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
尹剑平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是这里面唯一与甘十九妹正面交过手,尝过她厉害的人,深深知道此人的不可侵犯,仅凭臆测是万万也难想象出她的威仪,是以他私下认为,探测一下对方实际虚实情形,确是有此必要,如果存心主动去找甘十九妹挑战,那可就万万不可!当下他很婉转地把这番心意道出,各人听后一时俱都闭口不言。
樊钟秀忽然冷笑一声,道:“要照贤侄这么说,我们岂非只有坐以待毙了?”
尹剑平摇头道:“弟子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认为现阶段只宜智取,却不便力敌!”
左明月立时附议说道:“尹少侠既然这么说,必有原因,我看,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才好!”
“从长计议?”樊钟秀冷冷说道:“太晚了!”
尹剑平道:“左先生说的甚是,依弟子之见,老前辈这边暂且按兵不动,由弟子先行刺探一下对方动向虚实,在最短时日内转回来,然后再谋动静!”
左明月道:“这样固然甚好,只是尹少侠不是曾与这个甘十九妹见过吗?只怕行事不大方便!”
尹剑平道:“先生放心,在下虽与她有过动手相搏,俱系蒙面,而且一直闭口不曾出声,即使面对面,她也认我不出。”
樊钟秀点头道:“这样很好,只是你人单势孤,万一动起手来,怕要吃亏。”
樊银江插口道:“我去!”
秦无畏与蔡极也纷纷自荐!
樊钟秀道:“你们不必争执,我看还是由小儿与蔡香主,同着尹贤侄走一趟为妥,银心殿那边,事情很多,秦香主还要偏劳,不能分身。”
说罢,目注左明月又道:“左先生意下如何?”
左明月却转看向尹剑平道:“尹少侠的意思?”
尹剑平自一见樊银江,即知道这个年轻人身怀绝技,有他同行,自是一条得力膀臂!然而,这一次行动,旨在打探甘十九妹一行动向虚实,并非出击,人多了反而累赘。只是樊氏父子俱是一个脾气,如果明里见拒,对方必然误会自己看他不起,反倒不妙!
当下只得勉强地点头道:“有樊兄与蔡香主陪同,自是再好不过,但是有一点,在下却不得不说。”
樊银江一笑道:“你不要客气,今后我们更是一家人,有什么你只管直说就是。”
尹剑平道:“诚如方才秦香主所说,甘十九妹的毒术极是厉害,防不胜防,在下困承敝门冼长老临终时赠有一块辟毒玉玦,可以无虞进出,银江兄与蔡师父上来不知,可就难免受害,所以我三人尽管同行,一旦需要贴身探索时,应该由在下独自前往为宜。”
樊银江一笑道:“你也许不知道,我们樊家练有特殊的闭息之术,一经运行,可以长时闭住呼吸,任他毒性再烈,只怕也莫奈我何,倒是蔡香主要多留些意,不过事先如有警觉,暂闭一时呼息,也并非什么难事。”
尹剑平见他如此自负,也不便落他面子,遂即不再多说。
倒是那位左先生识得厉害,当下遂道:“话虽如此,少主与蔡香主仍要小心防范的是,尹少侠到底是过来人,凡事多向他讨教,应无差错。”
樊银江点头道:“大叔不必关照,我都知道,我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
左明月道:“不必急于一时,尹少侠才来,也该歇息一下。”转向樊钟秀道:“东翁之意如何?”
樊钟秀点头道:“不错,白天外出,颇力招摇,我看你们今夜再去吧,一切就多偏劳尹贤侄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于是,当夜,尹剑平、樊银江、蔡极三人经过了一番分析之后,遂即谨慎上道。下册
徐徐的清风,带来淡淡的一阵荷叶香气。
“碧荷庄”这所讲究的客栈,即因为有了这间占地颇大的荷池而得名。
荷花池子居中而设,中有“池心亭”。该亭分别由四道曲折迂回的朱红小桥,衔接着东栈的四个跨院。每一个跨院之内,都有十来间清雅精致的客房。客房分由一扇月亮洞门,与正中池心亭暗通款曲。于是,你有幸居住于此,只消将临池一面的落地纱帘拉开来。即能享受到碧绿碧绿的一池春光和沁人心脾的一阵阵的郁郁清芬!
尹剑平、樊银江,摇身一变,居然都成了风流惆傥的游客!
