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无名
当正道诸人返身回到崖顶时,程怀宝早已远遁。
望着崖边地面上那十个手指插出的小洞,一众高手心中尽皆生出几丝寒意。
智隆大师无奈的闭上了双目,口中轻诵经文,却不晓得他这经文是为跳下山崖的无名诵念,还是在为将来倒在程怀宝复仇之手下的江湖同道诵念。
江湖自此多事矣……
这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每个人皆以为无名跳崖乃是舍身全义之举,然而所有人都错了。
自无名得知徐文卿已身怀六甲,便再不是以前那个看淡生死的无名了。
他从未像现在般更在意自己的生命,只为了心爱的姐姐与那未出世的孩子,又怎可能草率跳崖自尽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无名跳崖的唯一理由。
而无名所凭借的,正是方才紫极元胎补给他,令他有精力尽复感觉的那一股天下间至纯至真的精气。
向下狂坠间,身入满天云雾之中,眼前白茫茫一片,若非耳畔狂风呼啸,真令人怀疑会否入了仙境。
眼见下方雾气中隐约现出一片暗影,无名双眸中紫色精芒乍现,奇快无比的自怀中掏出一条长绳,尚算完好的右手紧紧抓住长绳的一端,一咬牙,右臂运劲猛挥,长绳一振,猛向白雾中那一片阴影飞去。
那是生在崖壁间的棘树。
无名自幼生于山野,与猴子一同长大,对于山崖峭壁自然远比一般人要熟悉的多,因此才会想出这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冒险之举。
他当然知道长绳是绝不可能套在树枝上,只希望能绕在树上,减少落下的速度。
他的希望达到了,长绳绕在崖上盘枝张爪的棘树上,一阵扑簌簌暴响,株叶纷飞,急降的身形在空中顿了顿。
在别人可能全然无用的一顿,却足以救无名这条小命。
借着这一缓之力,不顾小腹上的剑创,无名猛然使出他自幼练就的连灵猴也是望尘莫及的空中蹿跃绝技。
只见他腰身一躬一展间,身子已不可思议凌空调转了方向,猛然向相隔丈许的崖壁扑去。
无名的运气实在不错,崖面上生了许多杂树草藤。
无名认准两根结实的草藤,两手各抓一根。
噗噗两声,他的下坠之势实在太猛,草藤禁受不住,藤断人跌。
无名不顾臂痛如折,手攀脚缠之下,接连拉断五六根青藤与树枝,终于止住了下跌之势,整个人似蜘蛛一般,挂在了崖面之上。
无名长长出了口气,这时两只掌心处传来钻心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两只手掌已然血肉模糊一片,大片的皮肉被方才那无比巨大的摩擦刮蹭下,露出白森森的掌骨。
再仔细详查周身上下,只见各处伤痕尽皆破裂,鲜血汩汩而出。
如此恶劣的情形,无名却笑了,淡淡地一丝微笑挂在嘴角,口中喃喃道:“姐姐放心,无名一定光明正大的回去迎娶姐姐。”
用青藤缠绕身体在崖壁间休息片刻,无名觉得精力又恢复了一些,且身上的伤口尽已止血收口,他思索片刻,决定弃上就下,去向崖底脱身。
高崖虽又高又陡,但由于崖壁上生了植物,因此对于早在玄青练功时便经历过笔筒崖锤炼的无名而言算不得什么难事。
半个时辰后,他已落身崖底。
说来也巧,几乎在他的双脚踩在崖底的一块巨岩之上的同时,程怀宝那凄厉的尖啸声也自头顶上方传了下来。
无名怎会听不出那是程怀宝的嗓门,浓眉一蹙,心道坏了,小宝定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不然他的啸声中断不会如此充满了悲愤与浓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
没有一丝的犹豫,无名仰天发出一声狼啸之声。
再说程怀宝,本来绝望的心忽然听到山崖下传来的那熟悉的狼啸之声,身形不可自抑的剧烈颤抖,仿佛发了羊癫疯一般。
一切仿如做梦,程怀宝真怕方才那啸声不过是自己的幻觉,他猛然俯下身去,对着崖下激动的大叫道:“死木头,你还没死吗?”
