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
大力神褚相禁不住伸出舌头,缩不进去。
只因这一下的力量,以凡人血肉之躯,怎样也办不到。
他素以神力驰誉武林,见到这种超凡绝俗的力量,教他焉能不惊骇咋舌。
上行孙贺固当然也骇得出了一身冷汗,联想到对方这一下掌力,要不是故意击向屋脊,而是去向自己身上,这刻焉能有命。他活了这把年纪,天下高人会过不知多少,却没有一人能够和这敌人相比拟。当他骇然惊想之际,身形已横蹿开两丈许。
轰隆隆大震一声,那段屋脊连同无数屋瓦,掉坠在破地上,激得砂石乱飞,黄尘蔽天。
这时候,差不多全谷的人,都在四下窥看,除了钟荃自己,知道自己这一下先天真气的般若大能力,其实不过是初步功夫,是以弄出这等石破天惊般的声势,因而还对自己不大满意之外。
所有的人无不惊骇得汗下耳鸣目眩。即使是邓小龙明知乃是先天真气之功,也没料想到竟是如此威猛凶烈,面上也自微微变色。
钟荃脚下一用力,身形已飘落向地上,就在上行孙贺固之前,不过还隔着一丈二三,以免仓猝受害。
上行孙贺团面色大变,瞪目无语。
“小可已见识过谷主的白骨罗刹功,的是武林一绝。”他亢声说道,面上仍然带着怒意。
“可是,这到底不能比出真正武学上高下,正如方才小可施展的掌力。”
上行孙贺固吐一口气,身形回复原状,但转眼之间,又暴涨许多。
敢请他在这空隙之间,换过一口真气。
那是因为方才连施白骨罗刹功,以致损耗真元之故。
“小可以为这种比武,似乎大不公道。不如现在先行说明,彼此不得使用这种功夫,于是便可以公平地分个上下,谷主以为如何?”
贺固真个没料到有这一着提议,不假思索地应声好字。
钟荃这时心中大为欢喜,想不到自己又凭着一时灵机,解决了一个难题。
若以真实武学拼斗,无论如何也较易达到不杀死对方而解决问题的结果了。
两人更不多言,各自迈步盘旋,凝神窥伺敌人可攻之隙。
贺固一心想着敌人虽然轻功极之超妙,而且方才那一下掌力,简直闻所未闻。
但此时既不许使用,凭着自己苦练数十年的武学,怎样也不致败落。
这时一见钟荃迈开脚步,动静间那种闲逸舒徐的样子,不觉勾起生平大耻,宛如见到二十年前那个昆仑高手铁手书生何活来。
当年上行孙贺固以一身卓绝的武功,称华西北一带。
只因他身体上天生的缺陷,引致心理上也有些不正常的倾向,往往以一言杀人,得到暴戾的名声。
纵横多年,还未连着真强的敌手,于是不免骄狂自大,在这谷中落居时,定名为断魂谷,坚上闯谷者死的木令。
但终于让行侠仗义的铁手书生何涪,入谷寻他,赢了他一招,上行孙贺固引为平生大耻,誓图报复,便拣练这种白骨罗刹功的外门绝技。
不过他还未敢上昆仑寻何涪较量,恰好这一趟万通失缥,江湖俱知,而三凶之二铁琵琶路元章、金臂郑均,以及蛇焰弹王冲,想趁机会打落水狗,便向他借地方使用。
贺固团听闻邓小龙乃是昆仑门人,便想借他试探昆仑的真正功夫,究竟有何出奇之处。
谁知就在到期的清晨,误打误撞地来了一个白衣少女,把那三人挫败一番,跟着又知邓小龙不是昆仑门人,他本着江湖的规则,不肯插手。
后来钟荃来了,正是昆仑门人,这还不打紧,他当时并没有下杀手之心,只想先知道一点敌人本派功夫,以便异口多点把握。
可是钟荃却提起和那峨嵋派的白衣少女说话。
他便认为这两个都是武林四大到派的门人,必有勾结,故意摆布这个假局,使邓小龙能够安然而退。
于是心中大怒,立施杀手。
