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持政
这两个有着栗色头发的小鬼总是能弄得他团团。转——他们跑进屋子里,把外衣和鞋子丢在沙发上,打开所有房间的灯,然后奔进厨房,在水槽边争抢着先洗手,弄得两个人都湿漉漉的,打开冰箱,拿出冰冷的牛奶与麦片,还有冰淇淋和黄油,面包,培根——三个人原本准备在火车上吃晚餐的——现在他们饥肠辘辘,但精神奕奕——这可真糟糕。
威廉一边在女儿的指正下重新制作麦片粥——麦。片要先倒进去,然后才是牛奶,不然会直接影响麦片的味道——威廉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影响,但他同样不知道怎样拒绝自己的女儿——在六岁的女孩儿模仿着自己的母亲仰着下巴垫高脚尖骄傲而努力将满足了她苛刻要求的麦片粥倒进牛奶锅的时候真是难以想象的可爱——她泼掉了五分之一。而他们的母亲则忙于把他们四岁的小儿子从摆满了危险品的刀具架面前拉开,他正准备挑选一把合心意的刀,好自行切开面包放进培根,母亲表扬了他的观察能力,但请求他只要坐在餐桌前不要动就最好不过。
一对夫妻现在。顾不得那个解释了,他们费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终于在简短之极的餐前祈祷后喂饱了自己和两个小恶魔,然后是安排他们洗澡,父亲帮儿子,母亲帮女儿,两个人走出浴室的时候就好像经过了三次世界大战,男孩早已准备好和父亲进行一场局部对抗性战争,而女孩则不断地想从母亲手里争取独立与自由——结局都一样混乱。
但要想让一个妻子忘记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弄走之后鬼鬼祟祟地在家里接待了一个年轻女性并且在临走的时候赠与礼物还恋恋不舍的目送她离开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坐在床沿的威廉太太用一个低功率吹风机,就是那种吹出来的风会使你感到身处春末夏初时节的吹风机——为趴在她腿上的威廉先生吹干耳朵里的水,小男孩的淋浴龙头激水攻击无孔不入。她一边让吹风机嗡嗡的响,一边问道:“那是谁?亲爱的?”
“……呃,什么?……”实际上威廉先生已经在这种难得的享受下昏昏欲睡了。对妻子的问话他的反应相当迟钝。
威廉太太将那只吹风机抵到他的太阳穴上去,好象那是一把枪。
“好吧……我可以向圣哲发誓,我只是接受了一个朋友的委托……嗨!”威廉先生大叫起来,吹风机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跳了起来,但立刻被按了下去。
一双有力,冰冷的大手。
威廉可以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的妻子四肢摊开倒在床上,好象昏了过去——她仍然有着呼吸,心跳有力,威廉的耳朵就紧贴着她的胸脯。
“最近应该有人拜访过你,威廉先生,和我谈一谈好吗?——相关事宜。”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温和,除此没有特征,语尾的起伏很小,但不至于让问句听起来像陈述句。
威廉的呼吸停止了——他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就找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个瞬间,他想要这个男人向圣哲发誓,不伤害他,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但很快,也许只有一两秒,一根只有半个手掌那么长,但细如牛毛的针刺入了他的大脑。
“所有的消息。你所知道的,说出来吧。”
……
五分钟之后,“愚者”放开了手中的猎物——他就像一个影子那样悄无声息地从昏迷的夫妇身边站了起来,走出他们的卧室——经过圣哲的画像时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走廊上的灯早已关闭,但木质踢脚线里每隔5英尺左右就会有一个1瓦的嵌入式小夜灯,它们照在色泽温暖的木地板上面,一直延伸到两个孩子的房间与楼梯口,不速之客略一停顿,走进了女孩的房间,女孩睡的很沉,姿态很正确,很优雅,只有粉扑扑的脸蛋儿和蓬松的栗色卷发露在外面,手臂摆在身侧——男人在她的床边停留——然后离开。
还有一个小男孩——男人走近他的床铺,却意外地发现这个孩子没有睡着,他的床头灯开着,男孩坐在被子里,抱着一本孩童版的带插图经书。
“你好,”小男孩惊奇地打量着他:“你是谁?我没有见过你。”
“我找你的父亲有点事。”男人温和地说道:“为什么你还不睡?”
