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
拧?br /> 这番声势,不禁把尹剑平惊得呆住了!
吴老夫人声嘶力竭地跌坐在位子上,手中鸠杖“当啷!”坠地,那副样子,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球。只是她脸上所弥漫的笑容,却显示出她内心的喜悦!
尹剑平心情稍定,趋前告罪道:“小侄一时失手,伯母万请见谅!”
“你没有罪!只有功!”吴老夫人探身坐直了,欢声笑道:“由于你的活用,已把我所构恩的奇招,表现得淋漓尽致,使得我信心大增!这也证明了,我所构思的这些奇功异招,绝非是虚空的幻想,确是有超越凡流的价值!”
她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尹剑平的肩膀,温声道:“你可知道这三招剑招的原始出处吗?”
“这……”尹剑平摇头道:“小侄正要请教!”
“那么,我就告诉你,”吴老夫人脸泛激情地道:“我所施展的三招,正是当年水红芍用以取胜我的三招,也是她自以为最得意的‘追命三剑’,据我所知,多少年以来,死在她这三剑之下的人,已不知凡几,现在,终于为我所破!”
顿了一下,她接下去道:“非但为我所破!而且反过来为我所制!”
她冷冷一笑,又道:“你所施展的‘反命三剑’,正是我多年来苦思竭虑的结晶,非但在我画图的理论上得以成立实现,并且在方才对证的手法上,已得以证实,这可真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尹剑平聆听之下,亦不禁惊喜不置!
“恭喜伯母,”尹剑平笑道:“这可的确是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吴老夫人哑笑道:“恭喜我?哦,不不,真真应该恭喜的,却是你自己。”
“我?”
“你难道还不明白?”吴老夫人缓缓伸出右手,指向四壁,微哨着说道:“这些旷世的奇招异功,自从我发明了它们以后就与它们绝了缘分,真正能够活用它们,用以克敌制胜,扬威天下的,却只有你,难道,你还不值得恭喜吗?”
“这……”尹剑平喃喃道:“小侄只觉得无限惶恐,生怕没有这个福分与造化!”
吴老夫人又哑笑了起来。
“福分和造化,就同一个人的命运一样的。”她侃侃道:“只有一它选人,却不容人来择它,一旦它选中了谁,你虽千方百计,亦无力拒绝。”
尹剑平顿时呆住了!他心里充满了过度惊喜,由于这番惊喜,来得是那么突然,正如吴老夫人所说,它选中了自己,就不容许自己有所逃避。当然,对于尹剑平来说,这种福分,他求之尚恐不及,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吴老夫人打量着他,十分诧异地道:“你不高兴?”
“不,我太高兴了,只是……”
“只是什么?”
“这些招法,无不巧夺造化之妙!”尹剑平奇怪地道:“你老人家既然创造了它们,自己却又为什么放弃研习?这样岂非功亏一篑,太可惜了!”
吴老夫人哑声笑道:“我老了!你说的不错,这些招法确实是我所独创的,一招一式,都是我智灵的结晶,然而孩子你要明白,一个杰出的发明者,诸葛亮擅布百阵,呼风唤雨,当得上神机妙算吧,然而你又如何能让他亲自上阵杀敌?”
笑了一下,她又道:“当然,这个譬喻不见得恰当,不过事实确是如此,况乎,这些神奇百怪的招法,有很多只是我一种构想涌现,却有待比我更聪明的人去加以润色,去芜存菁,去加以改良。”
顿了一下,她才又道:“现在,这个责任,已经落在了你的肩上……我确信你一定能作到!”
她像是很高兴,脸上闪烁着无以名状的神采!
“你学兼数家之长,这样使你对于各门外来的家数,都易于吸收……”
吴老夫人说了这几句话,忽然皱了眉头:“只是,我这些奇异的招法功式,也应该有一个综合的名字才行……你看应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尹剑平点头道:“自然应该冠以伯母的名讳,来用以纪念你老人家的苦心孤诣!”
“不不不……那样就太俗了!”吴老夫人喃喃道“水红芍的武功,美其名叫‘丹凤轩秘功’,冷琴居士有‘春秋正气功’……我。这门功夫,可就……”
尹剑平一笑道:“这么一说,伯母又何妨也由这间草堂来取个名字?”