无名在下面好笑的叫道:“死不了,且精神的紧。”
得到了确实的答复,程怀宝患得患失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忍不住带着一丝哭腔骂道:“死木头,你做什么不好要跳崖寻死,若你真的死了,我……我也饶不了你,到阎王爷那里一样揍你。”
无名心中一阵感动,晓得程怀宝放心不下自己而并未远走,因之才见到了自己跳崖那一幕。
他长吸一口气叫道:“小宝放心,我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才会选择跳崖逃生,绝非轻生之举,你忘了我的本事了吗?”
程怀宝眉头一蹙,记起了无名那远超当世任何高手的攀岩功夫,忍不住骂道:“死木头,那你跳之前怎的也不给我打个暗号,害小爷为了你这家伙平白伤心难过,你……你怎么补偿我?”
无名没好气叫道:“这么扯着脖子喊你不累我可受不了,少说废话。”
能不累吗,两兄弟一上一下相距千余丈,即使程怀宝天生的大嗓门,每喊一句也要运足了丹田之气才能让无名听到。
程怀宝也知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后叫道:“木头,现在该怎办?”
无名浓眉微蹙,思索片刻后道:“咱们兄弟暂且分头行事,日后江湖上碰头。”
第六卷 第九十章 天劫奇遇
程怀宝想了想后回道:“如此也好,分开来更能事半功倍。我会到夔州地面活动,木头可去何巧巧那里找到我。木头!你自己千万小心!”
无名道:“小宝你也要小心!”
就这样,平安渡过了一场生死大劫后,两兄弟相隔千丈高崖互相道别,踏上了两条完全不同却又殊途同归的江湖之路。
由于两人的声音被高高的山峡屏蔽,因此方才两人的这番对话并未落入正从远处飞奔赶来的一众正道高手的耳中,也因此这世上晓得无名未死的便只有程怀宝一人而已。
十余年来首次与程怀宝分离,无名忽然生出几许寂寞的感觉来,直愣愣的站在崖下呆立半晌,才在一阵劲疾山风的吹拂下,缓过神来,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踏出了有些茫然的一步。
无名似乎生来就与山有缘,这一次他再次在苍茫山野中走迷了方向。
苍茫的群山之中,一条蜿蜒绵长的小溪自一座高峰上潺潺流下。
水花四溅间,无名的头猛然自水底探出,率性的左右甩了几下,清凉的溪水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这已是他在山中的第五日了,在别人身上足以致命的几处重伤此时已然收口,无甚大碍,只有掌伤实在太重,仍是血污一片,不过无名却并不在意,见到这条小溪时,毫不犹豫的便跳下了水。
清凉的溪水中,无名忽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多么熟悉的情景,十余年前,幼年的自己几乎每天过的都是这等清闲自在的日子。
时光不再,自己再不是当年那个对世事无知无觉的小童了。
无名心中感叹着,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当年小小的他在黑灵山玩耍时的情景,狐假虎威的棕头、贪吃的黑子、孤傲的大灰,还有神秘漂亮的小花……
渐渐的,旧时的记忆在脑海中鲜活了起来,甚至连眼前的小溪都是那样的熟悉,仿佛自己也曾经在这里嬉戏游玩过一般。
无名嘴角微微一扯,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笑容忽然凝固在了无名的面上,他的一双虎目死死的盯在了前方某一点上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下一刻,一个极度难以置信的神情出现在了无名那张一向缺少表情的脸上。
无名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小溪边一块人头大小的鹅卵石,他锐利的眼神可以清楚看到乳白色鹅卵石上那猴子形状的红色斑纹。
无名的口中无意识的喃喃道:“不……不会这么巧吧?那是……”
无名慢慢爬上岸,将那块鹅卵石拿在了手上仔细端详。
没错!
他还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发现这块鹅卵石时的情形。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了,那天他忽发奇想,想要探寻林中小潭的源头所在,因此带着棕头一路逆流而上。
一个小人一只猴子边走边玩,不知走了多远,小无名忽然发现了这块有一只猴子的鹅卵石,当时他拿在手上不住逗棕头玩。
难道……
这里就是黑灵山?
无名的大脑忽然清醒了,他的手在颤抖,由轻微而剧烈,渐渐的颤抖蔓延全身。
“难道我……我回家了?”
