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传
藏族少女去撕幽萍的嘴,幽萍又道:“我可是说真的,别人在真心地等你。”唐经天心中一
动,想道:“莫非是这女子有心上的人儿在萨迦,他又是谁呢?”唐经天虽然聪明,却想不
起那是陈天宇。因为唐经天曾亲眼见过陈天宇和幽萍亲热的情形,猜不到陈天宇的意中人不
是幽萍,却是面前这个藏族少女。
琉璃窗上,冰川天女倩影如花,只听她低声喝道:“幽萍别胡闹啦,芝娜妹子,你好自
为之,珍重,珍重!”唐经天只道她就要告辞,忽见她手指一弹,“啪”的一响,楼上有人
叫道:“好贼子,居然敢闯到这儿来啦!灵獒咬他!”接着一声怪啸,突见四条小牛般大的
怪兽发出吼声,向着唐经天扑来,竟是西藏所特有的一种狼大,是野狼和狗杂交所生的,凶
恶异常,比狼还要厉害,似这般大小的更是少见!
四条狗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分成四路攻来,居然似懂得武功的人一样,分进合击,唐经
天一个闪身,反手一掌,刚将一条狗打开,两侧“汪汪”吠声,腥风扑面,一条狗从正面咬
他咽喉,另一条狗从侧面窜进,前爪搭上他的肩膊,唐经天沉肩一甩,左手一抓,将两条恶
犬都摔出一丈开外,陡听得又似半空中起了一声霹雳,押阵那条恶犬似乎是群大的首领,碧
油油的双瞳好像放射怒火一般,巨尾一剪,腾空窜起,向着唐经天一剪一扑,临敌之势,竟
如猛虎。
唐经天身形一转,待那猛犬双爪搭来之时,陡的飞起一脚,不料这条恶犬竟是久以训练
,知道趋避,唐经天没踢中它,不由得怔了一怔,想道:“这条狗闪避之快,竟胜似练过十
年的轻功之士!”心存怜借,本来他这一踢,乃是鸳鸯连环腿法,踢了左脚,右脚随之而发
,两脚踢出,非中不可。只因心存怜惜,左腿一抬,并不踢出,那条猛犬,何等快疾,随着
唐经天的身形,张牙舞爪,又再扑到。
适才被打开的三条猛犬虽然跌得不轻,但这种狗皮粗肉厚,并没受到重伤,吃了大亏,
更加愤怒,唁唁狂吠,又再合围,这一回,四条猛犬都似知道敌人厉害,竟如高手对敌一般
,有攻有守。唐经天手脚一动,它们就立刻窜开,冷不防就是一口,楼上的啸声,亦若合符
节,在上面隐隐指挥,四条狗随着啸声,忽分忽合,忽进忽退,和唐经天纠缠不休,“圣女
宫”中登时人声鼎沸。
唐经天合什一揖,使出内家真力,将四条狗犬迫出离身八尺之外,朗声说道:“在下此
来,只欲一见敝友,并无恶意。贵主人请将灵美唤回,若再纠缠,请休怪在下打狗不看主人
面了。”
楼上啸声暮然停止,只见一个青衣老妇,手挥长剑,一跃而下。骂道:“你这恶贼,今
日在宝殿之上闹得还不够么?圣女宫中,岂是你这臭男子来得的?胡言乱语,亵读神灵,吃
我一剑!”居然是极上乘的西藏天龙派剑法,唐经天不得不闪,那四条猛犬,又随在主人之
后,窜上前来猛啮。唐经天一看,这青衣妇人原来就是日间率领“圣女”,出来谒见白教法
王的那个“圣母”。
唐经天一指楼房,道:“我确是来访朋友。”那圣母越发大怒,斥道:“再出污言,叫
你死无葬身之地!”要知她教中的圣女一何等贞洁,连男子多看一眼,也不可以,怎能与外
人交为朋友?唐经天之言,实是犯了她教中的大忌,也就怪不得要被她目为狂妄之辈了。她
一面挥剑疾攻,一面指挥四条灵獒猛啮,叫唐经夭不能分辩。
冰川天女不肯下楼相认,唐经天为难之极,又怕那白教法王到来,更是纠缠不清,把心
一横,双掌一错,突然将一条猛犬提起,旋风一舞,向着另一条猛犬一掷,两条猛犬碰个正
着,同时惨叫一声,摔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那圣母大怒,刷刷刷连刺三剑,唐经天一个
“盘龙绕步”,翩如飞鸟,从她身旁掠出,伸手一抓,用“小擒拿”手法抓住了从侧边扑来
的猛犬,仍依前法、旋风一舞,向另一条猛犬掷去,岂料这条猛犬正是最厉害的那一条灵英
,亦是群大的首领,竟然在半空中怒叫一声,翻身扑下,非唯闪开了唐经天这一掷,而且双
爪堪堪搭上了唐经天的衣裳。
唐经天使出“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振衣一弹,将那条猛犬弹开数尺,一闪身又避
开了那圣母的一剑,忽听得挣的一声,眼前寒光闪闪,冷气森森,唐经天知是冰魄神弹,双
指一嵌,将冰弹捏在手中,只觉内中有物,冰弹触体遇热便化,藏在冰弹内的纸团却留在他
的手中。唐经天正自一愕,忽听得冰川女叫道,“你寺中有事,我不便再留,圣母,请恕我
先走啦!”楼上飞出两条白衣人影,冰川天女携着幽萍,已是飘然而去。
唐经天无心恋战,突发一掌,将圣母迫开,飞身窜出,便欲逃跑,圣母气得咬牙切齿,
道:“灵獒,追他!哼,你亵渎神灵,又气走护法,把你喂狗,也是该当!”那条猛犬一下
子扑到唐经天背后,唐经天知道厉害,迫得回身抵挡,这狗灵敏机警,用擒拿手抓它不着,
打死了又觉可惜,一时之间,唐经天拿它无法,被它缠着,那圣母又挥剑攻来,圣母宫中亦
已发出警号!
