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她话尚未完,东方青已是满脸铁青,金万能脸上一片狰狞,万雷兰和慕容剑额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突突跳动。四小也被她的这番话吓呆了,任他们如何地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在此时此地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事来,四小反倒更加看好她了。
慕容长明一见事情不妙,连忙回身,一记耳光刮在女儿脸上喝道:“放肆!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给我进去!”
这一掌好重,直把慕容兰娟打出三步开外,一跤坐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丝,怔怔地看着这个平时舍不得动自己一根指头的父亲,流着泪,茫然地叫一声:“爹!”一边的芸儿连忙过来搀扶。
这一声“爹”叫得慕容长明心中一阵刀绞,但他却依旧装做未听到,快步走了下来向四人一抱拳:“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四位千万不要介意,请坐,请坐!”
四人的气这才稍平一些,都慢慢坐了下来道:“不妨事,不妨事!”
慕容兰娟却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慕容长明面前叫道:“爹,你是不是在娘的坟前说过女儿的婚事由女儿自己做主?”
“娟儿,你……”慕容长明不由叫道。
“那好,你们听着!”慕容兰娟突然面向四人一字一顿地道:“本姑娘答应考虑你们的要求了!”
她此言一出,不只慕容长明大吃一惊,就连四个老家伙也不由面面相觑,惊疑不已。他们原以为慕容兰娟要坚口反对此事,却没想到她居然亲口提出此事。四人心中不由一紧,随即又一宽,且不管你是真心也好,气话也好,只要你答应出嫁,这就好办。
四人立时会心一笑,但一笑的同时,各人又在心里自打各自的小九九,现在四家联合迫亲的事已成功了一半,再往后就是要如何击败其他三家而入主慕容世家了。
虽说慕容兰娟骂他们骂的痛快,但倘一嫁过来,慕容家的实力一到手,到时便要怎么报复,还不是由着自己吗?想到这里,各人脸上又都露出了阴毒的笑容。
却听慕容兰娟又道:“但我还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四小一听慕容兰娟答应此事,心都乐开花了,竟也顾不得长辈尚在场,先行发问了。
“第一,抛绣球,比武招亲!”
众人不由一愣:“这算什么?”
“招亲只十天,前七天,由我抛绣球定夫,七天中若无我中意之人,七天后比武招亲,但彩球规则仍在,你们不能阻止别人到这里来!”
“倘七天中,你随便找一个人把绣球抛了怎么办?”南宫剑担忧地道。
慕容兰娟冷笑:“我慕容兰娟是那种人吗?更何况是我招亲,规矩自是我定,你们不愿意大可不必参加,我正求之不得!”
金万能眼珠突然一转:“姑娘这一招也太损了吧?”
“哦?我损在哪里?”
“你这不明摆着要咱们四家自相残杀吗?”
“哈,你们倒齐心!”慕容兰娟冷笑道:“只是这次的事,大家都明白;我还是那句话,来与不来悉听尊便,只是,你们敢吗?”慕容兰娟突然冷笑着问四小:“比武台上,刀、剑可是无眼的!”
四人被她秀目一瞪,只觉得心中一紧,不禁有些怯意,但此时已关宗派面门大事,谁还再能退缩?金碧良首先一扬折扇:“姑娘只管划下道来,姓金的接着便是。”
他一答应,其余三人立时胆气一壮,也跟着答应下来。
南宫剑、东方奇、金万能、万雷兰互视一眼,齐向慕容长明看去。
慕容长明长叹一口气道:“就依她吧!”
东方青又问慕容兰娟:“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慕容兰娟突然一转身,奔到门前,猛地一拉门道:“招亲五天后正式开始,现在你们都给我滚!快滚!”
四人不由勃然大怒,立时拍案而起,身后的四少却轻轻地一扯他们的衣服道:“走吧!”
