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
“剑平!”段南溪嘴角挂着微笑:“你去吧!我不行了,但是我心里很高兴!”
尹剑平冷漠地摇头,眼泪一颗颗地掉落下来。
“你老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若是你……”段南溪的身子成一盏弓的样子:“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岳阳门就还有希望!”
那盏弯起来的弓,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要死了,只是还不甘心:“告诉我……你怎么能不畏毒?还有你的那些奇妙……奇妙的武功?”
他虽然提出了心里的疑问,却来不及等着听知答案,在一阵剧烈的抖颤之后,七窍里溢出了紫黑的血,遂即命丧黄泉!
尹剑平紧紧地咬着牙,忽然苦笑了一下,动手由死者背上解下了那个包有岳阳门“铁匣秘芨”的布包,改系在自己背后。目光掠处,忽然觉出了有异,身形略闪,已来至神案前,案上置有一只玲珑的小小香炉,炉内袅袅地散发着数缕香烟。
显然含蓄着桂花的那种馥郁清芬!
毒!一个念头由他脑中掠过。
他忽然明白,何以段南溪在进入宗庙之后,猝然为之丧生,毒!好厉害的“七步断肠红”!
如非是冼冰垂死前。所赠送给他的那块“辟毒玉块”。焉得还会有他的命在?想到这里,他不禁惊栗得由眉心里沁出了汗珠!尹剑平转向两个白衣人尸前,用脚尖踢开了两人的下颚,匆匆看到两人嘴里。赫然都含有一颗绿色的药丸,大如雀卵,是化毒丹!
在历代宗师的牌位前,叩行了别师大礼,他站起来,方欲向宗庙外步出,却机警地中止住这个动作。他仿佛听到了一种异声,足步声,身躯微闪,飘向窗前,点破纸窗,向外窥探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
甘十九妹,在那个红衣人阮行的护伴之下,己进入了这座院落眼前形势,当真是千钧一发:
此时此刻,再想从容脱身,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尹剑平退身一步,他有一种冲动,恨不能立刻向门外纵出,然而他却不能,不敢如此莽憧行事,因为他知道,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武功确是了得,自己绝非是她的对手!”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口气,他只有吞到肚子里。眼前已没有思索的余地,既不能奔出,就只有就地藏身,目光一转,发觉到神案下有四尺见方的一块空隙,外面垂有蓝布的布帘。尹剑平不假思索地潜身入内,以如意卸骨之术,将身了缩得异常的瘦小,强倚向神案下的角落里,他身子刚刚掩好,几乎来不及审视一下是否得当,门外红光乍闪。那个叫甘十九妹的姑娘,已同着她那个红衣跟斑儿阮讨,在那盏红灯的门照之下,双双现身庙内。
透过了布帘的侧面缝隙,尹剑平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两个人,大敌当前,即使他冉能自持,又焉能不为之惊心?总算他平素养性功深,惯于乱中取静,当下忙即闭住了”呼吸,身躯固苦磐石,纹丝不动。
甘十九妹与那个红衣跟班阮行,在进入宗庙的一刹那,先后都怔住了!
一片怒容,起自甘十九妹那张秀丽的脸上,她缓缓走过去,在一双白衣人尸身前,各自站立了一刻,最后才转向段南溪尸前站定。红衣人阮行跟着走进来,他脸上带出十分惊异的表情!
甘十九妹注视着段南溪,冷冷地道:“这个大概就是冼老头子了吧!”
阮行蹲下身子来细认了认,摇头道:“不!他不是,这个人姓段,在岳阳门是一个堂主,卑职见过他,虽不曾和他动过手,但是自信当时对他审查得很清楚。奇怪……想不到他竟然会有这么一身好功夫,居然能把盛氏兄弟杀死,这倒真有点难以令人置信。”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不像!”
阮行奇道:“姑娘是说……”
“你还看不出来吗?”甘十九妹道:“这个人是中了七步断肠红而致死的,他焉能会有能力去对付盛家兄弟?一定是另有高人。”
所谓的“盛家兄弟”,当然是横死地面的那两个白衣戴笠的少年。
一听说另有高人,红衣人阮行顿时面色一惊,那张瘦削木讷的脸上,起了两道很深的纹路,冷冷地摇了一下头。道:“卑职不以为然!”