唐经天一皱眉头,突然心生一计,待那猛狗扑来,将长袖挥出。轻轻一带,那条狗收势
不住,被他一带,竟扑到“圣母”身上,唐经天这一招快捷之极,那圣母尚未看得分明,忽
听得耳边“汪”的一声,震耳欲聋,脸上腥气扑鼻,原来是那条狗张口狂吠,滴下口涎,溅
了“圣母”满面,圣母大怒,骂道:“畜生!”将狗摔开,只听得哈哈大笑之声:唐经天跳
出围墙去了。
唐经天跑到外面,张眼四望,哪里还有冰川天女的踪迹。冰川天女的轻功比他还要稍高
一筹,又先走一刻,要追也迫不及。唐经天叹了口气,打开纸团,借着月光一看,上面写着
一行小字:“休要多管闲事!”唐经天不觉心中苦笑:“我只是欲见你一面,你不见我也还
罢了,却三番两次将我戏弄,回头一望,“圣女宫”隔邻的法王宝殿,亦已灯火通明,唐经
天心道:“白教法王必然惊起,呀,想不到糊里糊涂与他结了仇。那藏族少女既甘心愿做圣
女,我也不必再去救她了。”
唐经天一口气奔出了哈吉尔城,心中闷闷不乐,忽地想道:“冰川天女总要到川西去找
她的僧伯,就算她不识路途,多费些时日也终能寻到,我不如到冒伯伯那里去等她。”主意
打定,胸中郁闷稍舒,于是在山岗上胡乱睡了一觉,第二日便续向东行。
从青海越过巴颜喀拉山,便是四川西部,川西古称荒僻的“野人”之地,唐经天走了数
日,不见人烟,好在野果甚多,渴了摘果子食,饿了就打野羊烤吃,倒也不愁。这一日,踏
进了川西的天险雀儿山,过了雀儿山,就是汉人的地区了。
雀儿山天险端的名不虚传,虽然没有天山高峻,但四周高峰犬牙交错,行以山脊之时,
遥望四周群山,都好像披春雪衣俯伏在山脚底下,严如一群或跪或卧的羊群,蔚成奇景。触
目所及,到处都是磋峨怪石,突出雪上,远远望去;又好似一排精工雕刻的屏风。
走了两天,山势愈来愈险,这一日唐经天翻过了山脊。远远见到山背升起的袅袅炊烟。
唐经天心中一喜,但随即想起,群山重叠,虽似近在眼前的景物。也常常要跑大半天,要找
到那山背人家,只怕还得两天路程。唐经天放快脚步,忽见天色突然阴暗,原来已走到雀儿
山最险窄之处,两面山峰,紧相合抱,山石层层对立,最狭窄处,相去二三丈距离,曲曲折
折,好似重门深锁。走了一段,忽听得前面有喘息之声。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身倚危崖,气喘吁吁。唐经天喝道:“你是谁?”那汉子呀
呀的发出两个模糊的声音,唐经天再走前两步,那汉子突然伸出两只手来,喘气说道:“那
位客官,可怜可怜我这小叫化吧!”