四人看看正在门口气得浑身发抖的慕容兰娟,又看看身后的四少,这才一齐向慕容长明一抱拳。“既是如此,慕容庄主,咱们五天后见!“说着,鱼贯而出。
慕容长明无话,怔怔地站在那里。
“爹——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哇!”等最后一个人走出店门,慕容兰娟突然一下子扑进慕容长明怀里,放声大哭。
“孩子,”慕容长明也不由老泪纵横,伴手抚着女儿的长发吁叹道:“天大的事,爹和你在一起扛了!”
月已西垂,大厅的角落里站着缩着膀子的芸儿,椅上则坐着慕容长明。
“你还不说?”慕容长明突然大喝道。
芸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我跟小姐出去,确没发生什么事呀!”
“没发生什么事?”慕容长明突然站了起来,负手绕了芸儿一圈:“若真没发生什么事,小姐为什么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样子?若真没什么事情刺激她,今天,她怎么会发疯似的那么做?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呀!”
芸儿吓得泪都流了下来,嘴里仍叫道:“确实没发生什么事呀!”
“你还骗我,你还骗我!”慕容长明突然一把提起芸儿,对着她的脸大叫道:“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她娘死的早,我不能让她再受苦,我不能让她再受苦!”这个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健者,此时竟如平人一般老泪唰唰滚落下来。
芸儿看着。一阵心酸,不由叫道:“老爷,你不要哭了,我说,我说!”
慕容长明连忙把她放了下来道:“快说!”
芸儿道:“其实我也不十分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猜八成跟那个何天香有关。”
“何天香?何天香是谁?”老人不由一阵迷惑:“江湖中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呀,你从头讲来!”
于是,芸儿便自遇天香始,一直到古道树边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末了道:“自从那天回来后,小姐就一直闷闷不乐,经常一个人发呆,时不时还写些词什么的,所以我猜是那个何天香的原因。”
“她做词?”老人一惊:“她做些什么词,你念来我听听。”
“有一首好象是……好象是这么念的:
本叹此身归无宿,笑鸿雁,来来去去,年年为谁碌?
古道林边飞尘处,心谁属,醉眼朦胧,知君在何处?”
她话尚未完,慕容长明已低声嘟囔开了!“鸿雁为谁碌……她又为谁碌?……她心又谁属?她又为谁醉……知君在何处?哦,我明白了,我明白娟儿这些天为什么这么憔悴了,她的心已不在,她的心已飞远了,不在爹这儿了!”老人说着,已苍老的坐在了木椅上。
“老爷!”芸儿忙过来扶住了他。
“是他,一定是他!他叫何天香,娟儿一定是看上他了。可是娟儿既已属意于他,为什么还要答应五天后的婚事呢?”老人陡然一惊:“不好!娟儿这样做,只怕已是抱了必死之念,这,这可如何是好?”老人吓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或许,或许这何天香还做了什么让娟儿心冷的事,娟儿才如此伤心的?可娟儿什么也没说,而听芸儿说法,除了那一掌,似也再没有什么出格之事,可为什么,为什么?……老人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焦虑,越想越害怕,不由负了手来来回回在厅里踱了起来:“看来,为了娟儿,只有找到这个何天香,只有找到这个何天香,才能解开这些疑团。娟儿这丫头的脾气我是最清楚的,她不想说的事,是谁也问不出来的,最好先不要惊动她,以免再生出别的枝叶来。”想到这儿,慕容长明立住身子叫道:“芸儿!”
“在,老爷!”
“你还认得这个何天香吗?”
“自然认得!”
“好!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十天之内,你一定要带他来见我!”
“啊?这个……”芸儿面有难色“我们只见过几面,奴婢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呀!”
“无论如何,芸儿。”慕容长明走到芸儿面前:“你听明白了吗?无论如何!你得把他给我找出来,你们小姐的命就在他身上,你知道吗?”
芸儿一惊:“难道我们小姐被他下了毒?”
“那倒不是,只是你们小姐的魂被他带走了,我现在就是叫你去追你们小姐的魂!”
“老爷,你别吓我!”芸儿的脸不由白了:“那他不成妖怪了吗?咱们该去找个法师,要不和尚也行!”
