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
章端巴含劲鼓气,拼着以数十年清纯的密宗奇功,硬挡这一下。故此不闪不避,兀然直立。
尖锐的鞭声,打耳边一擦而过。敢情那金大人果真是把高手,这一鞭抽下去,眼见番僧不会闪避,在那鞭梢将及的刹那间,收劲换力,正好抽个空。
章端巴这时才啊呀一叫,笨拙地向后闪避。庞大的身躯,正好碰在钟荃身上,把他撞得打几个趔趄。
那边的李大人和杜大人,同时哈哈一笑,李大人叫道:“大哥,这就行了,我们走吧。”
金大人满意地脚跟轻敲马腹,霍地蹿开去,举手一扫,八骑沓沓,飞驰而去。
待这八骑去远了,章端巴才呵呵一笑道:“好在师弟你提醒,否则便被他们看破我们的假装了。”
钟荃道:“那人手底确实不错。”
“我生平的脾气就是这样,做什么也得做到底。方才我为了假装外行,拼受他一鞭。”
“不过师兄你可犯不着呀,小弟情愿你扯下脸,动手教训他们一顿。”
两人谈笑着简直没把方才那些气焰迫人的骑士们放在心上。
钟荃催道:“师兄,我们走快点行么?小弟肚子饿了。”
“对了,吃饭是大事,我们走。”
两人展动身形,快如烈马奔腾,但见平地上卷起两道尘影,倏忽间已走得远了。
个把时辰之后,他们已到了哈尔里克。
他们进了土城,先找吃喝的地方,这里虽是回部,但仍混杂有喇嘛教徒,他们找到一家藏人处歇足。
这家主人家境似乎不错,殷勤款待他们。
吃喝饱了,钟荃对章端巴道:“师兄,可否央请主人派人查查那几个骑士的行踪?”
章端巴见他侠胆义肠,形于词色之间,便笑道:“随你的意思吧,我绝不会拦阻你的行事。”
钟荃便将此意告知主人,并且仔细描述那八骑的相貌服装。
主人道:“这件事容易,这儿一天能有多少人经过,尤其是这种人,更加容易查出,我这就派人去。”
主人立即差人去查探,一面熬茶劝客,他们西藏人的喝茶,可和汉人不同,连喝数碗,面不改容。
不一会儿,报讯的人回来,道:“那八骑士,五个是伊黎大将军的护卫武士,其余三人,则不晓得来历,现在他们在城中,好像有什么事情,五个武士已经分头外出……
钟荃矍然道:“师兄,那女人定是在这儿附近,等会儿我们去探探看,好么?”
章端巴笑道:“师弟你一个也就尽够了,何必拉我和尚下水。”
钟荃也不禁笑了,便道:“好吧,小弟先去看看,若果有什么意外时,再请师兄后头接应。”
当下钟荃问明主人,那些人落脚之地,晓得是歇在本城一家回族富户家里,探清楚方向地点之后,看看天色,已经黑了,便施施然走出去。这城中的街道,全是圆石嵌成,木制的车轮辗过时,发出隆隆的声音。
这时,天黑未久,人们都在屋外纳凉。
钟荃仍旧敞着胸膛,一直走到所寻地点,却是城中最宏大的房屋。
他在门外张望,眼光穿过一片花园,在那房子侧边,一座四方形的棚子,四下爬满了瓜藤蔓叶,变成一座极饶趣味的亭子,亭中四角燃着光亮的火炬,当中摆着盛筵,几个人席地而坐,正在吃喝,几个身裁婀娜的女人,在左右执壶进酒。
座上两个是回人装束、其余四个人,他都认得,三个是八骑中的便装大汉,还有一个是郝老刚。
郝老刚这时忙得很,一面替他们主客间翻译谈话,大概他懂得叶尔羌族的土话。一面管自己吃喝,那双手还得腾出一只,向执壶进酒的美女轻薄。
钟荃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他一向在山上寺院,哪曾见过这种丑态,禁不住面上发热,心中呸一声,暗道:“这人太轻薄下流,另外那三个领头坐得四平八稳,端正之极,算得上是见色不乱的好汉子。”
这时相距得太远,亭里的人谈论什么,不能听到。
忽地背后马蹄之声大作,他机警地闪在阴暗的地方。
只见两骑并驰而来,在大门外停住,两名骑士下马,走进园去,这两人正是另两名武士。
钟荃又过来张望,只见那两人到了亭子,说了几句话,座上一个回人起身,和其中一个又匆匆出来。
他又闪开一旁,只见两人翻身上马,疾驰而逝。
他心中想道:“他们往来匆匆,究竟这件事如何了呢?那个女人的藏处,被他们发现了没有?