唐经天张眼一望,摹然吃了一惊,这汉子伸出来的两条手臂上面结满一个个大大小小的
疙瘩,十指弯曲,满面红云,面上下颊,左右也各有一个疙瘩,看来竟是个周身毒发的大麻
疯。唐经天虽无世俗之见,在这阴森可怕的山道骤然见着这麻疯的怪相,也不由得倒退三步
。那汉子张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呆望着唐经天,好像是饿了几天的样子,静候他的布施。
唐经天一定心神,深觉奇怪,麻疯患者南方最多,西北极少,在川西“野人”之地见到
麻疯,已是一奇,这雀儿山是人迹罕至之地,这麻疯却居然能来到此处,更是一奇。但随即
想道:“是了,他一定是逃避世人,涉过万水千山逃到此处来的。”要知清代的医学远不如
今日发达,麻疯本来不会传染,但当时的一般人却深信麻疯必会传染,把麻疯患者看成最最
危险之人,发现有人患了麻疯,就立刻要将那人烧死,将骨灰深深地埋在地下。由于西北麻
疯患者极少,识得此病的人不多。因此有些病人,不辞翻山涉水,希望能来到西北山区,苟
延残喘。这等于长途逃难,但逃难尚有人布施,麻疯却是人见人怕,麻疯患者不敢投村宿店
,不是饥饿而死,便是力竭而死,能到西北逃生者百不得一。
唐经天思念及此,不觉起了怜悯之情,想道:“他身罹恶疾,宁愿逃入深山与鸟兽为邻
,这是何等可哀,又需要何等勇气!”便从囊中取出一条烤熟的羊腿,掷过去道:“给你!
前面野果极多,你可以自己采摘。”羊腿落在那人跟前,那人却不俯腰去拾,他眼睛却突然
一闪,一双晶亮的眸子,发出骇人的光芒。这刹那间,唐经天忽觉此人虽然形容丑怪,但却
是眉清目秀,不类常人。尤其在眼睛张开之时,那眼光如同闪电,竟似练武之人一样。那麻
疯患者双眼一张便阖,又变得憔悴无神,慢慢弯腰去拾那条羊腿。唐经天道:“喂,你叫什
么名字?是练过武的么?”那麻疯坐在地上,捧着羊腿大嚼,竟似听而不闻。
唐经天心道:“嗯,他是饿得慌了。”又暗笑道:“我问他这些干嘛?就算他是武学中
人,我也不能与他作伴。何况,我又急着赶路。”只见那麻疯患者一下子就嚼了半条羊腿,
倏地又张开了眼睛,狠狠地盯了唐经天一眼,那眼光似是愤怒,又似憎恶,比适才更是骇人
。在如此阴沉的山谷之中,一个大麻疯露出如此的眼光,唐经天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嚎,提
起脚步,展开身形,在他身边疾掠而过。
走不到十步光景,刚到山拗之处,忽听得轰的一声,一块磨盘般大小的巨石,突然从上
面掉下来,山道狭窄,转身亦难,唐经天奋起神力,双臂一托,将那大石一掷,只听得轰轰
之声,震耳欲聋,那块巨石带动山泥,堕下深谷,唐经天回头一瞧,只见那麻疯提着一根拐
杖。顶着上面的一块大石,唐经天喝道:“你干什么!”话犹未了,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那
块巨石凌空飞堕,声势比刚才还猛。唐经天站稳脚步,大喝一声,双臂一托,又将那块巨石
掷下深谷、泥土飞溅,枝叶飞舞,霎时之间,竟自张不开眼睛,待到张开眼睛之时,那麻疯
已不见了。
唐经天大愤,喝道:“素不相识,你为何加害于我?”“你为何加害于我?加害于我,
于我……”群峰回响,久久不绝。那麻疯患者己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唐经天自下山以来,亦曾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怪事,但从无一次有今日之怪异!这大
麻疯竟然是个具有绝顶武功的异人,此事已是不可思议!更令唐经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
对这个麻疯有恩无仇,实不明他何故如此阴险伏击,难道真是泯灭了人性不成。
走出山墩,天空豁然开朗,山路盘旋倾斜,这是雀儿山的里面,形势远不及北面险陡,
有山路即是已有人迹,唐经天舒了口气,一直奔出十余里地,再也不去想那莫名其妙令人憎
厌的麻疯。
第二日傍晚,已下到半山,山坡上有间泥屋,屋边一个草棚,屋中升起缕缕炊烟,晚风
中还吹送来烤肉和米饭的香气。唐经大看这泥屋的式样,形如马房,东西长达三丈,宽亦丈
余,知道这是山户人家,特地辟来招呼过路的旅客,以及准备上山采药或打猎的人们投宿的
,换言之,即是简陋的山中客店。唐经天这几天来只是吃烤羊肉和山果,极想一尝白米饭和
蔬菜的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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