现在,他们正自凭窗而坐,享受着大好的湖上春色!
然而,他们毕竟并非是真正的闲游游客,亦无心于眼前的荷池春色。吸住他们目光的,却是座落于池心的那座池心小筑:池心亭。
虽然称呼上说是亭子,而事实上,却较一般的亭子要大得多,朱红的栏杆,雕花的格扇,碧瓦飞檐,画屏彩壁,好漂亮的一座湖上建筑!
这里除供应客人赏荷小坐,亦兼理大宴小酌。四方形的亭面,摆着十数张红木大理石的八仙桌,每一张座椅上,都铺着红的松软坐垫。
碧荷庄的客人,无论你是大宴小酌,或是小坐品茗,只要你走进这座池心小筑,必定会使你流连忘返,间或一杯在手,便当不醉不休了。
碧荷庄之所以名噪淮上,土林见重,一方面由于它建筑得玲珑别致,富丽堂皇,另一方面却因为它的主人是个十足的风雅之人。
此人姓赵官印三省,早年进士出身,为官京师,干过一任户部员外郎,因为仕途不甚得意,兼以宦囊多金,乃携其小妾辞官归返故里乡梓,在这“灵碧”县境,开建了这座极尽华丽雅致为能事的客栈,一切食寝享用俱是第一流的。果然人杰地灵,凭其特殊关系,不及一年已声名大噪,成为皖北境内首屈一指最叫字号的客庄。
“当然,能够来到这所碧荷庄为客的,绝非是一般寻常人士。
第一,你必须囊中多金,否则无足以支付阔绰开支。第二,你必须衣冠楚楚,如能附庸风雅者更为欢迎。至于喜欢惹事生非,动辄拿刀动剑的江湖武林人物,皆非欢迎之列。
尹剑平、樊银江风度翩翩,举止高雅。蔡香主衣着华丽,尤其神似一饱学骚客,自在欢迎之列。他们进门的第一天,蔡香主即赏下了二十两的一锭彩银,博得了店家的十分青睐!
给予他们特殊的照顾与方便。
今天是第二天,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许多想要知道的事情。尤其是此刻,当那个红衣红帽的怪样人物,出现在池心小筑的一刹,就更证明了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十分正确了。四道犀利的目光注视之下,亭子里的红衣人己无所遁形。事实上如果他真想隐蔽行藏,也就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于此。他当然是有恃无恐。
除了红衣人独占一席之外,亭子里稀稀落落地只得三五个散客。
红衣人那张白皙的瘦脸,活死人般地搭拉着,大自天也显得那么无精打采,面对着一池碧荷,翦翦春光,竟然连转动一下眸子也是懒得,一双吊客眉,在残阳里泛着黄白的光泽。
这等怪模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给人十分惊异的感觉。然而,隔池注视着他的那两双皎皎目光,却显示着那股强烈的敌意。
“尹兄,你确定是他吗?”樊银江的声音里充满了冷峻,怀疑地说:“他真的是那个甘十九妹的红衣跟班吗?”
“不错。”尹剑平黯然地点了一下头。
对方那张脸,以及这般特殊的装扮,即使化成了鬼,烧成了灰他也是忘不了。
樊银江冷冷地笑了一声,缓缓地道:“很好,这一次我们总算是来对了地方,只是,为什么不见那个甘十九妹的踪影?”
尹剑平目光注视亭子,冷冷道:“她是不会轻易现身的,但是看了她的这个跟班儿,也就几乎等于嗅见了她的味道,她已经万难掩饰行踪。”
樊银江兴奋地道:“这么说,你以为甘十九妹也住在这碧荷庄?”
“我的确是这么怀疑。”尹剑平顿了一下接道:“不过,详情是否如此,却有待蔡香主返回之后才能确定!”
“哦!”樊银江恍然地道:“原来是你打发蔡香主出去的,怪不得我半天都没有看见他的人,我以为他到哪里去了。”
尹剑平道:“蔡香主老成持重,人又很机智,他与店家又相处得甚好,由他出面询问探听,一定比我们有所见地。”
樊银江点点头,站起来道:“走,我们到外面亭子里坐坐,就近观察一下那个红衣跟班,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尹剑平微微一笑道:“银江兄不必急于一时,等一下蔡香主回来之后,确定了对方行藏之后,再出去也不迟,请少安毋躁。”
樊银江不耐地坐下来道:“这个红衣跟班叫什么名字?武功如何?”
