇,慧香在身后紧跟着。
“婷儿,你没事了吗?”北王爷一见不由大喜,满脸的怒气也随风化去。
“多谢父王关心,婷儿已没事了!”婷儿连忙一礼,轻轻道。
何天香也连忙一礼:“参见王爷!”立在一边。
“好!好!”北王爷连连点头,又看了何天香一眼笑道:“年轻人,婷儿大病初愈,身子骨虚,你陪她多走动走动!”
“是!”何天香忙应道。
北王爷走过二人身边,大大咧咧地朝后边四人道:“你们瞎掺和着干什么,也不怕煞风景?没事儿跟本王喝酒去,慧香,你也去!”
一句话未完,二人已是红透了脸,何天香眼见五人渐远,不由轻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脸红?”
婷儿脸上更红,却使劲儿捏了何天香一下,嗔道:“呸!你不也哭过?”
“哎——”何天香佯呼笑道:“幸亏你大病初愈,否则我这只手怕没了!”
“活该!”婷儿嗔骂道,身子却懒懒地靠在何天香身上向前走。
突然,一阵呼啸,痴翁喜僧怒道一窝蜂似的冲了进来,怒道老远就喊:“听说老大生病,现在怎样了?”
六人一阵风儿似的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见何天香也在,不由一阵惊愕,喜僧忙道:“哟,何公子也在?”
原来前晚婷儿过生日,六人闹了一夜犹觉不过瘾干脆跑出府去,在外面大玩了三天直到现在才回来,府中的事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何天香点点头:“几位前辈来了!”
病候道:“咱们回来的时候,听说老大病了,特地带来一根千年老参,功能起死回生,请老大应一下急!”
婷儿跟何天香对望一眼,轻笑道:“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你们自己用吧!”
正说着,突见慧香急急走来看了婷儿一眼,却向何天香笑道:“何公子,王爷有请!”
婷儿不由与何天香对望一眼,征求对方的意见,婷儿眼中充满了坚毅:“我跟你一起去!”
慧香见两人样子,不由笑道:“王爷请的是何公子,不是你们小两口儿!”
婷儿听了这话,不由啐道:“死丫头,什么时候你又学会耍贫嘴了?”
“那我什么时候又改过了?”慧香笑道。
何天香不由轻笑道:“婷儿,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婷儿点点头,盯着何天香深情地道:“我等你回来!”
何天香跟在慧香身后,曲曲折折地向前走去,上次是夜里来,无暇观赏王府景色,这次是白天,何天香便放眼望去,只见王府之中画栋雕梁,飞檐碧瓦,五步一阁十步一楼,复道暗廊,千门万户,纹窗花案,绣幕锦帘,甚是庄雅,更有曲池一座,蜿蜒曲折朱栏回环,池中风荷青鱼,恬然其间,更添了无穷情趣,不由暗暗点头。
突然回廊上堵了两个人,慧香连忙停住,却是小王爷与少王妃两个人。
何天香连忙见礼:“何天香见过小王爷,少王妃!”
小王爷一身短打,冷然道:“废话少说,接招!”说着已是一个箭步挥拳打来。
何天香吃了一惊,侧头躲过,暗道:“我不过进府才半天,又何处得罪了这位小王爷了?”但见他身法拳法竟是准南十八散打名式之-的“鹰展翼”,却也不敢怠慢,左掌一立护住面门沉声问道:“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小王爷一击不中,心中也是一凛,却依旧冷然道:“就是这个意思!”突然弹臂,伸肘,提膝,正是“鹰展翼”中最凌厉的一招:“鹰击三绝!”
何天香俊眉一拧,同样弹臂,伸肘、提膝,啪啪啪,三声轻响,何天香屹立不动,小王爷却是脸色一变,后退三步,一跤坐倒。
何天香昂然而过,轻轻一抱拳:“小王爷,得罪了!”一抬头,却见少王妃已花枝招展地拦在了面前,何天香不由大是头痛,心道:“北王爷叫小王爷出来,可能是为了考较自己武功,可叫她出来做什么?”却也只得道:“王爷要见在下,请少王妃让路。”
少王妃却轻轻一笑:“似你之人,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何天香听她话中有话,便也不客气地回道:“以卿之位,又怎能解得风花雪月!”
少王妃脸色立变。
何天香便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待着这位少王妃“火气”的攻击。
没想到少王妃却又一手捂住樱唇嗤嗤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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