哪知事与心违,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有摧山裂岳的威力,正好与自己二十载苦练的阴毒外门奇功抵消。
如今贺固的怯意虽然消灭,但岂敢大意,双目如隼,紧盯着对方移动的身形。
心中渐渐勾起生平大耻的仇恨,若不是二十年隐居苦练之后,火性大减,说不定会突然发难,使用白骨罗刹功暗杀敌人咧。
钟荃见他眼中凶光闪动,心中一凛,连忙运真气封闭住七劳。
贺固嘿然大叱一声,脚下连环踏步,欺身疾进,双拿一前一后,回缘进击。
激荡出锐厉沉雄的掌风,先声已自夺人。
钟荃微微一愣,敢惜这土行孙贺固一出手,正是少林正宗上乘掌法伏庭十八掌,甚至拿上发出那种沉雄的掌力,也正是少林寺达摩院锻炼出来的家数渊源。
当下更不怠慢,决定用本门无上心法,云龙大八式来对付敌人。
但见他矫若神龙,出手每一招一式,都暗藏极多变化,深不可测。
土行孙贺固施展出少林寺优魔十八掌,招式虽不见得特别出奇,然而那种威力,端的令人骇汗。
霎时间,拳影掌风,交织往来,上行孙贺固更是不住吐气开声,叱咤如雷,更添这场恶斗猛烈之势。
那贺固虽然人矮手短,但掌法招式施展开了,毫不见得有分毫吃亏,所攻部位,比正常身材的人不差分毫。然而在钟荃来说,却有点儿碍手,因为他们简直像是一个大人和一个极灵便的小童打架一般,土行孙资固身长不满三尺,此刻虽然暴涨许多。也不过在四尺左右,因此钟荃每一出手.都比之平常要低一点。
两人斗得剧烈,场子那边的众人,也能听到急激的掌风。
而被此间身形之快,也使冶人眼花撩乱。
这种一流高手的恶斗,事实上难逢之极。
若不是众人心中各有牵挂,以他们武术中人,倒是恨不得斗得久一点。
还有一宗,便是不管这两人身形多么急症,拳掌上带出的风声多么劲烈,但地上细砂却毫不飞扬。
这种地方便大有讲究。试想他们每一拳或一掌,最少也有数百斤重,担脚下却是轻到极点,宛似凌波仙子,足不沾尘。
钟荃的云龙大八式施展开了,一忽地前后溜走进击,一忽儿盘空坠扑,快是快到极点,却是那么从容潇洒,间或发出龙吟般啸声。
这种打法,使得观战的人,自然而然地生出微妙的心情,觉得他才是武林正宗的家数,暗中滋生好感。
当然这是指贺固那边的人的想法,在钟荃这边的人,更加感染到这种心情。
不过,上行孙贺固因是施展少林寺所传绝妙心法伏魔十八掌,招势稳固方正,另有一种庄严风度。
于是在两下对比之间,仅仅是显得有点儿拘泥严肃,却不致有邪门的感觉。
众人都屏息静气,骇视这一场龙虎斗。
一直拆解了百多招,双方尚未有一丝败象。
不觉打了个把时辰,那上行孙贺团数十年浸淫苦功,显出无比韧力,竟是越战越勇,掌上发出的力量,并无丝毫减色现象。
钟荃打得兴起,长啸连声,震越林谷,传出老远去。
音质之清越高亢,比之上行孙贺固叱声如雷,还要动人心魄。
他发觉这一场酣斗,似当日在昆仑山上,和后藏萨迦首座传人章端巴喇嘛之战,有点相似。
这是他平生仅有的两次恶斗,那章端巴内力上的造诣,比之上行孙贺固更胜一筹,而掌法上把式变化,却各擅胜场。
贺固因这少林无上掌法威力甚大,不免拘泥,故此严格批评,则仅得伏魔十八掌之形而未得其神。
比之章端巴的无常拿法,参以密宗大手印奇功,形神俱足,便也就相形见拙了。
只听上行孙贺固猛叱一声,挨得钟芙身形刚一沾地换力,倏地使出伏魔十八掌中最凌厉进攻之式“石巩架箭”,掌上施展出平生苦练之功,排山倒海般击去。
钟荃眉头微微,心中极快地忖道:“这一招奥妙之极,我若撤身而走,必定吃他连绵攻上,虽不至于落败,但也损我昆仑面子。可是……”他的念头虽转得快,但上行孙贺固的身手,岂比等闲!
