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十二亭
许侍霜看着郭疏影裙带飞扬如蝶般的自身边飞过,却又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轻功固是不错,可这里毕竟是药王谷!”
话音未落,七枝不知何处飞来的钢针,突然迎面齐飞,在半空中直刺郭疏影。
嗤,刀虹灼目,一闪即灭,七枝钢针齐齐被截断,郭疏影却只觉真气一松,一股浓郁的花香立即直冲头顶,“不好,中毒了!”郭疏影不由大吃一惊,又一张口,脚下立即大沉,就觉脚上腿上一片酥麻,不由大骇,哪还敢再往前跃,立刻几个倒跃跃了出来,立地闭目盘膝运功驱毒。
许侍霜却从花丛中轻轻走了出来,笑道:“郭姐姐,滋味怎么样呀?”
郭疏影却只睁开眼看了许侍霜一眼,又闭目排毒。
许侍霜却又眨了眨眼睛,缓和地道:“其实,何公子我是见过的,他还帮了咱们药王谷不小的忙!”
“什么?你——”郭疏影不由猛地睁开了双眼,恨恨地盯着许侍霜。
“可他走了,刚刚走的!去追魔门那帮恶徒了!”许侍霜道,“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真的?”郭疏影不由狐疑地看着许侍霜。
“我可以发誓!”许侍霜大声道:“我要是说了假话,就叫我天打五雷劈!”然则脸却一点儿也不红,心中暗道:“为了何公子,你就卑鄙一点儿吧,你以前从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仅此一次,老天爷一定会宽恕你的!”
郭疏影盯了许侍霜半晌,方迟疑地道:“那你为什么方才还要骗我?”
“你这是在‘与我谋皮’呀,我不骗你难道还要骗我自己不成?”许侍霜心中暗道,嘴上却依旧笑道:“怎么会呢?我不过是看你人好,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其实何大哥也常提起你的,说你是个大好人!”
“什么?他在你面前提起我?”郭疏影不由大是受宠若惊,不信地道。
其实许侍霜不过瞎说罢了,何天香又何曾常提起过她?但见她似信不敢的样子,也不由好笑,暗道:“你呀,别看年纪比我大,可较了真儿上,你还差的远哪!”口中却笑道:“怎么不是,他总说有一位送他帕子的郭姑娘,不是你那又会是谁呢?”
郭疏影这下再不怀疑,耳听得何天香心中时时地挂念着自己,不由又羞又喜,不但对许侍霜的好感骤增百倍,一齐信了她的话,竟一时心中起伏澎湃,耳根发赤,星眸半张,腻声问道:“他……他还说过我什么?”
许侍霜已几乎要笑破肚皮,可心中也莫名的有了一种淡淡的醋意,不由连忙道:“他数说的你的好处多着呢,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说得完?不过,你不是有急事要告诉他吗?现在再不去追,只怕你就真追不上他了!”
郭疏影不由猛然惊醒,叫道:“他向哪个方向去了?”
“他去追那帮恶徒,去的自然是长宁了!”许侍霜道。
“那就多谢了!”郭疏影全力一逼,全身毒气四溢中,他的人已飞起,不过刚行两步却又回头问道:“对了,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许侍霜!”许侍霜在后面笑道,笑的好甜:“找到何大哥的时候,欢迎你再来玩!”
“一定!”郭疏影远远喊道。
“一定?”许侍霜却立在花丛中将小嘴儿一撇:“再等个千儿八百年的吧!”
许侍霜乐悠悠地回到谷里,迎面又碰上谷宁,谷宁见许侍霜春风满面的样子,不由问道:“九师妹,那位黑衣姑娘走了吗?”
许侍霜却突然脸色一变冷着脸道:“四师兄,什么黑衣姑娘白衣姑娘,我都没看见!以后这件事也不许你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何公子!”
“为什么?”谷宁不由问道
“别管为什么,你只管照做就是了!听到没有?”
“是!”谷宁答道,却又看着许侍霜极其为难地道:“可我已经和大师兄和六师弟提起了!”
“什么?!那你还不快去堵他们的嘴!”许侍霜不由狗踩了尾巴似的叫道。
许侍霜回到房里时,却见何天香早已醒转,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听说你刚才出去了?”何天香问道。
许侍霜连忙上前道:“没什么,处理了一件小事而已,你身上的伤还未全好,怎得起来了?”