甘十九妹斜睨着他,冷笑了一声!
阮行道:“在未来岳阳门以前,卑职奉姑娘的命令,已把岳阳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查得很清楚,这里绝没有任何外人。”
“我并没有肯定他说是外人。”
“那更不可能了!”阮行说:“岳阳门的人都死光了,哦……”
他似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大声道:“冼冰!莫非这个人就是冼老头?”
甘十九妹方自点了一下头。可是眼光一瞟,立刻发觉到停置在宗庙两廊之间的两副馆材,身躯微闪,一阵风似地已来到了棺前!阮行忙跟踪过来。
眼前是两副白木新棺,上面各有神签标写着死者的姓名,其棺正前方赫然标写着冼冰与李铁心的名字。甘十九妹面色不惊地注视着冼冰的那具棺材。
红衣人阮行大声叫道:“不!这一定是假的!”
“我看是真的。”甘十儿妹冷笑着道:“我判断冼老头子应该早就死了。”
“可是。”阮行道:“刚才那个答话的老人又是谁?”
“是他!”
甘十九妹伸出的那只纤纤玉手,指向地面上的段南溪。
阮行怔了一下,真有点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甘十九妹道:“不信,你就打开棺材来看看。”
阮行双下向那具白木棺材上一按,只听见“嚓”一声,他正欲施展“巨灵金刚掌”力,将整个棺材震碎,甘十九妹却阻止住了他!
“个要这样,”甘十九妹说:“对方是一代名门宗帅,应该得到起码的尊敬,你只打开棺盖,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也就算了。”
阮行道:“卑职遵命!”
说话时他已施展内力,将钉入棺盖内的木楔震断,一扇棺盖就这样地启了开来。
神案下的尹剑平感到一阵难以克制的愤怒与伤心,对甘十九妹却也有了另一种的认识,他原以为她是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却没有想到,倒也有令人尊敬的一面。
棺盖启开了。
阮行把灯重新挑起,就近照向棺内。
甘十九妹道:“这个人你见过吗?”
阮行细认再三,摇摇头道:“没有。”
“那么毫无疑问,他必然是洗冰了。”
甘十九妹一面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阮行迟疑着道:“姑娘怎么知道?”
“不会错的,”甘十九妹脸上带出了一抹冷笑:“阮行,难为你学会了一身不错的功夫,却连这一点阅人的眼力也没有,把盖子盖上吧,除非是那个冼老头,别人是不会有这种气派的。”
阮行讷讷称是,遂即把棺材盖子盖好。
甘十九妹轻移莲步,走到了盛氏兄弟尸身旁边,低眉凝目地注视着两人。她脸上虽没有显著的悲伤,但是一双剪水瞳子里却含蓄着很深挚的情谊,阮行那张白脸上,却现出了无比的悲忿!想不到盛氏兄弟这等的武功,居然也会遭人毒手,这个人却又到底是谁?
阮行脸上起了一阵痉挛,狠狠咬着牙,狠声道:“我要是找着了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甘十九妹冷冷地道:“盛氏兄弟的武功,虽不及你,却也相差不多。兄弟联手,武林中己罕有敌手,即使是冼冰在世,也未必能够同时取胜他两人,这个人的武功非但是高,简直是高不可测!”
阮行呆了一呆,木讷地道:“姑娘怎么知道?”
甘十九妹道:“只看盛氏兄弟的死状就可以知道了。”
她指着第一具尸体。道:“你只看这一剑.是何等的利落,从他全身各处,不见任何伤痕,由这一点看起来,我敢断定,对方只出了一剑!”
暗中的尹剑平,不禁一惊,由衷地心生钦佩!
甘十九妹道:“能够一剑就伤他人性命的人,该是何等身手,你应该可以想到。”
然后她转向第二具尸体,冷笑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阮行道:“卑职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伤痕,自然是死在对方内家手法之下了。”
“错了!”甘十九妹微微冷笑着道:“你试着抬动一下他的头就知道了。”
阮行应了一声,探身下去,伸出一臂试着把死者的首级,向上抬动了一下,顿时吃了一惊。
甘十九妹道:“你可知道了?”
阮行神色惊愕他说道:“他……他的颈项椎骨断了!”
