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
蛙鸣声使他陷于沉思而神游太虚幻境。哇鸣声的突然停止,却又使得他乍然警觉,意识到某种事态将要发生!正如眼前的这一刹。在蛙声突然停止的一刻,尹剑平的那口罕世宝刃“海棠秋露”却已经归入剑鞘!
此时此刻,“帘外雨瀑瀑,春意阑珊……”正是“罗衾不耐五更寒”时刻!
蛙鸣鼓噪,显示着一切正常,而此刻的突然中止,却似乎反倒有异寻常了。
尹剑平手掌前送,那盏高悬在空中的灯盏应势而灭,一刹时,房子里笼罩着一片黝黑!
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尹剑平只是静静地运用着他的灵思,灵智所聚,耳聪目明。自此,在他环身左右十数方丈内外,他能够细细地观察到一切动象衍生。
蛙声沉寂。
这现象显示着,那个突如其来的形象仍在持续之中,直到现在仍未消失!
他悄悄把背部后靠,凝神静气,神游五中!
顿时他就感觉到一些轻微的脚步声音,这些声音也许听在任何人耳朵里都极为平常,可是听在尹剑平耳里,却认为极不寻常!如果你不留神倾听,简直就无法辨出那种轻微的“嗒!嗒!”细响。
尹剑平一经入耳,立刻就感觉出那是一种特殊情况下才能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的脚,踏行在碧绿阔大的荷叶面上。尹剑平似乎可以认定,必然是这样,因为只有在这情况之下,才能会发出这种声音!一个人,能够踏行于水面荷叶,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个人设非具有一流的轻功身手,可难为力。
尹剑平把长剑往背后一插,手肘轻按,“呼”地腾身而起。起落之间,已跃向窗前。轻轻点破窗户纸,他凑近一只眼向外观察着。沉沉夜色所显示的一切甚为模糊,所幸有几间房子里透有昏黄的灯光。借着这一点昏暗灯光的衬托,倒使得他可以隐约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他看见一条人影,正由水面上踏波而过,那人身材高健,尹剑平着目他时,来人已飞跃而起,轻巧地落向湖心敞亭。
自从甘十九妹等一行出征洪泽湖以来,这所碧荷庄里,再也不曾看见一个江湖道上的人物,这人突然的现身,倒不禁引起尹剑平十分的关注与好奇!
那个人站立在亭子里,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珠子,向着尹剑平居住的这一边观望着。
借着湖心亭一角高悬的一盏吊灯,尹剑平猝然看清了那人的脸,禁不住心里大大地动了一下!
“云中鹤!”他心里禁不住大声地呐喊着:“你好大的胆!”
一点都没错,这个人正是前此在凤阳地面上误打误闯,所结下的那个对头“云中鹤”!
这人原想偷盗尹剑平岳阳门的“铁匣秘芨”,不意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把米,竟把他本身一口罕世宝刃“海棠秋露”失去,落在了尹剑平的手上。不用说,他是越想越气不过,此番前来,必定为了要夺回失剑和湔雪前耻而来。
尹剑平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冷笑,心里暗忖着,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少不得我要代尉迟家门向你讨回那件“锁子金甲”。这一次,又看你是怎么个逃法?心里这么想,他贴着窗角凝神闭息,一动也不移动地向着窗外注视着。那个云中鹤想是悉知尹剑平此人的扎手,虽然心怀仇恨,只是大敌当前,却不能现出丝毫大意神态,两只精芒暴露的眼睛,从这一边移到那一边,又从那一边移到这一边,转动之间,凶光四射!
由于这一面共有上房十间,外表看过去模样完全相似,一时使他乱了方寸,弄不清自己所要找的人,到底置身在哪一间房子里?
忽然,他身子由湖心亭里蓦地拔空而起,直向着尹剑平所居住的这一排房舍为首的那一间屋脊上落去。
把握住这一刹,尹剑平陡地推开半扇窗,身形一个快速的滚翻,已飘身窗外。
随着他左手后勾,极其轻巧地把敞开的那半扇窗户关闭,同时足尖飞点,有如“夜蝙剪空”,“哧!”掠出三丈四五。
这一手轻功,施展得既惊又险,然而却是恰到好处!云中鹤落身屋脊的一刹,也正是尹剑平落向石后的一刹。无形中,倒像是两个人忽然掉换了一个位置。
这时,尹剑平匿身在一堵凸起丈许的假山石后,正可赖以障身,不愁为云中鹤发现。
云中鹤身法至为灵巧,只见他快速地在屋瓦上踏行一遍后,蓦地身形一晃,飘身而下。
尹剑平方自心中一动,这个云中鹤已极其轻巧地向着一扇亮有灯光的窗户附身过去。
现在尹剑平可以十分清楚地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见那个云中鹤正自点窗而窥,而且发觉到室内那个人不是自己所要找寻的对象,身中一闪,又移到另一间窗前依然如法炮制,向内窥伺一番,然后,很快地又看向了另一扇窗。
尹剑平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对方必然是在搜索自己,意图下手暗害。心里想着,他遂即由地上拾起了一粒小小石子,那枚小石子约莫有黄豆大小,但是一经着以内力,却可当作暗器般地施用!
