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
邓小龙还了一揖,喜动颜色地道:“师弟你来得太好了,何叔叔他老人家可好?两位师伯可好?愚兄日常心中惦念,总没有时间上山朝拜。”
“老人家们都好,谢谢师兄惦记。小弟下山之时,师叔曾命小弟必需谒见师兄,一切请师兄训海。”
“啊,何叔叔还没把我忘了。”他顿一顿,回首道:“三位老师请过来,我给引见一下,往后大家多亲近。这位是大力神格相老师,那位是追风剑客元万里老师,还有这位是燕尾缥张济老师。他们三位全是江湖上校校的人物,愚兄这些年来,全仗这几位老师鼎力帮忙。”他把眼光移向三位缥师,道:“这是昆仑掌门普荷上人的关门弟子钟荃师弟,我这个师兄的称谓,其实是僭妄而得,诸位别见笑。”
钟荃和这三位大缥头行过礼,心中有点儿别扭不安,因为这一千人对他执礼甚恭,使他十分不好意思,而且他生平未曾通过这些交往场面,不免微微现出局促之态。
天计星邓小龙一面吩咐设宴,一面招呼他到后面谈话。三位大缥头这时哪能打扰他们未见过面的师兄弟谈话,便借着招呼后面的金头狮子贸敬而避开。钟荃投他们一眼,心中惊奇地想道:“那大力神错老师,果是横练中的名家,只看他的身材,比之章端巴师兄还要高大一点,可以想见他的神力了,只不知和方巨比起来怎样?”
心中一面想着,一面随邓小龙步入后面,那儿除了再往后去是许多厢房卧室,前面有个小型南向厅子,门外一个通天小院,种植着一些花木,一点没有江湖俗气。
两人坐下来,凉风习习,从院中吹来,使人心神清爽,邓小龙等他略为漱洗之后,另有人端送香茗来,于是持盅呷着。
“师弟你及时来到这里,真是愚兄之幸,莫非师叔也知道愚兄的变故么?”
钟荃摇摇头,将此行的任务和一路遭遇的都扼要地叙述出来,把深沉多智的天计星邓小龙,也自听得眉飞色舞。
他早知昆仑几位大师,收了这么一个关门徒弟。
以昆仑的威望,这个徒弟焉能错得了?这刻听他坦白叙述,对手钟荃的人品性格以及武功等,立刻完全了然于心。
他略略寻思一下,便道:‘不瞒师弟说,愚兄此时正遇着生平仅有的险恶关头。关于你的事,愚兄以为和相国那边没有多大困难,因为愚兄吃这行饭,京里的人面都很熟,尤其是和相国的总文案苏云卿,更与恩兄有密切来往,愚兄这儿立刻缮函飞马与他,大概那蝎娘子不会有什么事。那柄宝剑则比较麻烦,容再设法以巨金向五郎君李彬购买,一面请苏云卿出头,相信终能得手,你暂时放心好了,急也没用。愚兄这里的事,还请师弟相助一臂。”
钟荃听了他的主意,心中登时安慰,连忙称谢,同时道:“师兄要小弟做什么,尽管吩咐。那波斯老人的存银任票就在这里。”说话间,又掏出那本银折,递给邓小龙。
邓小龙愣一下,叹口气道:“想不到师弟你天外飞来,慨然赠兄巨金,免了倾家荡产之祸,此思此德,不知如何报答?愚兄也不事假意推辞,请师弟自己拣那数额相近的给恩兄便了。不过这还不是愚兄主要求助之事。”
说到这里,钟荃见他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找到一张银额三十万的任票,抽出来递给他。
邓小龙看也不看,揣在怀中。
“哦?难道师兄你发现那劫缥人的踪迹么?”