瞬息之间,掌风已经压体而至,而且十分沉重,直有无坚不摧的威势。钟荃在这同时之间,抬眼一瞥,正好瞧见土行孙贺固面容寒凝似铁,目闪异光。
明部的肌肉都扯得紧紧的,分明是已尽全力,作那取命的一击。
第十四回 技惊魔首心期自娱
要知钟荃由开始至今,尚未曾施展全力,加之对方身材上的特别,更把他的攻势削弱了一点,于是湛堪打个平手。
他心中老认为止行孙贺固对于另一边那叫做迷魂谷的山谷中,那白发朱颜的女人的援助态度,乃是大大的侠义行径,极为值得尊敬。
因此,在他意识中,在着强烈的两全的希望。
即是要保存上行孙贺固在天下武林中的声誉。
所以,当贺固因尽力一击之时,他已发觉敌人这一招掌力之沉雄与及招式之奥妙,不能再加较忽。
可是手底又受下意识中那个希望的牵制,心中迟疑不决。
掌风如山,已是压体而至。
他的目光一触对方可异的神情,机价伶打个冷战,蓦地沉腰坐马,口中长啸一声,一掌护胸,一掌平推而出。
砰地大响一声,两掌相交,强存弱亡,就在这刹时之间可见分晓。
敢情这两名高手打了半天,还未曾真个对上掌咧。
上行孙贺固问哼一声,身形如猛虎出林,劲袭急迫而去。
钟荃却如春天飞絮,飘飘向后面飞开。
天计星邓小龙剑眉一皱,哼了一声,狠狠踏一脚,下面铺的大青砖,已经碎裂了好多块。可见他心中焦躁的程度和功力之精深。
旁观众人都是全神贯注在砂场中这场惊心动魄的斗争上,却不知这时在左边屋顶上有一个白衣人影一同即逝。
那上行孙贺团面上种情已恢复正常,手下加急进攻,硬撞硬劈。
原来方才他已横下心肠,施展出伏魔十八掌中“石巩架箭”的绝招,用尽全身数十年苦练之功,行险和敌人对一次掌,若是输了,立刻跟着使出白骨罗刹功,在敌人不备之时,谅可收得奇效。
这一来,不啻以自己的声誉博取今天一胜,江湖上不免会轻鄙讥笑于他。
于是,他这次出山,便被逼陷入江湖人皆不齿的境地,从而不顾一切,故作乱为了。
可是无巧不巧,钟荃在那顷刻间,本已沉腰坐马,打算施展出本身足以骇惊天下武林的内家功力,将对方挫败。
他倒是有把握可以做到。可是禁不住目光一触对方惨厉的神情时,心头忽软,情知人家那威名盛誉,不是容易建立,况且又因本(1前辈(他可不知是何涪)的缘故,隐居苦忍了二十年之久,不免联想起可敬的白眉大师伯,也曾因服输落败而隐居后山的玉龙峰,当年饱受阴霾寒风之苦。
当然这些情绪不过是模糊地触动引发,并非真个清晰地分析过。但这已经够了。
是以他陡地收回迎击的力量,身形原式不变,暗中却提气轻身。
两拿一触,他掌上的劲道足够消卸敌人震伤内脏的危险,身形却飘飘随着敌掌飞起。
贺固一掌击中,发觉敌人掌上力量不过尔尔。胆气一壮,如影随形,彼此身形俱在空中的顷刻,已经连环进击。
完全是硬打硬撞,凌厉奥妙,兼而有之。
钟荃早知敌人方才的一掌若不硬接,吃他得势,便会绵绵攻上,厉害之极。
不过,他当然也有出奇制胜之处,何况自己功力较高,正是棋高一着,便处处逢源,自然并不怎样惊惧。
身形在空中时而倏地屈伸一下,使出天下唯一的功夫,在空中改变方向,一式“飞龙回天”,出乎意料之外地背道而驰。
却正好和上行孙贺固交错而过,一任对方匆忙变招换式,却已赶不及了。
贺固脚尖沾地,立刻回身猛扑,两人刹时间又缠战在一起。
钟荃暗中叫苦,想道:“以这贺谷主的身手和眼光,也瞧不出我处处容让,给他留着面子么?”例眼一觑,只见天计星邓小龙一手按剑,满脸仅是焦虑烦急之容,不觉又嗟叹一声。
拳来脚往,风声激烈然药,不觉又斗了许久。
上行孙贺固政尽全力,一派进手的招数,钟荃没有和他硬碰,仗着云龙大八式神妙无方,回环变化,生生无穷,竟将对方所施展的少林嫡传心法优魔十八掌,—一破解。
不过也觉得甚是吃力,只因伏魔十八掌非比等闲,虽然贺固未得神髓,也不容易对付。
工夫一大,贺固终是六旬以上的老人,不管内功如何高强,到底还是血肉之躯,怎当得钟荃正是初生之虎,神元气足?况且所施展的仅是进手耗力的招数,此刻显然已呈疲乏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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