这想法才冒出来,无名忽然疯了一般向着小溪的下游冲去,全然不顾这时自己浑身精赤,露出伤痕密布的雄壮虎躯。
心急的无名身形奇快如风,在山间林野狂驰。
转过一个山坳,熟悉至极的小潭出现在视野之内。
任何语言也无法形容此刻无名那激动地心情,他仰天发出一声兴奋到极点的高亢啸声,宣泄着他无意间重回故里的狂喜。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无名对黑灵山的感情,即使是程怀宝与徐文卿。
于无名而言,在黑灵山万鬼林,他首次体会到生命中还有一种叫做快乐的情绪,如果没有黑灵山,如果没有万鬼林,无名恐怕很难度过那段无比痛苦煎熬的童年岁月。
站在水潭边那块黑子睡觉的专用岩石上,无名心中一片暖阳,黑子是自己第一个动物朋友,是它用那雄壮强横的背驮着自己几乎走遍了整个万鬼林与黑灵山的半个山麓。
忽然潭边枝头上传来熟悉的猴子吱喳喧闹声,无名一脸喜色,身形腾空而起,毫不在意手掌上还未好的沉重伤势,在枝头三蹿两跳间,已然跳到了那群猴子的近前。
众猴子忽然发现一个身上没毛的大家伙跳到近前,忍不住露出戒备的神情。
无名蹲在树枝上,仔细的辨认眼前这二十余只猴子,然而他失望了,猴群中没有棕头,甚至没有一只是他认识的猴子。
无名尝试着用猴子的语言与动作同这群猴子交流,然而他吱吱喳喳加上手笔脚画的忙活了半天,却没有一只猴子搭理他,所有猴子的目光中始终满是戒备。
终于,无名放弃了。
眼前这群猴子明显不是当年自己熟悉的那群。
他离开这里已经十三年多了。
十三年……
无名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凄凉的感觉,他晓得,他可能再也见不到棕头了。或许,棕头、黑子还有大灰早已离开了这个世间,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钟老爹所说过的那个阴间。
物还是……
人却非……
没有黑子、棕头和大灰的家……
还是家吗?
这一刻,他再无法保持自己惯常的坚强与平淡,失落的跳下树。
无名的离开使得他身后的猴子们忽然来了精神,又是次牙咧嘴,又是吱喳乱叫,仿佛示威一般在树枝上上下乱跳,乱成了一团。
无名无意识的在山间走了许久,身形忽然站定。
还有小花!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令他的心重新热了起来。
他有预感,神秘的小花一定还在那座怪谷中的怪树下守候着。
循着曾经熟悉无比的路线,无名在林中飞蹿。
通过那道无比隐秘的入口,无名跳入那座全是铁青色嶙峋怪石的奇怪小谷中。
远远的望见谷心中那棵生满紫叶的珊瑚状怪树,无名心中又是一阵激动,身形奇快无比的飞跃而下。
无名的双脚方自落到树前的那块空地之上,记忆中的那道彩虹般的身影倏然幻现,箭一般向他射来。
无名大喜,立刻仿佛儿时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小花那美丽的七彩身影瞬间停在了无名的手心之上,十三年过去了,它的身材丝毫没有长大,尺许长的身体仍只有筷子般粗细。
此时的无名脸上堆满了与十三年前一模一样的天真质朴笑容,喃喃道:“小花你好啊,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这里守候着这棵怪树。”
在无名的手掌上,蛇信吞吐间,小花有些困惑的打量着无名,它从这个大个子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而又令它舒服至极的气息。
直到无名叫它小花时,小花终于确定,这就是五百年来它唯一的玩伴,那个一身纯阳正气的小孩,那个给了自己小花名字的小孩。
在怪树的灵气下修行了五百年,小花早已通灵,拥有了远超寻常蛇类的思维与感情,骤见老友,兴奋的一弹尾巴,瞬间跳到了无名的肩上,探着脑袋在无名的下巴上磨蹭了起来。
这是无名小时,小花经常对他撒娇的一种方式。
无名浑忘了一切,仿佛孩子般咯咯的开怀大笑。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无名突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别扭难当,这股难言的痛苦感觉他并不陌生,正是紫极元胎极度浮躁时的感觉。
无名有些不解,自从他学懂吸人真气后,紫极元胎便再没象这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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