“唉”,老人一叹:“你还是快去找那个何天香来,他比什么和尚法师都管用!”
“我不懂!”芸儿茫然道。
“你将来会懂的!再叫上几个人吧!山庄各处分堂都听你节制,要人要物要钱都不必可惜,只要能尽快找到那个何天香!”
“是!”芸儿退了出去。
“唉,娟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也很单薄。
慕容山庄后院,一座孤坟,一间小屋。
慕容兰娟就跪在坟前,月光同样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更长,更薄,更孤清。
砰!砰!砰!慕容兰娟突然对着孤坟磕下三个响头,然后猛地扑在坟上,紧紧抱住坟头哭道:“娘——娟儿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还有什么话,你就多跟娟儿说几句话吧!你不要再这样冷冰冰的了好不好?都十三年了,你就老这么冷冰冰的,难道娟儿就真的那么讨你的厌吗?娘——娘——我不要你像那些人一样对自己的儿女说那么多,女儿只要你一句,一句还不行吗?女儿十天后就要死了,难道你还是一句也不肯对女儿说吗?娘——娘——”
任她千呼万唤,那冰冷的坟内还是没有一丝回答。
但旁边的茅屋里却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娟儿,你娘确是死了,十八年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慕容兰娟已打断了他的话:“不,我娘没死,她没死!你胡说,你骗我……”
“我又何须骗你,是我亲眼看见你爹把她埋下去的。人死不能复生,你痛,我又何尝不痛,你爹又何尝不痛?你每次来这里哭一场,我又何尝不也哭一场?”屋中的人似也在落泪。
“前辈!”慕容兰娟突然道:“我爹事务忙,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都是你陪我。说实话,我真的好想看看你,以前是你不许,但现在娟儿就要死了,你能了了娟儿这个心愿吗?”
屋中人似乎吃了一惊:“你先前也说死,到底出了什么事?”
“因为……”慕容兰娟咬了咬下唇“因为五天之后,我就要比武招亲了。”
“比武招亲?这是好事呀!干嘛还求死呢?”
“可我不想嫁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更何况……”她突然低下了头:“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嗯?你心里有人,又干嘛要比武招亲,难道那小子不愿意?”
“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那是你爹不同意了?这不要紧,叫你爹来,我跟他讲!”
“这事我爹根本不知道。”慕容兰娟轻声道。
“这……这我可糊涂了!娟儿,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里边的人似乎有些着急了。
慕容兰娟不说话,沉默。
良久,屋中人方长叹一声道:“你可知这屋里是禁地?”
“知道!”慕容兰娟抬起了头:“但现在我即进去了,我爹也拿我没办法,再过五天我就要招亲了,到时死人一个,又有什么好怕的?”
“好了,好了,你先不要一口一个死人的好不好?怜儿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怎能那么容易就死呢?你先进来吧,有什么事说清楚!”屋中人显然有些心烦。
慕容兰娟还没进屋,屋中已透出两股柔和的掌风,把她从地上托了起来。
“没想到,前辈武功这么好!”慕容兰娟惊喜道,因为仅凭方才那两掌,慕容兰娟已试出屋中人的武功不会在父亲之下。
“少废话,进来吧!“屋中人不耐地道。
“呀——”门一推便开,慕容兰娟迈步走了进去,身后泥土簌簌而下。
但屋内很干净,也很雅致,虽然仅有几只简单的家具,但因摆放得体,竟也使人感觉非常舒适。
靠窗的床上,静坐着一个白袍老人,但他面对窗子,慕容兰娟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左臂衣袖是空的。
“娟儿,知道吗?你是十三年来第一个进到这间屋子里来的人!”
“娟儿知道,前辈你……”
“哎,十三年了,世事如烟,你也出落成大姑娘了,跟你娘当初一模一样,就是脾气不一样。”老人叹道。
“前辈,你跟我娘……”慕容兰娟不由道。
“我跟你娘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说你的事吧!”老人一边说,一边缓缓转过了身子。
“啊?”慕容兰娟突然一惊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老人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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