“他叫阮行!”尹剑平道:“你不要小看了他是一个跟班,却具有一流身手!”
樊银江嘴角略现不屑,轻轻地拉出了一条笑纹:“只从外表上看,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如有机会,我倒见识一下,看看他能有什么惊人的功夫。”
尹剑平道:“自然他绝非银江兄你的对手,不过我等此来,行藏务要谨慎,以免打草惊蛇,万一惊动了甘十九妹那个姑娘,可就麻烦得很。”
樊银江点点头道:“尹兄放心就是,我绝不主动惹事就是,只是若要犯在兄弟手上,哼!那可就只怪他的八字排错了地方。”
尹剑平心中一惊,这才知他原来较其父更要自负,固然他一身武功确是了得,只是大敌当前,最忌锋芒显露,心中好不为他担忧。
二十三
说话之间,即见“飞流星”蔡极由外面走进来。
他原来就身材矮小枯瘦,穿上一袭肥大的宽松袍褂,更显得瘦弱之极,加上头顶的瓜皮小帽,十足的一副老学穷,骚人模样!
尹剑平忙站起来道:“蔡香主辛苦了,快请坐下。”
蔡极回头看了一眼,掩上了房门,凑身过来坐下。
樊银江忍不住问道:“你探听到了些什么来?”
“哼!”蔡极一面摘下了瓜皮小帽“我们这一趟还是真没有白来!”
眼睛向着尹剑平一瞟,接口道:“尹少侠果然好亮的照子,真当得上是神机秒算,果然,他们都是窝在这里。”
樊银江一惊道:“你是说甘十九妹?”
“大概是她,错不了。”
一面说,他一面端起放在樊银江面前的一碗香茗,掀开盖子,撇了撇上面的茶叶沫子,放到鼻端嗅一嗅,然后就嘴喝了一口。
“你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樊银江道:“你可看见了那个姑娘?”
“那倒没有,”蔡极翻动着一双小眼睛道:“我的殿主爷,你把事情也未免看得太简单了!我就是跟老天爷借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放浪形骸呀!”
尹剑平点点头道:“蔡香主谨慎行事是对的,可是已摸清了对方的住处?”
蔡极点一点头,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着停下来,向着窗外嘟了一下嘴:“就在对面南跨院里。”
樊银江道:“你怎么知道?”
蔡极微微一笑,道:“那还用说?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用了五两银子,就买通了南院里负责茶水的那个小伙计,套出了许多消息!”
他喝了一口茶之后,才接下去,说道:“据那个负责出入送茶水的小余告诉我说,南跨院里,虽然有雅舍十间,但是,仅仅只住了主仆六人。”
樊银江一怔道:“他们竟有六个人?”
“殿主先别急,听我说呀!”蔡极道:“经我打听之下,原来是一主五仆,而且那个主人,竟是一个年纪甚轻的少女,剩下的几个人,一个是红衣跟班的听差的,四名少年侍从,其中有两人是轿夫。”
尹剑平微微点头道:“完全正确,这个姑娘就是甘十九妹,她果然来到了这里。”
樊银江冷笑道:“既然知道了她下榻之处,你就该进去刺探一下。”
蔡极点头道:“我原来也有这个心意,只是一来那个伙计小余告诉我说,南院里客人已有关照,不许任何闲人随意进出,否则唯店主是问。”
樊银江道:“笑话,他们开的是店,还禁止客人进出吗?”
“话是不错,”蔡极道:“可是所有的南院十间房子,已全被他们包下,银子加倍给付,只要求这一点,店东特别关照,每日有专人站更,不许任何闲人出入。”
樊银江一笑道:“蔡香主一身轻功,难得了你吗?”
蔡极点头道:“殿主说的是,我绕向后院,抽个冷子翻过了院墙,借着院子里花石掩饰,侥幸不曾被人发觉,只是进了中院,就看见一名白衣少年立在那里,那少年观察敏锐,大白天我却是无法潜入,再者,我发觉到三条甬道的进出处,皆置有一个白瓶,瓶中散着缕缕青烟。我想到了尹少侠所说的‘七步断肠红’的剧毒,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潜了回来。”
尹剑平道:“蔡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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