“我在等我妈妈。”男孩向客人展示那本书——他很习惯经常有陌生人来找自己的父亲,:“她得为我读一个故事,然后唱一首歌,我才能睡着。”
“是吗?”男人拿过那本书,翻阅了一下:“你是个虔诚的小信徒,孩子。不过你的妈妈今天有可能没办法读故事和唱歌了,我给你读个故事好吗?”
“那唱歌呢?”
“如果你愿意听我唱歌的话。”
“如果不是很难听的话,我是不在乎——但妈妈说假若在外面唱很难听的歌会被抓进监狱——所以爸爸只能在浴室里唱。”孩子缩在被子里,发出呵呵的傻笑声。
男人忧郁地微笑了一下,:“我会很小声的唱。非常非常小声,除了你我没人能听见。”
他再次翻开那本书,找了一个简短的小故事慢慢地念了一遍,然后轻声地哼起一首曲调优美的圣歌。
“主里安睡; 主里安睡…… 何甜美/何安慰/再无累赘:再无疲惫; 再无伤悲; 再无流泪…… 睡到救主再归回; 醒来改变更甜美……”
“我没听过这首歌—”孩子小声地说道,慢慢地合上眼睛,他感觉到男人的手轻轻地拍打着自己,一种温柔尔温暖的沉重覆了上来。
“我要睡了。晚安,谢谢你……先生。”他模模糊糊地说道:“愿上帝保佑你。”
“……息了劳苦; 息了劳苦; 又有福/又安舒/脱去重负; 脱去烦务; 脱去世俗; 脱去忙碌; 安息一晚等再曙; 起来得尝更有福/”
男人从男孩的床边站起,熄灭了他的床头灯。
“与主同在; 与主同在; 又可爱/又可拜/远离尘埃; 远离灾害; 远离挂碍; 远离惊骇; 同在直到同主来; 彼此再见更可爱/”
他走出房间,转过走廊,从厨房的后门经过花园,走出这栋房子的阴影。一辆车子正在更为僻静的一条小道上等着他。
“他们找到她了。”车子缓缓启动,司机向他回报情况:“您的推测非常正确。”
不是推测,是读取——一种来自于黑暗生物的肮脏手法,男人微笑,他经常想,如果能够稍微泄露一点的话,这些有幸接触到他们的年轻人或许对“愚者”会有一个全新与正确的认识。他将视线转往车窗之外,那一片黑暗之中。
小区依然寂静如故,这里的居民并不知道一场悲剧正在他们中间悄悄落幕——而意外事故的火焰将会湮灭一切不应留下的痕迹。
……
“好得无比; 好得无比; 真欢喜/真安息/有所依倚; 无绊无羁; 有所遮蔽; 不渴不饥; 好到复活同被提; 穿上身体更欢/……暂时离别; 暂时离别; 非永灭/非永绝/不像花谢; 不像月缺; 乃是过夜; 乃是安歇; 歇到天使来提接; 主前相会不再………”
***
以下不算v
※#61548;歌曲内容引用自网络——非常优美,作者不详,在此注明并表示感谢!
第二小节 愚者(始)
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王储的私人秘书之一在门外的走廊上巡梭,犹豫着是否应该去提醒一下殿下——他的前任,也就是现在已经是撒丁最高法院法官的费力勋爵以及他所得到的资料,都清楚明白的表明,王储是一个极度守时(无需任何提醒)而且不喜欢被突然打搅的人——尤其是他的房间门扉紧闭的时候,能够直接进去的人只有他的养兄弟与侍卫官维尔德格。萨利埃里,而现在那位大人正在庭院里百无聊赖地逗弄两条皮毛乌黑发亮的纽利伯顿犬,这种狗往往会被切去耳朵,眼角低垂,眼睛外角到嘴唇外角的皮肤有着显著的褶皱,看起来很愚蠢,单一但攻击,就是不死不休,而且喜欢吞吃被它杀死的猎物,包括人。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它们一直就是西撒丁“家族成员”的最爱。
用来昭示恐怖与权势。年轻人收回自己从窗户边缘投出去的视线,尽量不要让自己的畏惧与憎厌表现出来——他和其他几个侍卫官与秘书一样,都是典型的东撒丁中上阶层出身,聪明,健康,富有活力; 和王储亚历山大年岁,喜好,学历都非常相近,而且对王室与国家都足够忠诚——他们的履历与面试都有女王陛下的近身女官长朗巴尔夫人亲自过目;审核。
他们或许在别的地方可以拿到更高的薪水,抑是获得更好的待遇和福利,但在王储身边工作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未来国王的亲近,信任以及好评意味着你将比其他人更容易与顺利地走向政坛;尤其在这个阶段,因为盘踞了首相位置长达四个世纪之久的阿涅利家族的猝然倒台与亲卡洛斯派贵族因为“没头脑”罗莎丽娅的拖累而导致上下议院,政府的各类机构中不约而同出现了数量可观的空缺——这对于胸怀政治抱负的年轻一代是个无比难得的机会,毕竟在此之前,年长一代人之于权力的垄断地位,令的三十岁下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进入高层的政治决策机构。