“不是,劫缥人的来历,愚兄苦思之下,心中已有点儿明白,只投向任何人泄漏而已。
对你当然可以说出来。”
钟荃禁不住把身躯前倾一点,他道:‘唱兄细想之下,数尽天下武林各家派的功夫,除了四大剑派的绝顶好手之外,谁能将追风剑客元老师和燕尾缥张老师在三十回合之内打飞兵器?当然天下之大,奇人高士还多着,可是他们都具有特征或者极怪的癖性,差不多可以一望而知。况且那两人均是使剑的,故此愚兄细究之下,断定不出四大剑派中好手的范围,四大剑派中,昆仑与华山都和愚兄有点渊源,不必细想。剩下峨嵋和武当两派。愚兄日夕接触江湖人物,什么事都知道一些。关于武当一派,自从直机子之后,再没有出类拔革的后起高手。玉郎君李彬虽然身手极佳,但他是和相国的亲信卫士,愚兄的镖局,跟和相国有点关系,他决不致弄到自己人头上。这样又少了一派,只剩下峨嵋。”
“那峨嵋一派,其中不少好手都和清室有莫大深仇,对于愚兄保镖这一行,必须善为联络官场一点,甚为不满。故此他们严禁和嫖行中人来往。不过愚兄在武林中已薄具时誉,并非易与之辈,他们正派的人,也绝不能无缘无故招惹我。可是听说近年峨嵋出了一位年纪轻轻的极漂亮的姑娘,身手之佳,冠绝峨嵋全派。并且她的辈份与掌门人一叶真人同辈,即是二十年前出席剑会的摩云剑客陆平的女儿,名字叫陆丹。不过这仅是传说罢了,究竟没有谁人真正见过她的面目和武功。
“愚兄想到了传说中这位姑娘,细细一推究,竟然觉得大有道理。第一,倘若不是她,天下往哪儿去找一位姑娘,具有这种上乘身手?第二,她是陆平的女儿,那陆乎听说被何叔叔打败之后,回山气愤而死,即是与昆仑结下一段梁子。她既是已得峨嵋心法真传,辈份又高,不受掌门约束,来寻昆仑废气,乃是极自然发展。只因昆仑门人本来不多,加之多数正正经经务农经商,等闲不露师门来历,她如要找昆仑的人报仇消气,除了找愚见头上,便得直叩昆仑山上。愚兄昔年出道时,孤剑斗三凶,以及后来陆续经历过几次大风险,全凭何叔叔指点的昆仑内家心法和剑法,加上华山桑姑姑的独门剑法,才能幸而获胜。但明眼人已知我和昆仑有极深渊源,甚至可能是昆仑弟子。虽然愚兄从不肯承认,但江湖传说已久,已成事实。这样她故意劫我的缥,却是顺理成章之事,师弟以为对否?”
钟荃连连点头,说不出半句评语。
‘呵是那陆丹到底只是传说,究竟是否有这个人,还成疑问,而且毫无证据,决不能捕风捉影,往峨嵋寻事,是以愚兄只能作最坏打算,准备把镖局完全结束,赔偿损失,然后再慢慢访查。
“还有后来劫镖那人,却无法想出那人来历。记得当年除了四大剑派之外,还有一位海南刻师归元,剑法与四派差不多,曾受创于何叔叔,他今年纪已大,身材也不相像,不会是他干的。最可能便是毒书生顾陵——但他却不是使剑的呀!”
钟荃讶然问道:“毒书生顾陵是谁?也有这等绝顶功夫么?”
邓小龙严肃地点点头,道:“此人现在京中,据我最秘密的消息,说他现居相国府中。
此事江湖无人得知,师弟可别泄漏。他外号的由来,十分骇人听闻,我不妨简略地说说,两年前,好些和清室有怨的侠义之士,因和相国权倾天下,全国都是他委派的贪官污吏,闹得天下不宁,于是纠集同道志士,去行刺相国,人多势众,把府中几名高手卫士,迫得不能左右兼故。正在危急之际,毒书生顾陵忽然出现,他身上穿着一领长衫,并没有束住,飘飘洒洒地倏忽来往,只凭一把长及尺许的折扇,不分皂白,凡是有武器在手的人,都吃他弄死了,吓得连相府的卫士,也将兵器扔掉躲藏,一干侠义连忙遁逃,已死了大半之多。他寻到相国说了些话,便不知所踪,其实长居在府中,自从这一场大凶杀之后,江湖便送他毒书生的绰号。至于他的真面目,也是无人知悉。后来曾试过两三次,有人潜入相府谋刺,都被毒书生顾陵点穴而毙。其中有些是极著名的武术名家,完全不是顾陵敌手,愚见乃是从武功方面,联想到他的。”
“师兄的意思,可是命小弟去会那毒书生顾陵?”钟荃竟然漏掉了陆丹,敢情他是真怕沾上女人之事了。
邓小龙摇摇头道:“失缥之事,一点也急不得,愚兄已决定用拖延的手法应付。你知峨嵋本是正派名门,若此缥果是陆丹所劫,我如给她一个不瞅不睬,恐怕她比我还苦,甚至自动送回,也得给我一个明的,她是绝不能吞没那箱珍宝的。至于顾陵,不过是猜测而已,还未能肯定是他,况且他又不曾劫到缥,不理他也罢。目前我所忧虑的却是另一回事。”
“又是另一回事。”钟荃不禁吃惊地忖道:“怎么一下子会碰出这么多事情,我简直弄得有点头昏脑涨。”
“失镖后不久,我便接到一张柬帖,约我在西安府东南三十里外的断魂谷比武,具名的只有三人,都是昔年赫赫震动黑道的魔头。一个是擅使火器的蛇焰弹王冲,另两个是当年受伤隐遁的三凶之二,老大铁琵琶路元章,老三金臂郑均。那老二则当时已被我剑刺伤阴交穴死掉。这三人俱是黑道中极厉害的人物,尤其铁琵琶路元章和金臂郑均,隐居十余年,武功必有惊人精进之处。他们乘我失利之时,横生这一手,虽然使我真伤脑筋,但我仍不惧怕,甚至鄙视这种行为。我所担心的,只是那断魂谷的地主,这人提起来,你必定听何叔叔说过,他便是土行孙驾固。怕只怕他既然措出地方,必有暗助之意,此人武功之阴毒厉害,愚兄暗恐不足与之抗衡咧。”
“原来是上行孙贺固,”钟荃不觉插口道:“他的名字曾经听师叔说过,据说还会过面,暗中较量过功力,师叔心存谦虚,没有施展全力,也自赢他少许。据说比之西南双毒的金蝎子齐绍,还要厉害一点。小弟岂敢与师叔比并,怕未能胜他哩!”