何天香摇摇头:“总躺在床上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说着斜身下床,但内伤尚未痊愈,一动之下,立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由往一边歪去。
许侍霜连忙上前扶住,心痛地道:“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先不要逞强!”
何天香不又一笑,靠在许侍霜的肩膀上笑道:“照你这么一说,我看我还真有点儿不行了!呵呵……”步子却向外走去。
两人相偎着走出屋子,放眼望去,虽经众人整理一日,但整座药王谷中看来仍是狼籍一片,到处残红断茎,破瓦碎石,让人看来说不出的不舒服。
“唉。”何天香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昨天还是繁花锦簇,今日已是落红满地,看来,人间世事,真是让人无从自知!”
许侍霜却噗嗤一声笑道:“看不出你打起架来的时候威风凛凛,可静下来的时候却也会这般伤风怜月,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哪种人呢?辛弃疾呢还是李清照?”
何天香听了,也不由一笑道:“你不说我是个大混蛋吗?”
许侍霜忙笑道:“去你的,说正经的!打架的时候我会想你是辛弃疾,你有他只身入金营处决叛徒的勇气,现在嘛,我想你是李清照,可我却不喜欢她的词,她后来做的词,压抑的简直让人受不了!”
何天香却是脸色一沉,正色道:“侍霜,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作为一个弱女子,国破家亡之时固不能投身报国,但挥笔填词之时忧怨之余也表现了女子少有的刚烈之气,你想:‘天帝问我居何处?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这是何等的气魄;‘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又是何等的悲烈!即当今男子之中也找不出几个。又更何且是一个妇人?她的词固然婉约,但又有谁能说她毫无侠骨之气呢?!所以,咱们江湖中人也一样,有些事咱们管不了,但凡能尽力的,又何能一味推脱呢?是不是?”
许侍霜不由连连点头道:“何大哥说的不错,只是咱们药王谷势小力微,纵即能为江湖上做一些事情,却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更况且,药王谷经昨日一劫,气力还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许侍霜说到这里,看着遍谷的凄冷狼籍,又想起二十年来谷中弟子护谷护石而浴血拼杀,仅在这块弹丸之地上已埋葬的近百具枯骨的事来,不由一阵怆然。
何天香看了看许侍霜,却走到小溪边,轻轻地蹲下身子,伸手从里面捞出一片残缺的花瓣来道:“侍霜,你看,这里全都是昨夜一战所凋零的花瓣,但是明年,它所受创的叶子,会不会因为今年的凋零而不再生长、开花、放香了呢?”
“自然不会!”许侍霜道。
“对!肯定不会!我有一个朋友,她也是个女的,也不比我大几岁,但她现在已是一个庄之主了,山庄两次被毁,她两次重建,她以前是爱流泪,就像温室中的花朵一样娇脆,但现在呢?她坚强的简直让人敬佩!”何天香不由大声地道,眼光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这个人我知道,她就是那个慕容兰娟……”许侍霜也为他的激情所打动,不由道。
“不错,她就是慕容兰娟,慕容山庄的慕容兰娟!她是李清照,但她现在已不是那个只会吟风弄月徒舒心胸的李清照,而是可以真正的跃马挥剑,金折铁断的李清照!”何天香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骄傲,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他是在为慕容兰娟的成熟而激动,他是在为慕容兰娟的坚强而自豪!
许侍霜听着听着,眼光中也突然充满了神往的色彩,不由问道:“何大哥,你看我行吗?”
何天香却大笑:“行!怎么不行?你又不比她少什么,她能做到的,你通过努力,也一定能做到!”何天香大声地道,眼光笔直地眺向远方,他的心情从来没有感到像今天这样的开阔,爽气,他想仰天长笑!
不错的,远方的路还很长,还很艰难,但艰难困苦就像这灯光外面的黑暗一样,灯光越强,黑暗也就越薄弱,灯光一时虽然不能照彻黑暗,但总有迎来黎明的时候!总有!想到这里,何天香不由又笑了,喃喃地道:“魔尊,不错,今天我找不到你,打不赢你,但我还年轻,我会用我一生一世的生命去寻找你,打败你,在别人面前,你是魔鬼,是邪魔,单在我眼里,你又有什么真的可怕呢?”
