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魔
这是早年南宫飞云的父亲南宫行为明月骑兵制定的基本阵法——骑步决战,骑兵不可全军而出,只可以能够展开杀伤队形排定梯次兵力,否则乱作一团,反而会降低骑兵的战力。南宫行为此定下了一条军规“敌步过万,则半数击之”。严武对南宫行奉若神明,当然遵从了他的战法,以一万骑兵做第一轮冲击。
我站在远处的山坡之上,看着严武冲击而去的队形,对身后的众将说道:“严武这样做倒是没有什么错误,但是他性格过于暴躁,没有发现我一开始就已经设下了陷阱!南宫行是一个军事奇才,如果不是短命,倒也是一个对手,他所创出来的骑兵法则丝毫没有错误。但是这里地势狭窄,限制了骑兵大规模的冲锋,如果严武一开始就全军冲锋,势必加速灭亡。但是这个样子,也只是延缓了他的时间我敢说,用不了一个时辰,严武定然会开始大规模的自杀冲锋,如果他能够保持冷静,另外选择地点,那么我们就不会这样容易了!所以你们在以后的作战中,要严记冷静二字,万不可轻身涉险!”
众将连连点头。就在我评论的时候,红色的浪头已经闪电般压向白色圆阵。白色圆阵却静如山岳,鸦雀无声。红色浪头到百步之遥时,白色阵地战鼓骤起,第一道银白色盾牌墙后骤然站起层层弓射手,箭如骤雨飞蝗,劲急啸着射向红色骑兵。瞬息间,人喊马嘶,骑士纷纷落马,红色浪头骤然受阻大乱。修罗兵团的强弓硬弩却丝毫没有停息,箭雨封锁了整个冲锋队形。在常州骑兵被这闻所未闻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时,一阵尖厉的牛角号响彻云霄。五千盾刀手呐喊杀出,三人一组,对乱了阵形的骑兵分割厮杀。骑兵一旦被步兵冲乱阵形分开缠斗,便相互难以为伍,并拢靠近反相互受到牵制。步兵却恰恰相反,三人结组,纵跃灵便,一人对马上骑士,一人对地下战马,一人左右呼叫掩护,大是得力!
这是梁兴两年前在闪族大草原创造出来的战法,凭借这样的战法,他们曾经战败了较常州骑兵更加狂野的闪族铁骑。我当时看到这个战法后,就觉得这是一个骑步决战时绝佳的步兵方法,于是就引进了修罗兵团之中。
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没有半个时辰,常州骑兵第一次冲锋的一万骑兵,丢下了几千具尸体溃退。
白色步兵在和红色骑兵的搏杀中,始终和圆阵主力保持一两百步的距离,只杀眼前骑兵,丝毫不做追击。见红色骑兵溃退,白色步兵反而立即撤回,严阵以待。
这是我事先布置好的方略:一击即退,逐次杀敌!我很清楚,只要严武来到了这个地方,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逃脱,这是他军人的秉性,绝不临阵脱逃的秉性。所以他不冲杀就要投降,只要修罗兵团步兵阵地巍然不动,常州骑兵不是瓦解投降,就是全军覆没,完全不需要急于攻杀。
严武此刻也明白了从他答应了我挑战之后,就已经落入了我的陷阱。他突然笑了,脸上的阴云转眼消失,他朗声笑道:“修罗呀修罗,人说你用兵奇诡,我看还是小看了你,你从一开始就将我的性情算尽了,哈哈哈!能够和你交战,是我严武一生中最为快活的事情,作为军人,我没有白活了!国公大人,许正阳!炎黄大陆今后是你的天下了!”说完,他扭头看着自己身后的兵士,笑着问道:“孩子们,你们怕吗?”
“不怕!”两万多骑兵同时高声喊道,他们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如同严武脸上的笑容一样灿烂,没有半点的恐惧之色,他们看着严武,眼中充满了对他的尊敬。
严武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我的耳中,还有他那两万铁骑必死的决心,我马上明白了严武的意思,大喊:“老将军,我不要你归降了,你可以走了!”
