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
甘十九妹轻哼了一声:“秦香主!”
秦无畏聆听之下,顿时站住:“姑娘还有什么事交待?”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这位蔡香主的尸身,还要麻烦你顺便带回去了。”
秦无畏陡然一惊,才徐徐踱回“飞流星”蔡极身边,不看尚可,一看之下,即刻勾起了他断肠之痛。
二十年来,甚至于还要更久远一点,在未入银心殿以前,他与蔡极有金兰之谊,此后二十年,几乎形影不离,后为清风堡主樊钟秀收留之后,由于事业与共,不啻同胞手足。基于以上之浓厚情感,而论及此一刹之感触,秦无畏即使是铁石心肠,又焉能不为之断肠?先时的矜持与抑制,再也无能使他保持从容镇定,看着蔡极的尸身,他只觉得全身一阵冰寒,一股冷气直冲华盖,便咽着只叫了一声:“贤弟”,点点泪珠滚腮而下,一时泣不成声。
目睹着眼前的一刹,甘十九妹竟然也颇为所感动,虽然限于那片面纱,难以看清她脸部表情,但看着那双盈盈秋波,却交织着一片闪灿的濛濛泪光,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
秦无畏无限凄凉地哭了一阵,才似悟及眼前的场合,当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擦干了眼泪,就血泊里双手抬起了蔡极的尸体,连头也不回地去了。
甘十九妹目睹着他渐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地守候着,心里就像一团丝般的凌乱,使得她的良知再一次受到考验。一番强烈的心神交战之后,她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不得不再一次地向眼前现实低头,她知道她暂时无能脱离开自己所陷身的窠臼,只得把这番潜在意念寄之于将来!
三十五
皎皎明月,寸心天知。
一瞬间,她内心中却又变成了铁样的硬。
人影闪动,阮行现身前道:“姑娘,你在想什么?”
甘十九妹道:“银心殿即将不守,你关照一下,要大家准备好了,我们将要随时准备反攻!”
阮行喜道:“遵命。”
甘十九妹道:“还有,你过一会儿再叫花二郎来我这里一趟!”
阮行答应一声,匆匆转身自去。
甘十九妹随即在面前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一面打量着对面的阵势,在一片云气氛氢里,细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微妙阵势,越是观察仔细,越令她心怀钦佩,因为对方在环绕银心殿四周,所布下的阵势,堪称高明之至,以她深湛之阴阳五行造诣,竟然是难窥全豹,莫测高深。虽然,她在“南天秃鹰”秦无畏面前,夸下了海口,给对方一个时辰之内的限时,只是是否真能如自己所说,毫无困难的,就能在这个时限内,破了对方的阵势,这其中却是大有疑问!
缓缓地站起来,她向着长廊那一端的银心殿瞭望着,决定冒险一行,探测一下对方的虚实。
就在这时候,花二郎来到了面前,抱拳道:“姑娘叫我吗?”
甘十九妹点点头道:“我要你同我探测一下敌阵的虚实,你可有这个胆子?”
花二郎笑一笑道:“别说有姑娘同行,大可放心,就是没有姑娘同行,吩咐属下一声,属下亦当万死不辞的,这一点点姑娘想必还信得过属下。”
甘十九妹温和的目神,在他脸上转着:“花兄,你这些话可是真心的?”
花二郎道:“句句属实!”
甘十九妹嗫嚅地道:“请恕我好奇,你我认识不深,是什么力量要你这么做?”
“这个……”花二郎情不自禁地脸上红了一下:“属下是为姑娘德威所感召。”
甘十九妹嘤然一笑,撩起的眼皮,在他脸上一转:“真的,仅仅只是德威的感召?”
花二郎心中愕然一动,暗忖道:且慢,莫非她是在试探于我,看看我是否钟情于她?
这个突然的问话,倒一时使得他为之语结,脸上再次地现起了窘迫。
平心而论,他之受命于甘十九妹,当然还基于别的因素,只是此时此刻,在不了解对方真实意图之前,他却不能贸然地吐出实情。因此甘十九妹这么一问,他简直不知何以作答,一双眸子直直地盯向对方,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管看着对方发起呆来。
甘十九妹道:“你怎么不说话?”