吴老夫人咧嘴笑道:“好!只是这问草堂却还没有命名,你很有见地,书大概读过不少,就烦你给我这草堂取个名字吧!”
“这……”尹剑平抱拳一拱,道:“小侄遵命!”
“你看看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尹剑平前后打量了一眼,心里一动道:“有了!伯母这间草堂,只前后开有门扉,两侧无窗,更不见日光,何不取名为”双照堂’,取意前后贯穿之意!”
“有理!”吴老夫人道:“对!就叫‘双照草堂’,很好。”
尹剑平说道:“那么,伯母这些绝技,即可取名为‘双照堂秘功’,不知道伯母意下如何?”
“好!”吴老夫人道:“就叫双照堂秘功!尹剑平,你既然习我绝技,也就是我双照堂的嫡传弟子,我并无意使这门武功光大武林,却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吴老夫人嘿嘿笑道:“这个愿望,其实也不难达到,那就是不可使我双照堂绝技蒙羞武林!”
尹剑平躬身道:“小侄遵命!”
吴老夫人点头道:“还有一点,你须切记,不可以双照堂武功泄露他人,你可答应?”
尹剑平点头道:“小侄答应。”
吴老夫人哑然笑道:“好了!就是这么简单,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岳阳门的冼冰,身负有岳阳门振兴复派工作,我也就不勉强你必须人我门下……”
说到这里,她忽然叹息了一声,苦笑着又说道:“你可知道,我此刻的心情,该是多么的矛盾?”
尹剑平发觉到她眸子里闪动着泪光,一时不禁愕然。
吴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些绝世异招奇功,我原寄望传授我儿子吴庆,谁知道……他偏偏没有这个造化……而我,又是如此的老朽不堪,看起来,我最后的一点愿望,也要寄望你来代我完成了!”
尹剑平道:“伯母请放宽心,受人点水之恩,当报以涌泉,况乎伯母对小侄有救命再造之恩,当得上恩重如山,小侄只叹粉身碎骨,亦难报伯母大恩大德。你老人家如有什么嘱托,只请关照就是。”
吴老夫人点点头道:“很好!难得你有这颗心!那么,你就听清楚了!我要你代我手刃了水红芍那个女人。”
尹剑平想不到她会有此一说,聆听之下,不禁惊得一震!
吴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怎么,你害怕了?”
尹剑平冷冷一笑道:“伯母你误会了、水红芍如今不只是你老人家的仇人,几乎已称得上是武林公敌,即使没有怕母关照,小侄又焉能放得过她,所以请放宽心,这件事小侄是责无旁贷!”
吴老夫人点了一下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切莫要轻视了这个女人,据我所知,当今天下还不曾有一个人,能够是她的敌手。况乎事隔多年,她的武功必然更有进展,所以,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唉……希望我的病能够早一天痊愈,也许尚能助你一臂之力。”
她迟滞的目光,缓缓视向四壁,一刹间像是苍老了许多!
“尹贤侄!”她喃喃地道:“我毕生的精力,全都在这里……这里每一幅图画,都是我智灵的结晶,你也许难以置信!”
她缓缓地走到尹剑平身边,又道:“除了一部分我后期的创始灵构,我尚能追溯回忆,其它的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尹剑平摇摇头,表示不大明白。
吴老夫人紧紧抓住他一只膀子:“那就是说,这些奇妙的灵思构想,有很多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使我觉得陌生,好像它们根本不是我创作出来的!”
尹剑平微一点头,道:“伯母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是因为伯母创造这些奇异的招式时,适逢智灵的涌现,当时未能存入记忆,事后灵性消失,自然就不易理解了,这是很可惜的!”
“就是这样!这两年,我苦苦摸索我自己的创作,用尽了心智,才不过理解了一半,另一半,竟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
叹息了一声,她接下去道:“所以由这件事情上证实我是老了,我对我自己很灰心,所以必须要找到一个传人。总算皇天有眼,竟然在这个时候,会遇见了你。”眸子里一刹间交织了兴奋!“从刚才你踏进草堂的开始,我就知道这些奇招异功,竟是为你而创作的!”