但是严武没有理会,手中大槊一挥,脸上的笑容依旧,大声喝道:“孩子们,拼死一战,不要丢了我常州骑兵的名声!杀!”说着,他自己一马当先,风驰电掣一般冲杀出去。
两万多骑兵一声呐喊,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
我闭上眼睛,不用再看,我已经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没有想到严武会如此的性烈,这样一个结果,绝不是我想要的。
“元帅,严武发疯了吗?”一旁的钱悦小心地问道。
我摇摇头,“钱悦,看到了吗?这就是军人,一个真正的军人,不,是一群真正的军人!尊严、名誉远远大于生命,当他们在面临尊严和生命的选择时,他们选择了尊严!这样的一支铁军,我许正阳却无法纳为麾下,莫非真的是我许正阳福薄?”
没有人反驳,我身后的人大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他们明白我的话,在这一刻,钱悦似乎理会到了什么,他缓缓地点头,幼稚的面孔之上露出了一丝成熟的悲哀,在这一刻,他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军人!
白色阵地一阵战鼓,一通号角,步卒们骤然缩进事先挖好的壕沟,仿佛突然从地面神奇消失了一般。严武发觉有异,想勒马叫停,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骑兵大阵一旦发动,急难骤停,这就是其所以需要起码纵深的原因。此刻冲锋的潮头已经迫近了步兵阵地,前面纵然是刀山火海也要舍身冲锋,否则,前停后冲,必然自相践踏。
刹那间,红色的浪头已经覆盖了白色的阵地,刀剑劈下,却砍不到一个人。整个壕沟地面却是一片银白色盾牌,战马踩踏过去,犹如卷地沉雷!前锋堪堪冲到,红色巨浪已经全部覆盖了白色阵地。
就听见鼓号齐鸣,白色步兵万众怒吼,挺剑持盾从壕沟中跃起,呐喊着插入骑兵缝隙厮杀!常州骑兵素来习惯于原野冲杀,何曾见过这样怪异的战法,一时间两万多骑兵和两万步卒便密密麻麻地分割纠缠在一起。常州骑兵大是惊慌失措,稍有不留神便马失前蹄,栽进壕沟,马上就人头落地。慌乱之下,人喊马嘶,自相践踏,一片混乱。而修罗兵团的步卒却是有备而来,三三两两,各组为战,杀得痛快淋漓!
片刻之后,常州骑兵锐减一半,却也清醒过来。壕沟此刻也被五六万人马踩成了坑坑洼洼的平地。战马脚下陷坑消失,顿时灵活起来。浑身是血的严武奔驰冲突,将所剩的骑兵聚拢起来,与修罗兵团的步卒展开了浴血拼杀。
猛然,一声尖厉的呼哨声响彻云霄,修罗兵团的步卒一起后退,后阵数千名步卒骤然举起强弓硬弩,向聚拢成阵的骑兵猛烈射出密集的箭雨。与此同时,前阵的步卒一起扔掉手中的厚背短刀,每人手中骤然出现一支白光森然的大头兵刃,左手铁盾,右手兵器,一声呐喊,盾牌排成城墙一般,步伐整齐的向常州骑兵推进。
常州骑兵在箭雨激射之下正在后退,又面对这轰轰而来的怪异兵陈不知所以,,一阵慌乱之间,严武大声喝道:“马批铁甲,杀!”
只听一阵叮当声响,常州骑兵突然放下了马头铁甲面具,汹涌巨浪般冲杀过去……
两军轰然相撞,展开了一场炎黄大陆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骑步搏杀。
修罗兵团步卒手中的白色短槌,就是修罗兵团日后威震天下“碎首大槌”!乃是我在一次看到叶家兄弟玩耍时使用这种兵器,对于这种取材方便,使用简单、威力奇大的步兵武器赞赏有加,便命令步兵人手一支,务必演练纯熟。叶家兄弟也就成了教头,辛苦训练,使得每一个步卒都运用自如。今日上阵,果然是威力势不可挡!
推进的步卒每遇到骑兵,左手盾牌抵挡骑士,右手便一槌猛击马头。饶是常州骑兵马头戴着铁甲,也被砸得鲜血飞溅,扑倒在地。浑身铁甲的骑士轰然落马,不及翻身,便被随着而来的大槌砸得头颅开花,脑浆飞溅。常州骑兵惊骇之中,呐喊一声,回马便撤,但是冲杀期间,强弓硬弩已经将退路封死,退回这一律被射落马下,无一漏网……
一阵鸣金之声响起,步卒瞬间退下,严武的身上已经插着无数的箭支,他用大槊拄地,战马早已经被射杀,他站在战场之上,一手执着长剑,笑着看着满地的尸体,仅仅两个时辰,三万铁骑无一生还,这些都是他一手带起的人马,可以说都是他的孩子,可是现在,孩子都已经睡了!他感到骄傲,因为他的子弟兵没有一个是怕死的,从头到尾,三万铁骑没有一个退缩,没有一个求饶,这是他的骄傲,他的自豪!