花二郎似乎没有勇气和她目光对视,聆听之下缓缓垂下头来:“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
说这句话时,她缓缓地向前移动了几步,走到花二郎面前,眼神里出现一种异样的神态。
花二郎顿时大为吃惊:“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他一连说了两句“属下不敢”,身子频频向后退了几步。这番表情看在甘十九妹眼里,倒不禁使得她呆了一呆。
“不成材的东西……”甘十九妹心里冷笑了一声,暗自忖着:“我原是有意抬举与你,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不堪承受,哪里有一些男子汉的气魄?真令人大失所望。”
心里这么想着,遂即不禁又想到了目前仍住在碧荷庄里的尹心。把那个尹心拿来与面前的花二郎一比较,花二郎即登时大大地为之失色!
甘十九妹不由恍然一惊,先时的一些情意,顿时为之瓦解冰消。
惊觉之后的甘十九妹,不禁又回到了昔日的冷若冰霜。她虽然强为“侠女”,到底不脱“女儿”之身,很难长时间地把握住“坚强”的信念,不由自主地竟然显现出了女儿家的温柔天性。
然而这一刹,由于花二郎的退缩不前,陡然间使她由虚弱之中惊醒过来,不禁兴出了“所谋非时”“所谋非人”的感伤。“国色难自弃”,看来自己即使有“乱红秋千,落花任飘零”的自我作贱心理,却也一时难以找到那“有度,有量”的角色来承受自己的寂寞芳心……
一刹时,她无故兴起了一种淡淡的春愁。
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当前的花二郎,一颗芳心却跳过了重重障隘,直落向那个尹心的身上,真恨不能他眼前就在这里,来承受自己此一刻的软弱与寂寞。想到这里,她的一颗心完全乱了,当时只管呆呆地注视着花二郎,目神里再次地显现出虚弱与无力。只可惜花二郎聪明一世,胡涂一时、竟然错过了此一大好时机,等到对方忽然间有所警觉,却已是转瞬千里,咫尺天涯!
渐渐地,甘十九妹已回复到昔日的平静,这时再打量对方这个人,觉得并无可取之感!
她心中一惊,暗幸自己的及时省悟,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却也为着自己的身为“女儿”
之身,兴出了一番感伤!
女人到底是女人,尽管你有超人的才智,坚定的意念,但在造物之始,先天上旱就先已注定了你“软弱”的命运,尤其是“感情”一方面,不容你不为男性所左右……
一想到这里,不禁使得她十分懊恼,下意识里也就使她故意地有所振作。
当初离山之前,她曾在师父面前夸下海口,要为女人中的强人,绝不向男人低头,现在似乎不宜中途变节,以软弱示人,何况眼前这个花二郎即无论哪一方面,也配不上自己……
这么一想,先时的那一袭淡淡春愁,惆怅无依,便不禁冰消雨散。
花二郎在被她注视的目光里,忽然觉察出一种尖税的冷酷,不禁大吃了一惊,想到了此女的心狠手辣,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只以为自己妄图偷香,却又萎缩不前的矛盾心理,为对方所洞穿,只怕眼前便是死路一条了。一念触及,花二郎便由不住通通通一连后退了几步,脸上明显地现出了一片慌张。这番景象看在甘十九妹眼睛里,按不住暗自好笑。
“花二郎,”她喃喃地说道:“我看错你了!”
花二郎呆了一下,强作镇定道:“属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甘十九妹冷笑一声:“不明白就算了,我问你,你可有胆量与我一闯敌人阵势?”
花二郎抱拳道:“但凭姑娘吩咐!”
甘十九妹道:“方才由于我一时疏忽,方为对方所乘,若非我发觉得早,这分水厅四门皆为其封锁,现在也只有此门一面畅通……敌人阵营里的那个布阵之人,显然是绝顶聪明之人,他不会就此放过了我们,必然正在运思,以图对我不利……”两弯秀眉微微一颦,她吟哦着道:“所以我想乘着他还没有再施毒计之前,先行闯进对方阵营之内,给他们一个厉害,由于你略通阵法,所以要同你一起前去试上一试。”
花二郎道:“姑娘只管吩咐,属下唯命是从!”
甘十九妹点点头,手指前方右侧道:“方才我观察了很久,这一面云清气和,似乎是最为虚弱的一面,只是难保敌人不在其中设有埋伏,却要小心谨慎!”