她身子坐下来,但是抓着尹剑平的那只手,却抓得更为有力:“所以,我不得不把我的经验告诉你,那就是你要把握机会,我确信灵性是不可思议的东西,以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如果在三至五天之内,你并不能参透这些东西,那么很可能你三年甚至于十年或者毕生你都未必再能参透,你明不明白?”
尹剑平怔了一下,道:“这么说,你老人家是要我马上开始着手练习了?”
“不错!”吴老夫人道:“但不是今天,今天,你的灵性已经过去了。”
“已经过去……了?”
“记住!”吴老夫人道:“一个灵性充满的人,不可能在面对着一百二十八手奇招异式而无所惊恐动心的,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测验!”
尹剑平忽然想到了刚才踏入草堂时的那种感受,不禁深信不疑!
“就像你刚才初进草堂时那种情形,那是非常宝贵的一种智灵涌现,只有那种情形下,你才能对我的这些奇招异式有所悟解,如果你一时心存畏惧,把目光避开,那种宝贵的灵性,就会很快地消失!”
停了一下,她又道:“这就是你现在何以会面对四壁,而无所知觉的原因,因为你已经丧失了方一踏入这间草堂初时的那种灵性!而我……”
她苦笑着又接道:“……我所求这种像你的灵性,已经有一年了……每一天,我进出这间草堂无数次,但是,就像现在一样,似乎早先钟爱我至深的那种灵性,已经不再属于我所有了……所以,这一年来,对我来说是一无所获。”
尹剑平这才了解到她何以那般失望沮丧的原因,心里不禁对她大生同情。
吴老夫人痛心地道:“上天既然利用我的脑子创造了这些巧夺人智的奇功异招,却又不使我自己占有它们,这简直是一种讽刺,一种惩罚……这近十年以来,和我斗争,深深让我感到威胁困惑着我的,不是敌人,而是我自己!”鸠杖力点地面,挣然作响。
吴老夫人的表情也就更加愤恚激动,她频频冷笑着又道:“再加上我的旧病复发,真使我生不如死,好像老天爷故意地在折磨我,延阻我的复仇工作。起先,我是一千个不服,可是现在,我终于想通了这个道理,使我了解到,我与武林中的缘分,也许已经结束了,这一切,也许是上天有意作的安排,我不得不认命服输,对于我自己,我已经不再有什么雄心抱负!”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垂下了头,也许是心情过于激动,她身子微微地在颤抖着。
尹剑平轻轻搀扶着她,道:“你老人家想得太多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吴老夫人点了一下头,缓缓地站起来,“唉……我这身讨厌的病……”
一面说,她身子剧烈地摇晃着,仿佛突然加身的剧痛,使得她全身上下的骨节都松卸开了。那些散置在她颜面双手皮肤上的玫瑰红斑,看上去也就更加的显著,其红如血,一块块闪烁着红光,似乎要滴出血来。
吴老夫人那般毅力之人,竟然也忍无可忍地哼出声来!
“快……扶我回去……快快!”
尹剑平答应了一声,急忙搀着她,步出草堂!
吴老夫人却又回过身来道:“把里面的这些灯熄掉。”
尹剑平答应了一声,挥掌以掌风把烛火熄灭!
二人步出草堂,关上门,吴老夫人颤抖的双手把门锁锁好,却把手里的一把钥匙交到了尹剑平手上。
“这个你收着……”吴老夫人牙关“克克”战抖着道:“我的病这一发作,只怕十天半月也难以下床,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一切得靠你自己来琢磨了!”
尹剑平迟疑了一下,才由她手里接过了钥匙。吴老夫人说话之间,看来病势发作更为剧烈,瘦弱的躯体几乎难以自持,那双眸子,猝然间像是失去了原有的光锐,变得十分黯然!
“扶着我进去……我要躺下来……”
说了这句话她似乎再也提不起一丝劲道,整个身子就像是忽然被人抽去了骨头,缓缓地向下瘫软下来!
***
子夜。
万籁俱寂!
茅屋一片寂静。
吴庆独自捕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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