烈焰飞驰而来,我来到了战场,看着犹自骄傲地站在那里打量战场的严武,我有些哽咽地说道:“老将军,你这是何苦呢?”
呵呵笑了起来,严武脸上没有一丝的愤恨之色,缓缓的他说道:“傲国公,许大人,你告诉我为何高占封你为傲国公?”
我一愣,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着严武,我摇摇头。
“呵呵,大人,你没有想过,但是我想过!军人最自豪的就是他永远无法摧毁的骄傲,永远的使命就是战斗!高占想让你和战国公永远是他高家的狗,忠实的狗!哈哈,可惜你自己还不知道!”严武欢笑道:“你胜利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的先锋在拿下常州以后,一定去抢夺五牧城,我可以讲,五牧城是你的了,但是连续的胜利会让你先锋轻敌,骄傲,他会继续前往下一个目标,建康,在那里他会遭到从来没有过的大败,你可知道为什么?因为如今的建康已经屯扎了三十万大军等着你,东京已经将它一半的兵力放在了建康,下面,就看你的表演了!如果你能够在五十天内拿下了建康,那么东京就是你的,如果你拿不下,就是你的失败,因为五十天后,武威的大军将要到达东京,那时你即使胜利,也是再无力量!”
我愣住了,看着浑身是血的严武,缓缓地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呵呵,我严武做了人家一辈子的狗,我不想你再做狗!”严武笑得有些癫狂,他平静下来,“许大人,如果你想感谢我这些消息,那么就请你将这些战士埋葬了,他们都是最好的战士,最好的军人!”说着,他的话语中有些哽咽,眼中充满了泪水,扫视着战场上的尸体,“他们都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战士,我不能将他们扔下!”抬起头,看着我,“许大人,严武不能遵守我们的誓约了,呵呵,严武一辈子没有食言过,今天就食言一次又如何!我已经忠于一个人一辈子,我不想再去效忠谁了,那太累了!”说着,他突然看着我的身后,神色怪异。
我连忙扭头看去,什么都没有,我马上意识到了,扭过头来,只见严武手中长剑一挥,血光迸现,身体缓缓地倒下……
“老将军!”我纵身从烈焰身上飞扑而去,一把将严武的身体搂住,哽咽地说道:“老将军,你这是何苦呢?”
缓缓睁开眼睛,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许大人,我和这些孩子一起多少年了,他们走了,我不能活着,我害怕他们迷路,我要去带着他们轮回,下辈子我还是一个军人,倒是我要再和你打一场,看看是谁胜谁负!”
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哽咽着说道:“老将军,正阳一定不是您的对手!”
“哈哈哈,那是当然!”严武骄傲地笑道:“我一定会打败你,修罗!”说着,头一歪,气绝身亡。
修罗兵团的将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他们神色肃穆地看着严武的身体,没有人出声。
“来人,鸣炮,为老将军和这些军魂送行!”我将严武的身体放在地上,放在他心爱的兵器旁边,放在的子弟兵旁边。
三十六声连环炮响起,表达着我们的哀思……
没有时间过多悲伤,我扭头对身后的向家兄弟和其他将领说道:“老将军说的对,向四将军和房山连续大胜,很有可能会继续进发,今天是七月十二,距离我们会师的日子还有二十四天,我们必须等待大军到达会师以后,才能够对建康发动攻击,向四将军和房将军贸然出击,很有可能会有危险,必须要将他们拦阻!我率领修罗之怒三万铁骑和杨勇的神弓营一万弓骑兵火速追赶向四他们,估计他们还要在五牧城被阻拦一段时间,应该可以追上,向东行将军听令!”
“末将在!”
“在我离开期间,由你全权负责兵团事务,留下一千军士安排这些尸体的埋葬,然后立刻起程,星夜前往五牧城!”说着,我一挥手,钱悦手捧烈阳双剑来到我的身边,我接过来递给了向东行;“着你持烈阳双剑,有违抗命令者,斩!”
“末将遵命!”
我跨上烈焰,点起兵马,飞驰电掣般的向五牧城方向疾驰,一边走,一边想:“北行,你万不可冲动呀!”
……
如我所料,常州已经落入我手,守城的只有两千兵卒,他们告诉我,在三天前向北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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