正在寻思之时,猛然背后蹄声急响,这次不但来骑是一先一后,而且方向不同。
钟荃暗叫一声不好,因为若果来骑是五名武士中的人,必定能够认出自己。
连忙游目四顾,找寻足以避开两面驰来的飞骑耳目之处。
可是除了方才闪藏过那面围墙,有一堵阴影之外,其余再没有地方可以藏身了。而那阴影处此刻也派不了用场,因为正有一骑是从那边驰来的,仓皇四顾间,那两骑来得好快,眨眼间便驰近了。
第七回 奇注比剑美妇留情
且说钟荃在这形势之下,心中大为着急,竟是没处躲藏。
蹄声如雷,送人耳中,他心中一急,猛然深深吸一口真气,浑身骨节连珠轻响声中,他的身形已暴缩了两尺有多。转眼间,已由雄壮结实的年轻小伙子,变成矮瘦的小个儿。
这一手缩骨易体之术,乃是内家中最难练的一种功夫,必须纯阳之体,而且由幼童便须锻炼,艰困异常,一旦破去童身,这门功夫便跟着完蛋。有了这些艰难条件的限制,加上练成以后,也没有什么大用,故此世间具有这神功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
钟荃自幼在昆仑山上,深得大惠禅师钟爱,闲来无事,便替他锻炼这门功夫,故此钟荃竟练成了这种缩骨易体的功夫。
他扬长地走动着,那两骑一先一后,会合在大门前,果然是五名武士之二。他们瞥他一眼,便匆匆走进去了。
他暗自欢喜地想道:“想不到这一手功夫,能够大派用场,瞒过他们耳目,倒是有趣得很。”
心中想着,脚下已走到门前,探头张望。
只见亭子中的人纷纷站起来,他呆了一下,立刻醒悟地道:“是了,这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带回消息,我且撇开一旁,暗中跟踪,便可知晓。”
于是,他立刻走到几丈外的巷口等候。
只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纷纷出来,仆人把他们的马都牵来。
他叫一声苦,忖道:“他们不知要到多远的地方去?若是太远了,只怕脚程跟不住。…
那边一共七人上马,哗拉蹄声响处,径投西南而去。
他将身躯恢复原状,然后施展开绝妙轻功,在后面飞追而去。
出了土城,夜色茫茫,笼罩住大地。
他渐渐和那七骑离远了,只好听着声音,一路追下去。
约模走了五十多里路,马蹄声已经消失了。
当下他仍然沿着大道加急向前扑奔。
忽然心中一动,犹疑地停下脚步,举目四面张望,只见荒野迷茫,夜色暗淡,峰峦丘陵,宛如巨大的黑色怪兽,盘踞蹲伏,一时间委决不下应该往哪边去才好。
他自己摇头道:“钟荃啊,你要好好记住,凡事一放开手去于,便要专心一意,切莫首鼠两端,犹疑不决,古人道,当断不断,自食其乱,方才要不是你委决不下,一路追赶,还一路想着怎样通知章端巴师兄,以致现在,嘿,把人家都赶丢咧。若是打开始时,专心一志凭你的身手,怎会输给四条腿的畜牲。”
一面埋怨着自己,一面向四周审察形势。终于,他伏下身躯,把耳朵贴在地上。
这一听之下,使他大为欣喜。原来他听到就在右面不远处,传出马蹄轻轻敲地的细碎声音。
那马蹄声并不移动,大概已经系住。
这番更不迟疑,揉身飞纵而起,一跃三丈有余,凌空飞去。
黑夜之中,他的身形就像头大编蝈似地,迅速飞翔,掠过几个小丘。
“什么人?”一个低沉的口音,严厉地低叱一声。
他吃了一惊,但去势大快,已掠过发声之地。
当下腰问微一用力,蓦然转折方向,横坠下地。
在他身形猛一转弯之际,三点寒星,从他脚尾电射而过。
他从听到的破空之声,模糊地觉察那三点寒星,定是钉形暗器,脚尖刚刚探地,只见小丘后,一条人影,陡地长身挥手。又是三点寒星,向他作品字形袭到。
钟荃铁掌一挥,掌力如狂飙般横扫,那三枚暗器,立刻向斜刺里飞坠。
那人看不清他是用什么手法挡开暗器,不敢立刻追扑,沉声喝道:“朋友你是谁?