“不错!”甘十九妹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手法?”
阮行想了一下,道:“莫非这人练有磨盘功?”
甘十九妹摇摇头道:“真要是这种功夫也就不足为奇了,举手之间,生生把他颈项骨拧断,据我所知,天下只有一种厉害的手法,可以达到这个程度。”
阮行一怔道:“什么功夫?”
“金刚铁腕!”
“金刚铁腕?”
“不错!”甘十九妹苦笑着道:“这个人显然是具有这种功力,而且还精于此功。”
暗中的尹剑平岂止是钦佩,简直是震惊了!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越觉得对方这个叫“甘十九妹”的少女珠玉其外,锦绣其内,以其绝世风华与灵智心思,再加上那一身盖世的武功绝技,这样的一个人,一入江湖,善则为天下利,恶则为苍生害,端的是一个令人极为担忧而可怕的人物!
尹剑平想到来日终将与她为敌。心中由衷地潜生出一种畏惧!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任务感到担忧!大敌当前,尹剑平不得不格外谨慎小心。所幸他学兼多家之长,其中“闭气”一门,已有七成内力,一经屏息,即使贴其鼻边,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他的这番谨慎并非多余,事实上甘十九妹。确是剔透玲珑,绵密精严的一个慧心姑娘,明面上虽在与阮行一对一答,其实她的注意力,却远达于户外十丈方圆内外,在这个范围之内,哪怕是飞花落叶,也难逃她的听觉之外。
她确是美艳动人,在阮行手上的那盏红色琉璃灯照射之下,越觉仙姿容貌,幽步窈窕。
而举止大方,出言中肯更似“银碗盛雪,不容纤尘”!尹剑平多看了几眼,已由不住心旌摇动,不得不把眼光移向红衣人阮行身上。
他们谈话的重点,似乎距离尹剑平越来越近了。
阮行道:“这么说,这个人莫非是来自双鹤堂的高手?”
甘十九妹轻嚷秀眉道:“这个问题,我也正在想,我想不会是双鹤堂中人,双鹤堂自从前掌门人坎离上人退隐之后,他们那一门里,已经没有一个真正有什么功大的人了。”
“那么会不会是坎离上人本人?”
“不会是他。”甘十妹轻轻摇与头,说道:“在我这一次涉入江湖之前,姑姑已详尽地把当今江湖各门派人物,跟我讲得很清楚。你知道,姑姑料事如神,论人沦事,是不会错的。”
尹剑平提高注意力、更加凝神细听!
阮行已代他提出了疑问道:“主母是怎么说的?”
甘十九妹道:“我姑姑曾经对我说过这个坎离上人。生平胆小如鼠,行事畏首畏尾。少年时这样,到了老年更是抱定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样的一个人,岂会涉足在这种事情里,所以我断定绝不会是这个人。”
尹剑平听到这阻,几乎由不住心里击节赞叹,因为她形容坎离上人的这几句话,实在是中肯极了。
甘十九妹接下去又道:“以此而推,我猜想非但不是坎离上人本人,甚至于也绝不会是他们双鹤堂中任何一人所为。”
她眉头微皱,又道:“以我看来,事实上这个人的武功更在那个坎离上人之上。”
红衣人阮行听到这里,显然被她这番话惊得呆住了!
甘十九妹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清秀的面容上含蓄着一片忧虑!
阮行道:“姑娘何必叹气?”
甘十九妹微微苦笑道:“我是在担心,姑姑把所有的信心与希望都寄望在我的身上,她这么做可能是错了。”
阮行冷冷地道:“姑娘也未免太过于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凭姑娘这身能耐,普天之下以卑职看来,是无论如何再也难找出第二个人,即使是主母本人,也未必就能胜过姑娘多少。”
“你这种说法倒是和姑姑同一个论调。”
“事实上也是如此。”
“事实上是不是这样,谁也不知道。”甘十九妹淡淡他说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过于自信和自大,迟早必将会后悔莫及!”
阮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颇不以为然的样子。甘十九妹冷冷地道:“就拿眼前这个人来说吧,我就感觉到他是我一个劲敌!”
阮行摇头道:“卑职可以断定他不是姑娘的对手。”
“那要看怎么说了,”甘十九妹缓缓道:“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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