玛丽亚女王陛下显然对此抱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她虽然还可以再继续做上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的女王(女王可没有退休年龄这一说法),但所有人都毫不怀疑,亚历山大殿下一旦有了足够的执政经验,女王陛下一定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提前退位。
熟悉王储与被王储熟悉的他们将是未来国王的最佳助力与支持。反之亦然。
私人秘书不由自主地将眼。神凝聚到手里的日程表上去,密密麻麻的字母一行紧挨着一行的整齐排列着,和女王陛下一样,王储的行程也已经安排到了分钟甚至是秒,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如果王储想在某次用餐后加一杯咖啡或者甜品的话,接下来所有的行程都会被打乱——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三分三十秒,他听到了很轻的咔嗒声,王储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亚历克斯从里面走了出来。烟灰。色的修身套装,白衬衫,色泽暗淡的灰色丝绸领带,除了手表之外没有多余的饰品。
年轻的王储从三层的房间走。到底层门厅,紧跟在王储后面的秘书听到维尔德格命令那两条巨大的凶猛动物离开的声音,在门前的阶梯上王储与他的养兄弟会合,维尔德格非常自然地占据了亚历克斯左后方,大约一臂之遥的距离。
“那个家伙在你的门外面转悠了足有十分钟。”维尔。德格低声哼哼。
“我想他是想提醒我出发的时间快到了。”亚历克斯。回答。
“他应该知道你不需要提醒。”
“这原本应该是他的工作内容之一。”费力也用了。很长时间才能够在这方面“信任”亚历克斯。:“他至少没有冲进我的房间。”
但他干扰到了。你——在亚历克斯想要一个人安静安静的时候,最好能离他远点,走廊上的厚地毯与沉重的木门只能屏蔽掉普通人认知范围内的大部分声音。
“我说……“维尔德格懒洋洋地将自己的身体抛进亚历克斯的邻座,如果说费力是有自己的事儿要干,为什么其他的人也跟着调任?”作为一个家族成员,维尔德格很讨厌某一条早晨起来之后身边全换了新面孔。
“他们不会让一个工作人员和王储相处的太久,以免产生依赖性,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哦……那可真是个好理由……可惜了。”‘女王最想调换的人大概是自己,维尔德格卷起嘴唇,抬起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为了让亚历克斯摆脱萨利埃里的影响,女王陛下不遗余力。
亚历克斯微笑了一下,改而关注车窗外——车辆已经驶入街道中,街道的两侧人流如织,人们身着复古的鲜艳衣着,紫荆,黄雏菊、野蔷薇、野草蓓、金银花…古式的灌木玫瑰…难以计数的鲜嫩花朵覆盖着整个城市,包括移动着的车辆与人群——撒丁人喜欢用花卉与彩衣,狂欢来作为七月圣十字节的开端。
经过一场大浩劫的瓦林西亚市在这一年终于完全恢复了原有的勃勃生机,数年前的烈性痘病毒似乎没能在这个城市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记,又或者说,撒丁人用自己一往无前的勇气与热情将自己的悲哀与伤痛收藏了起来,但无论如何,他们没有忘记那些曾经予以他们帮助与支持的人——亚历克斯,莉莉,希法斯。凯恩大夫……瓦林西亚市的市民邀请他们参加这一次的圣十字节,并派出代表向他们表示感谢与赠送礼物。
警用摩托护卫在车辆两侧,保持着一个缓慢而稳定的速度,驾驶者们礼貌而温和地向那些兴奋的市民们发出警告——不要依照圣十字节的习惯向这辆车辆投掷花束——很快有人猜出了这部车辆中的乘客,人们高兴地呼喊着亚历山大(守护者)的名字,一边举起花束左右摇摆,但都克制住了自己——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在这里会不会有个在花束里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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