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无名
无名道:“我兄弟病了,我找郎中为他医病。”
老郎中闻言道:“老朽便是郎中,只是这里……”他本想说这里还有很多病人待医,结果举目四望,原本那六七个病患竟在短短两句话的工夫已没了踪影,想是畏惧这两个人的缘故。
见到这等情形,老郎中心中苦笑一下,才又道:“既如此,老朽便随你们去一趟吧。”
无名旁若无人般牵着白魅的手儿在前引路,领着老郎中来到魔门为白魅准备的宅院中。
为程怀宝把过脉,老郎中开了一副驱寒散热的方子,回到药铺煎了两副药,这时才知道无名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得自叹倒霉,白送了给他。
程怀宝喝下汤药,沉沉睡去。
老郎中的医术确实值得自夸,药力行开,程怀宝出了一身透汗,病势立时便有了起色。
晚上,程怀宝兀自沉睡中。
无名拉着白魅的小手似是成了习惯,半天时间里竟然都没放开。天早已全黑了下来,房内没有灯火,但两人皆是眼力超凡,借着窗棂透进来的蒙蒙月光,仍能将对方看得仔细。
无名与白魅在黑暗中痴痴的对望,彼此都沉陷在对方的眼眸中不能自拔。
无名突然自心底生出一股冲动,一股触摸的冲动。他抬起手来,缓缓伸向白魅那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绝美面庞。
白魅没有躲闪,她心中没有一丝寻常女子的娇羞矜持,这一点上倒与无名相似,自幼便在与世隔绝甚至可说是地狱般残酷的环境中长大,心里没有一点世俗的东西。
终于,无名粗糙厚重的大手已碰触到白魅细致滑嫩的脸蛋,同她的手一样,无名只觉得自己手下一片冰凉,仿佛她是没有体温的。
无名心中充满了陌生的爱怜之情,不自觉喃喃道:“不管你是人还是妖,我都喜欢你。”
白魅空洞的眸中泛起阵阵涟漪,她知道喜欢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却从没想到过竟会有人对着自己说出这两个字,何况说出这两个字的人又是他。
一向如古井无波般的心湖此时却有些乱了,被一股淡淡的暖风吹起阵阵涟漪,又似一阵暖流流过心田,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自己其实不会说话,樱唇微张,结结巴巴道:“我……我……”声音清脆,很是动听。
无名也再保持不住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此时的他脸上有紧张更有欣喜,甚至连呼吸都有些急促道:“你想说什么?你别着急,慢慢说。”
白魅秀眉微蹙,在无名满是鼓励的眼神下,努力的说道:“我……我……喜……”此时的她仿佛活了一般,绝美的玉面之上多了许多生动的表情与颜色。
就在这温馨旖旎的一刻,突变发生。
一个怪异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声音无名从未听到过,也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仿佛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脑袋直接感受到一般。
白魅的脸突然变得无一丝表情,便仿佛在树林中第一次遇到时一样,身上充满了诡异的味道,仿佛突然从人变身成了妖。
无名大惊,叫道:“你怎的了?”