突然,身边的许侍霜推了他一下问道:“何大哥,你在想什么?”
何天香不由一笑,低头道:“侍霜,明天我就要该走了!”
“为什么?”许侍霜不由吃了一惊。
何天香抬起头,双目遥遥地望向长宁方向:“已经都好几天了,也不知道田大人和薛楼主他们怎么样了,我得快去看看!”
许侍霜不由大急,拖着何天香的胳膊道:“何大哥,你的伤还没完全好,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再说了,田大人的事自有田大人去处理,你又何必那么上心呢?”
何天香不由一笑,摇头道:“许姑娘,人来到世上,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他要做许多的事情,许许多多的事情,固然有些是情愿的,有些是不情愿的,有些是要先做的,有些是要后做的,但却是一定要做的!谁也无法逃脱,这就是活着!”
“不做行吗?”许侍霜听着有些深奥,不由懵懵地问道。
“你说呢?”何天香却朝他一笑,大踏步地走了回去。
许侍霜看着他已突然矫健的步子,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他是个如此了不起的男人,我好想留住他,可我到底该不该留他,我又能留住他吗?”
许侍霜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乱,就如同这横七竖八的药王谷一样的凌乱。
福泰来客栈,金碧良依旧神志模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大叫道:“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求求你,……”忽然又咬牙切齿的骂道:“狗日的天冥老怪,我操你祖宗!趁咱们天残帮的人不在,偷偷摸摸地上来,算得哪门子英雄好汉……”
吱呀,门开处,田尺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水走了过来,嘴里没好气的嘟囔道:“薛姐姐好好得发什么疯,也不知从哪儿平白抬这么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干尸来,天天拿我当丫头子使不算,还总吵得人睡不着觉,真不知我上辈子造过什么孽!”抬头看看床上依然昏迷的金碧良,小脚儿一抬作势欲踢,口中轻轻恨道:“睡了三天了,还睡!我真想一脚踢死你呀!”
不料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得金碧良一声大叫:“爹——快来救我!”喊着竟从床上一脚飞起,正踢在田尺儿手中的水盆上,水盆喷洒着水珠隔着窗子飞出,就听楼下一声惊叫。
田尺儿只觉眼前一花,脸上身上已全是水,不由立即火冒三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便破口大骂:“喂,你这人做什么?!简直是狼心狗肺,本姑娘好心好意端水来给你,你竟然……”不料话还没说完,田尺儿骤见金碧良一脚飞出之后,居然毫不在意,翻了一个身后,又依旧四平八稳地睡去,竟连一点儿起码要认错的意思都没有,田尺儿终于再也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地两步便跳到床上,抬脚便往金碧良身上踹:“起来起来,别整天睡在床上像是死人似的,有种的就下来跟姑娘好好儿地打一架,这三天来,姑娘也受够了,端水,喂饭、扫地、洗脸;扫地、洗脸、端水、喂饭……”田尺儿每喊一句便踹一脚,不料刚踹到第七脚上,便踹偏了,一脚踹在床沿上,“哎呦!”田尺儿只觉得脚上一阵钻心的剧痛,不由一声惨叫,抱着脚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闭着眼睛大叫道:“啊呦,坏了,我的脚要断了,啊呦,啊呦——”叫着叫着,眼泪已滑了下来,流的满脸都是。
哗!门被撞开,薛沉香与赫天南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抢了过来,却见金碧良依旧好好地睡在床上,而且尺儿却抱了一只脚在地上乱转乱跳,煞是狼狈,不由都笑了。
“尺儿,出什么事了?”薛沉香不由问道。
“他,他欺负我!”田尺儿见有人来,疼痛稍缓,终于止了泪道。
“别闹了,他现在还没醒过来,又怎会欺负你?”薛沉香看见田尺儿狼狈的样子,不由大是好笑,又看看金碧良被子上已叠满了的脚印,不由笑道:“肯定是你在欺负他!”
田尺儿不由又急又恼,转身朝赫天南叫道:“赫大哥,薛姐姐不相信我,你可得给我说句公道话呀!”
赫天南连忙走上来,却轻轻扶他到椅上坐下,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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