尹剑平把这枚石子扣在指上,用“铁指金丸”的暗器打法,陡地弹了出去!
一丝极为细微的尖啸声,蓦地袭向云中鹤后脑!
云中鹤方自身形前倾,忽似有所警觉,霍地一个倒剪,紧接着一式“潜龙升天”,高颀的健躯猝然腾身而起!在他起身的一刹,足尖飞点,已把直奔自己的那粒小小石子踢飞眼前。他似乎已经感觉出敌人的方向,是以身形猝然腾起,霓虹经天般直向着尹剑平栖身处扑了过来。尹剑平就在他身子方一袭来的同时,反身踹足,“唰”的一声,把身子倒穿出去了,直向着湖心亭内落过去。
云中鹤忽然发觉尹剑平的猝然现身,由不住大吃了一惊!他原是尹剑平手下败将,这一次来,无非是想乘着黑夜,对方熟睡之际才暗下毒手,倒不曾想过与对方明张旗鼓地硬拼硬打。可是眼前形势,却又使得他不得不与对方一较长短。当时狠下心来,鼻子里冷哼一声,右手翻处,发出了一支“瓦面透风镖”:
这枚暗器一出手,哧——带出了一股尖锐劲凤,直循着尹剑平前胸打到。
尹剑平就防着他有此一手,见状右手斜封,用顺手椎舟一式,叮的一声,已把这支镖封了出去。
云中鹤暗器一经出手,身子紧跟着拔空直起,蓦地向下一落,已扑到了尹剑平身边。后者其时早已蓄势以待,云中鹤掌势猝然向下一沉,两只手用“飞鹰搏兔”之势,霍地直向着尹剑平两肋上插下去。尹剑平一声冷笑,他决心要接对方这一招,而且还有心要让他吃点苦头,当时霍地扬臂上封,用“双柱锦旗”硬硬地向着云中鹤双腕上封了过去!
四只膀臂交接之下,其力道何止万钧?
在一阵颤抖之下,云中鹤的两只手,竟然被硬硬地拉了开来,从而滋生出来的余劲,由不住使得云中鹤足下打了个踉跄,蓦地后退一步。
尹剑平这时近看来人,由对方那双凶光毕露的眸子,以及衍生在下巴上的一丛胡子,更可判定,来人正是那个横行数省,甚至于惊动朝廷,到处绘影图形要捉拿的钦命要犯“云中鹤”!
尹剑平一经着目之下,顿时兴起了切骨之恨,想到了前此剑伤之仇,真恨不能立刻将之毙于剑下。然而眼前这个地方,却令他心存忌讳,似乎不便放手与他一搏。是以,就在云中鹤方自退后的一瞬,他身躯猝然向后一仰,“哧!”又自纵出丈许以外。
云中鹤未及深思,只当是。对方怕了自己,见他不战而退,心里好不怨恨,一声低叱道:“哪里走?”足尖一点,循着尹剑平退身之势,快速地追了上去。
二人一退一追,相继落身在眼前这片荷花池上,那可真是惊心动魄的一刹!
眼看着两个人的身势,在荷叶面上倏起倏落的,其势一如“靖蜒点水”,又似“星丸跳掷”,不及交睫的当儿,已相继循出院墙以外。一出栈外,尹剑平更是足下加快,其势有增无已。
云中鹤这一刹,实在也有些鬼迷了心窍,他其实应该想到对方既然有此身手,又何惧自己?然而,他一脑子想着要夺回自己那口‘海棠秋露”,乍然发觉到对方不战而退,哪里能够容得!再者,云中鹤之所以胆敢以身犯险,另还别有原因,除了他内穿的那一袭“锁子金甲”之外,他身上还带有一件厉害的玩艺儿,只要时机适合,猝然展出,必然将使尹剑平难以招架,因为有了这双重原因,才会使得云中鹤心怀必胜,不顾一切地直循着尹剑平猛追不舍。
一逃一追,转瞬之间已奔出三数里以外。
眼前是一片高低不平的乱石沙地,那淅淅细雨兀自下个不停,任何一等一的轻功绝技,亦难能逃开雨势的笼罩之下!两个人身上早已被雨水湿透了。
蓦地,前面的尹剑平忽然站住,缓缓回过身来。云中鹤之所以有了这么一个外号,自然是因为他轻功造诣深湛,然而这时和前面尹剑平较量起来,显然差了一段相当的距离!