白魅并未答他,眼中戾芒一闪,猛然出掌轰向无名胸膛。
无名既没挡也没闪,就那么生生受了白魅摧经焚脉,中者必死的一掌。
虽有紫极元胎可以吸收那一掌中绝大部分的劲气,无名仍在那掌力及体的瞬间,被那股巨力震伤了内腹,一道血丝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无名却毫不在意,左手始终紧紧握住白魅的右手,两只眼睛静静的与白魅那双充满戾气与杀气的眼眸对视。
在无名深情地注视下,白魅好似终于认出了无名,目光触及无名嘴角的血痕,眉头登时紧紧皱起,樱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那个古怪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声调,发出这个声音的人似是已有些不耐了。
白魅的娇躯明显抖动了一下,右手使力挣扎,似要挣脱无名的掌握。
无名怎肯任她便这么走了,想也不想整个人合身扑上,将白魅那动人至极的娇躯死死抱住。本应春意盎然的一对男女,此时表现的却剑拔弩张,有若摔跤。
无名的力气有多大?便是一头熊也休想挣脱开他的怀抱。
可惜,此时他抱着的不是熊,是远比熊要可怕一百倍的白魅。在那声音的操控之下,白魅似已彻底失去了神志,仿佛把无名当作了死敌一般,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又抓又咬。
终于,光挨打不肯还手的无名被白魅一个巨大的冲势带的一头撞在了桌角,沉重而结实的红木桌被那股巨力撞得哗啦一声散了架。无名只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屋中之时,程怀宝醒了。
虽然头还有些昏沉,他却觉得身上已不发烧了,只是肚子很饿,毕竟昨天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前天虽然吃了不少,可拉出来的更多。
仰面朝天看着那陌生的房顶,程怀宝渐渐回过神来,用胳膊支起身子,才发现屋中一片狼藉,而自己那木头兄弟无名,此时正无声无息的倒卧在一堆木桌的残骸之中。
程怀宝心头一紧,生怕无名已被那女妖害了,不顾浑身上下的绵软无力,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略显踉跄的走到无名旁边,蹲下身来,探手摸去,总算松了一口气,无名只是昏过去罢了。
无名醒过来时,太阳已升的老高,一睁眼,便看见程怀宝一脸似笑非笑的坏样,两只机灵却有些无神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
无名刚待坐起身来,却被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弄得身子一阵痉挛,无力的倒了回去。
程怀宝不但没一点担心,反而调侃起了无名:“我说兄弟啊,瞧你现在这模样昨晚上莫非遇到女流氓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道袍破碎,满身伤痕,啧啧……看来被非礼的不轻哩!咦?这里还有牙印?这里也有?天!那女流氓好热情啊!怎么我程怀宝就没这份福气,我可是等着女流氓的非礼等了快一辈子哩。老天爷真不公平,也未免太过厚此薄彼了。”
如果无名现在能动,程怀宝肯定已经被扔飞出去了。可惜他动不了,只得以生平最凶狠的眼神瞪向这混账小子,心中终于明白了为何以前师父至真老祖总是叫嚣着要把这混球大卸八块,他现在心中同样充满了这种冲动。
程怀宝被无名看的心头发毛,他不怕任何人,但对无名却顾忌得很,干咳两声道:“咳咳……木头,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位美人……不不,是美人妖怪呢?”
被程怀宝的话勾起了回忆,一想到她,无名心中便隐隐作痛,并不是因为她伤了他,而是为了她被人控制这一事实。
无名并不傻,早在她听到那怪异声音后突然异常时,他便知道其中的古怪了。
想到这里,无名生出一股要将那背后控制她的人撕成碎片的怒气,随着心头的暴怒,一股有若实质的杀气弥漫而出。
程怀宝只觉得周围的空气仿佛突然变冷了,忍不住打了两个寒颤道:“木头,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开两句玩笑罢了,也用不着弄得好似杀父仇人一般吧?”
无名回过神来,口气生硬道:“我想杀一个人。”
程怀宝打个哈哈道:“只要不是小弟我,你杀谁我都帮你。”
无名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暴怒的火焰,那个胆敢操纵她的人,他决不会放过。这是无名头一次如此明确的恨上了一个人,这种仇恨的感觉令他仿佛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童年时代。
程怀宝看着无名那个样子,心中有些担心,偏偏这兄弟是个闷葫芦,他若不想说,自己便是磨破了嘴皮,也休想撬开他的嘴
突然记起了什么,程怀宝把手伸入自己怀中掏摸了起来,没一会儿手攥成拳伸了出来,道:“木头猜猜我手中攥的是什么?”
无名的怒气稍敛,不甚感兴趣的瞄了程怀宝一眼,撇撇嘴道:“定是你从观里偷带出来的玉脂万应膏。”
程怀宝一脸惊奇,他万万没想到这木头脑袋竟能猜得如此准确,忍不住奇道:“你怎知道?”