邓小龙微笑道:“昆仑心法,深不可测,师弟虽比何叔叔当日还年轻得多,但自幼便在山上,受诸位大师央磨,不必太长他人威风。以折连双鬼江氏兄弟的威名,两个照面便负伤而遁,愚兄甚有信心,唉,相识满天下,但在这大风大险之际,却没有谁能助我担承。”他把声音压小一点,道:“江湖上不乏大有名望的人物,是我的挚交,但究其实怕也强不过贾请张元四位老师,是以愚兄不敢发帖约人助拳。”
钟荃刚刚明白了这位智虑如海的师兄心中的苦衷,已有人进来报说外面筵席摆好。当下两人一同出去外堂。
那一千镖头,大概都听了钟荃折辱祈连双鬼江氏兄弟之事,脸上都露出钦佩之色。
堂上摆了三大席。众人八席之后,酒过三巡,天计星邓小龙起身道:“诸位老师请听邓某一言,想邓某承蒙诸位多年来鼎力医助,缥局业务大有起色,邓某感铭五内,正莫知何以为报。相料一朝变生,邓某竟然束手无策,实在有负诸位师傅。本拟即将各地任务一齐结束,以便根究失缥始末,但此计终是下策。如今故师弟爱缘到来,邓某不妨将另一内请公诸各位师傅……”他随即将传帖约会比武之事说出来,众人一阵骚然,同席的四大缥头,也自骇然相顾,显然事前也不知有此一事。
邓小龙接着道:“关于比武日期,此刻未便泄漏,并且请诸位老师暂时保守秘密,静待结果揭晓,便知万通缥局能否继续开业。”
众人嗡然谈论起来,不时把奇异的眼光,投向钟荃身上。
邓小龙忽然不悦地微哼一声。
钟荃却糊里糊涂,一点也不明白,桌上的菜肴,虽然也是鸡鸭牛羊,但烹调的手法,比之塞外,那真是相差得太远了,他不觉津津有味地大嚼着。
金头狮子贾敬道:“总缥头,他们困于本身功力,自然难怪不会明白。”
追风剑客元万里道:“说实话,那三个具名帖上的魔头,委实令人惊心,”何况还有个未出面的土行孙贺固?此事关乎本局存亡,疑虑是不免会有的,也是人之常情。”
邓小龙吁一口气,举盅观酒,对钟荃道:“师弟一向在山上吃素惯了,这些菜肴还可以口么?”
钟荃连忙点头夸好,神情甚是真挚。
邓小龙心中一乐,道:“赶明儿此事了结之后,愚兄必定领师弟尝遍天下各地异味。对了,等会儿另做几身衣服,会教你舒适一点。”
钟荃不觉得所穿的衣服不舒适,摇头拒绝。其实邓小龙因自己是全国数一的镖局总缥头,所至的场面,不比寻常,若教钟荃这个装扮走进去,简直成了大大的乡巴佬,是以有此一说。
邓小龙见他这样,情知有些人习性奇怪,便不再说。
另两桌是许元、李坤等在一起,极口夸说钟荃身手之高,已是超凡入圣的地步,这一位必可无碍而略为放心之外,其余两桌的人却都带着点愁色,当然他们也不能说什么话。
邓小龙悄声道:“师弟,你年纪太轻了,不免惹人疑虑,你看那边一桌的师傅们,大大放心不下呢。”
钟荃点头道:“小弟实在没有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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