再不报上万儿,可不跟你客气了。”
钟荃极快地四面瞥扫一眼,只见十余丈外,隐隐有些房舍,脚下踌躇一下。
那人见他不答,而且不进不退,摸不出是何门道,又喝问一声。
钟荃身形摇摆一下,猛然向那人扑去,相距不过二丈许,以他的身手,眨眼便到了那人面前。
瞬息间,两下都看得清楚。
那人正是五名武士中,名叫郝老刚的。他也认出钟荃,骇然大叫一声,扬起手中大刀,当头便砍,口中骂道:“原来是你这臭鸟,老爷我……”
刀光森森,寒风割面。
钟荃被他这一骂,心头火起,这时没有兵器在手,骈指蓦然一敲。
郝老刚久经大敌,经验丰富,这一刀看来势凶,其实并没有使尽气力。
只因他已看到对方身形奇快,一跃三丈有余,简直跟横空大乌仿佛。故此这刻口中虽然骂人,但手上并不敢丝毫大意。
这时猛觉刀身被敌人指尖一敲,立刻斜斜荡开,险些儿把持不住,不由得又吓了一大跳。
说时迟,那时快,两条人影连闪之间,但见一人扑地倒向地上,刀光一缕,卷削对方小腿。
钟荃呸一口唾沫,原来那郝老刚极是乖溜,在那刀身一荡之时,情知和人家相差太远,蓦地使个无赖招数,和身滚向地上,手中大刀,急削敌足。
他呸了一口,下面使个脚法,错眼问,已一脚踩在敌人刀上。
郝老刚用力一抽,没有抽动,啪地一响,胸膛已受了一脚,骨碌碌滚下小丘。
钟荃如影随形,飘身而下,只见郝老刚仰面躺着,张大嘴巴,却是不言不动。原来方才钟荃脚尖一挑,己闭住他的穴道。
他知道官家的人,最是难惹,只要沾上了,便是个没休没完,而他这次下山,正要到中原去,重树昆仑声威,要是大老早和官中人结下梁子,这个麻烦,便说不清有多么大,于是他不禁后悔起来,心中忖道:“我真是心粗气浮,全无半点见识,早就该把面目蒙住,甚至改变身材,那不就干净么?”
忽然几声喝叱之声,隐隐随风送来。
他狠狠地跺跺脚,低声道:“姓郝的,你可不能怨我心地太狠毒,要非早知你是小人之辈,我还可放你一条生路,但如今,你可活不成啦!”
郝老刚只有眨眼睛的份儿,半声也做不得。
钟荃抬脚,正想蹴出,忽然吐一口气,收回势子。
那边又是几声吆喝传来,他双足顿处,身形倏地破空而起,几个起落,便自扑到村落去。
所谓村落,也不过寥落数家居户,短垣败墙,完全是不经眼的小屋。
却见一间屋顶,影绰绰站着两人,隐约可以看得出虬髯连腮的金大人,与及俊秀的李大人。
隔壁单边的一间小屋,门前一片用竹篱围住的园地,此刻正有两人,正在动手。
但见兔起鹘落,身形十分迅疾。
他讶然地瞥视一眼,想起一个主意。当下深吸一口真气,身形暴缩,这次缩得体积更小了,上身的衣服,已经拂到地下,连忙脱下,绞成一条,系在身上。另外裤子也是太过长大,只是势不能连裤子也不穿,只好拉起裤脚掖在腰问。
最后,把脚下那双布履拾起来,藏在外衣中。
展开轻功,宛如一头野猫子贴着墙根,直扑过去。
园中相搏的两人,这时正斗得激烈。其中一个正是狂傲自夸的病金刚杜锟。他使的是外家金刚散手,掌风如山,呼呼直响,劲急非常,可以想像到他掌力之沉雄。
对方却是个女人,用一条雪白的丝中,包裹着头发,柔软的中尾,随风飘拂,甚是好看。
她手中待着三尺青钢剑,舞动问青光闪闪,剑法既滑溜,又毒辣,身剑配得合拍,看来竟能迫住对方极强的掌力。
病金刚杜锟一向以金刚散手驰誉武林,并不使用兵刃,他这种外家掌力,极尽阳刚之能事,大有击石如粉之威力。招数施展中,还间歇地发出喝叱之声。
看来大概已斗了一会儿,病金刚杜馄心下焦躁,大喝一声,运掌如风,横击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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