对于云中鹤来说,简直是一件他认为奇耻大辱的事情,心里正自怒不可遏,乍见对方忽然停住,哪里按捺得住?借着一个快速的扑身之势、两只手猝然直向着尹剑平肋上猛插了下来。
尹剑平一声冷笑道:“你还差一点!”嘴里说着,身子霍地向后面一吸。云中鹤那么快的身手,依然是落了个空,十根手指擦着对方的衣边落了下去。
尹剑平擦身错步,把身子飘出丈许以外。
云中鹤眸子里精光四射,瞬也不瞬地盯向尹剑平:“请恕我健忘,朋友你报个万儿吧!”
“我姓尹,”尹剑平面若寒冰地道:“云中鹤,你也报上个万儿听听吧!”
萧萧细雨继续飘落着,两个人脸上都沾满了雨水,点点滴滴顺腮直淌下来。
“金……”云中鹤抬起手腕子,在脸上擦了一下:“金步洲!尹朋友,金某人不辞风霜劳苦,总算是找着了你,嘿嘿!光棍一点就透,朋友你当然知道在下的来意是什么了。”
尹剑平在他说话时,一双眸子早已兼,顾了四方。这里虽说地方够空旷,但是一旦动起手来,却也是不尽理想之处,主要是可供掩身的地方太多。
聆听了对方话后,尹剑平冷冷地摇了一下头:“尹某不敏,你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好!”云中鹤冷笑了一声,说道:“兄弟是想问朋友要回一样东西!嘿嘿!老兄要是再装作不知,支吾其词,可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尹剑平一哂道:“好说!”
反手一拍背后长剑,“海棠秋露”“当”的响了一声:“金兄说的是这口‘海棠秋露’?”
“哼哼!”金步洲那双眸子简直就像是要喷出了火来:“尹朋友你真是明知故问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要请朋友你发还的,正是这口‘海棠秋露’。朋友你大概还不会说这口剑原本为你所有吧!”
尹剑平一笑道:“红粉赠于佳人,宝剑能者居之。金兄你又何能说这口‘海棠秋露’原来即为你所有?是不是?”
“云中鹤”金步洲怔了一怔,由不住后退一步,一时目射凶光!
“赫赫……”他嘴里一连怪笑了几声,频频向尹剑平打量着:“听足下口气,莫非是有意要把这口‘海棠秋露’据为己有不成?”
尹剑平一笑道:“不错,目前我是有这个打算。”
金步洲陡地探手腰间!尹剑平也同时握住了剑柄。一蓬剑气,陡地由他背后拉开一线的剑鞘里升起来。
“云中鹤”金步洲显然是剑道中的高手,对于所谓的“内家剑炁”当然不会不知道。这幢发自对方长剑上的剑炁,顿时使得他止住了一时冲动,探向腰间的手,慢慢地又收了回来。尹剑平那只握剑的手,也遂即为之缓缓松开。
“金兄不必心怀不忿!”尹剑平慢吞吞地道:“在下方才也已经说过了,宝剑能者居之,这口剑不过暂为在下所保管而已。”微微一顿,他遂即接下去道:“……即使现在,阁下你仍可以随时拿回去。不过,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先要问一问阁下是否有这个能力!”
“云中鹤”金步洲陡地一呆,冷森森笑道:“尹朋友你的意思我明白,没有三分三,不能上梁山,哼哼,在下既然来了,当然不能空手而回。”
尹剑平道:“你来得正好,其实我正有事要找你。”
金步洲紧紧咬着嘴唇,聆听之下,徐徐地道:“洗耳恭听!”
尹剑平道:“既承见问,我倒要告诉你,在下受人所托,也正是要向金朋友要还一件东西。”
“噢,那倒是一件新鲜事了!”
“一点也不新鲜,”尹剑平一哂道:“套用一句老兄的话题,你是明知故问。”
“哼哼……”
一面冷笑着,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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