花二郎点点头道:“属下知道:“
甘十九妹道:“我们这就去吧。”
话声出口,她身躯倏地纵起来,双手平伸着微微一闪,已飘出三几丈以外。花二郎忙即跟着纵起,他身子方自一经落下,当时就觉得眼前一暗。记得先前他明明看见已经认定的景象,现在竟然会完全变了,只仿佛对方那座银心殿较诸先前看来也距离遥远了许多。
花二郎心中觉出不对,随即向甘十九妹看了一眼:“姑娘可觉出了有什么不对吗?”
甘十九妹一动不动地向前面注视着,忽然冷笑道:“这人果然高明,只此一阵,‘两极微仪’就似乎将我瞒过,哼,我倒要跟他别别苗头,看看到底谁斗得过谁。”
一面说,她那双盈盈秋波在几下里转动了一下,随即向花二郎道:“你可懂得‘迷踪八步’的走法?”
花二郎点头道:“懂得!”
甘十九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你从这边走,我由这边走,用‘迷踪步法’前进,遇见不对时要立刻止步。”
花二郎点点头道:“属下知道,然后呢?”
甘十九妹道:“我猜想对方阵势,必然有一样东西镇压着,你留意地观察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压阵的东西,好比旗子石柱之类的玩艺儿,如果你看见了尽管给我毁了。”
花二郎答应一声,就见他眉头一耸动,随即施展“迷踪步”向着甘十九妹指示之处走去,闪得一闪,随即无踪。甘十九妹忽然想起,还要交待他些什么,对方却已经隐身昏暗之中,她呆了一下,赶忙随后跟上,显然,却已晚了一步,花二郎已走得没有踪影。
原来花二郎邀功心切,巴不得在甘十九妹面前有所建树,一经得令之后,随即立刻付诸行动。他遵照甘十九妹指示,施展“迷踪步法”果然前进甚速,哪消片刻,已来到了对方银心殿,即见正面银心殿前,列有一排灯笼。
花二郎心知此乃对方大本营所在地,防卫必严,如无十分把握,切忌冒犯,然而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足下竟然不知不觉里,向前踏进。忽然他只觉得足下霍地向下一陷,顿时警觉到不妙,慌不迭想拔起脚步,哪里还来得及,刹时间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当前银心殿竟然在一刹间,忽然笼起了一天大雾。
花二郎凭其经验,即知自己一时大意,必然已陷身对方阵内。他虽然身藏绝技,在不明对方阵势微妙下是难以发挥。惊慌之中,花二郎拧身待退,哪里来得及?茫然雾气里,但听得一侧弓弦乍响,一支箭弩,已射中在他左腿之上。花二郎“唷”地哼了一声,足下打了一个踉跄,左手急操,一把即把中在腿上的箭矢拔了出来,一溜子鲜血,随着他拔出的箭矢,立刻标了出来。同时间,飕飕飕,一连又是三支弩箭射过来,却被花二郎迅速地用手中箭拨落在地。
然而,射箭人显然是个中高手,且又手法极准,就在他一连拨打三支弩箭的一刹,另一枚箭矢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直由身后射来,不偏不倚地正好射中在他的右腿弯上。这一箭较诸上一箭更要厉害,“噗哧”一声,入肉极深,只痛得花二郎身子一抖,似乎要坐了下来。
他自知落在了对方算计之中,若不能立刻退开,必将有性命之忧。当下也顾不得腿上伤痛,身子猝然留后,一个倒翻,施展“金鲤倒穿波”之势,霍地向后窜起。
哪里晓得,眼前这个阵势,乃系左明月最称得意的“正反小乾坤”阵势,除非事先识透先机,否则,一人阵内必将正反颠倒,动则受害。
即以眼前而论,花二郎身子明明已经纵起,只是起势不高,一则他腿部负伤,力不从心,再者却是受牵于正反颠倒阵势的微妙。有此双重原则,即使得他身子一经纵起,顿时又就原地落了下来。当时仿佛一物件,状若巨石般直向他当头落下来。
花二郎这时才知道对方阵势之可怖,一惊之下,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向一旁旋身让开。然而他显然落在对方阵势之中,受了微妙阵法的牵制,一举一动都难以称心如意,即以眼前而论,他明明力向右方旋身,却?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