无名的怒气又弱了几分,心中已做下了决定,仿佛突然想通了似的,回复了平日里的憨厚模样。他一副看白痴的神情道:“下山时我便闻到你怀里有玉脂万应膏的味道。”
“嗄?”程怀宝难以置信的摊开了手掌,掌心是个如玉般晶莹剔透的白瓷小药瓶,可不正是玄青观疗伤圣药玉脂万应膏。
程怀宝疑惑的将药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闻了好生舒服,可这香气极淡,莫说放在怀中,只怕隔得稍远便闻不到了,不禁摇摇头道:“你这家伙的鼻子只怕比狗还灵。”说着话开始为无名身上的伤处涂药。
这坏小子便涂药边啧啧有声,虽没有说出来,但那意思却明显之极,显是因无名这身“特殊”的伤痕想歪了。无名虽心中有气,却也拿这家伙没一点办法。
下午,两个面容皆有些憔悴的小道士缓缓走在街头,看他俩脚步虚浮的模样,似是身体皆很虚弱。
其中个头稍矮的那个嘴里不停的抱怨着:“娘的,居然有那么不开眼的人,那栋宅子怎的也值五十两银子,小爷十两银子卖都没人要,真他娘的混帐,弄得咱兄弟还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可不正是程怀宝。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体验人生
这混小子中午时站在街口大声吆喝十两银子卖宅院,别说,还真有图便宜的人凑过来瞧个究竟,可他一没房契二没地契,谁敢买?自然是白白忙活了一中午,丁点收成没有。
程怀宝此时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肚,金星在眼前乱飞,直觉得天在旋地在转,两脚仿佛踩在了棉花团上。无名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不但外伤不轻,内腹也被白魅那一掌震伤,最为严重的是脑袋那一撞,现在头还昏昏沉沉的。
两个小子自下山以来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又走了近半个时辰,终于,程怀宝撑不住了,病体初愈的他体力本就不行,再加之饿了许久,只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之下身形一晃,整个人靠向无名。
无名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奈何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样差极,又怎扶得起重重的程怀宝,身子一软,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要知道以白魅那恐怖至极的一掌所具杀伤力,足以令天下所有顶尖高手汗颜,要不是紫极元胎乃是天下所有真气的克星,无名早死透了。
实际上昨晚无名身体受到的伤害远比他想象中要沉重得多。
世态炎凉,街上行人对这两个抱作一团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的小道士视若不见,只是行路间纷纷小心的绕开他们。
无名费力的坐起身来,他从未象这一刻般感到虚弱,仿佛这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一般。使力的摇了摇头,似是想将虚空中压在头上那块千斤巨石摇走,可惜,头上沉重的感觉依旧,并未因他的摇晃而稍轻哪怕一点点。
无名咬着牙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再弯下腰去想把程怀宝拽起来。可惜,平日里仿佛拿根稻草般轻松的一件事情,此时任凭他使尽了力气也未能如愿,程怀宝重得好似万斤巨石一般,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无名有些惶然,失去了一身力量,他仿佛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一般无助,他从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身子一软坐倒在昏迷过去的程怀宝旁边,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兄弟那张苍白的脸,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个虚弱的小道士在街道的正中一坐一躺,路上行人却只是冷眼旁观,甚或连看都不看一眼,绕着路匆匆而过。
可是,能怪他们冷血吗?这年头官府剥削重如泰山,皇帝老爷变着法的从百姓身上要钱,税负的种类花样之多,令人眼花缭乱,说句玩笑话,就差去茅房拉屎撒尿都要收税了。
所谓官逼民反,汉人最是勤勤恳恳、吃苦耐劳,是天下各族人中最能逆来顺受的一个种族,可俗话说得好,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再能逆来顺受,总还要活着不是?若这人不反是死,造反或许还能多活两天,那谁不造反?
中原大地上烽烟四起,盗贼横行。皇帝老爷倒是不急,造反?镇压就是了,反正他手下的军队本就是用来镇压百姓的,打起蒙古的瓦刺骑兵便成了摆设,只能龟缩在厚厚的城墙之内看着那些骄傲的异族骑兵耀武扬威的在原野上驰骋。
正因为如此,这年头武人比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吃香得多,民间盛行习武之风,江湖之上,武林之中,无论大门大派还是小帮小会,皆人丁兴旺极了。
这个时代里人命贱得很,远不如驴马这些牲口值钱,街上若是躺着个饿死的人,没人会大惊小怪,对此人们早已麻木了,说不准哪一天这厄运便会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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