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沥血伏龙
史存明听出她的口气已经松动,心里暗暗欢喜,正要试探对方身分,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人马声响,还有战马响铃的声音,贺兰明珠吃了一惊,连忙拿起一张骆驼毛毡来,向史存明脸上一盖,说道:“你蜷伏在这里,切不要动,让我应付他们!”她说着一骨碌站起身来,走出帐幕,史存明试着动了动身体,筋骨仍然酸痛,四肢棉软乏力,战斗不得,只好忍住性子,蜷伏不动,耳听帐外说话。
马蹄声由远而近,仿佛有二三十名马军直向帐篷走来,贺兰明珠厉声喝道:“富升,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那富升想是一名满洲将官,立刻跳落坐骑,拱手说道:“禀告福晋,刚才有一个老和尚闯入俺们警戒线,我们喝间他由哪里来?还要拿他,谁知道老和尚本领大得惊人,袍袖一挥,便把我们四个兵弃抛球似的,抛出两丈以外,跌得头破额裂,咱们拿箭乱射他,这老和尚一溜烟似的跑了,将军大为震怒,下令小将四处搜索,福晋可见一个貌相清灌,须长过腹的老和尚没有?”贺兰明珠问侍女道:“你们听见没有,有没有这样一个老和尚,由我们帐篷附近走过?”
几个侍女明白福晋的意思,异口同声说道:“没有呀!我们不见老和尚由这里走过呀!”贺兰明珠向富升道:“她们没有看见,我刚刚打猎回来,更不曾见过什么老和尚,你要不要进我的帐幕搜查一下?”富升慌忙说道:“小将哪敢斗胆放肆,福晋不曾见老和尚,或者他不是由这条路走,我们到前面找寻去!”说着请了个安,跳上坐马,引着那队马军跑过帐篷,蹄声得得,一溜烟向前跑去!
史存明蜷伏在毛毡下,听清楚了帐外的一问一答,手心不住冒出冷汗,他暗里感激贺兰明珠巧词对答,瞒过奉令搜索的清将,救回了自己的性命!又知道那和尚一定是师傅,老远的由阿特朗玛峰跑下来找寻自己,谁知道自己竟然躲在一个满洲贵妇的帐篷里,求她庇佑,真是万分惭愧!少年壮士正在呆呆的想着,贺兰明珠已经掀开帐慢走进来了,笑道:“没有事了,你再休息半天,我把宝剑交回给你,你到半夜三更再走吧!”史存明非常感动,说道:“夫人救了我的性命,真是起死人而肉白骨,容日再图犬马之报!”贺兰明珠很安详的笑了一笑,吩咐史存明躺下来,跟他聊天说地,贺兰明珠十分健谈,史存明是忠臣之后,幼读诗书,在北天山跟智禅上入学艺,也没有抛荒功课,所以经论满腹,他两个这一倾谈起来,十分投机,大有相逢恨晚之概!
史存明在说话时,三番四次试探贺兰明珠的身分,贺兰明珠笑道:“白香山诗有说,‘同是天涯沦落入,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俩萍水相逢,何必问身分呢?你好好的回去,以后不要把我们满洲人个个当做坏人,便心满意足了!”贺兰明珠说到这里,眼圈微红,眉梢眼角飘出一丝幽怨!
少年壮士心中一凛,又把话头转到另一方面,不知不觉,月影透入帐篷,贺兰明珠望了一望外面,说道:“壮士,外边是换班时候了,你可以行动么、趁这时候走吧!”史存明经过大半天休息,气力恢复过来,一跃而起,由贺兰明珠的手里接过断虹剑,深深一揖,方才走出帐幕,贺兰明珠黯然说道:“壮士珍重,恕不送了!”史存明拱手道:“再见!”情感一阵激动,下一句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来,隔了好久,方才说道:“兵凶战危,今后夫人如有危难,史某决不坐视,言至于此,晚生去了!”心肠一硬,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一缕轻烟似的,消失在白雪飘飘的山坳转角处!
且不说贺兰明珠暗中感喟,再说史存明离开了兆惠福晋的帐幕,他猜不出这贵妇是什么人,暗里叹一口气,自己出生以来,除了师傅智禅上人之外,还下曾受过任何人恩惠,谁知道今天却被一个满洲贵妇救了性命!他正要折回阿特朗玛峰去,又一想,这样未必可以和师傅遇着,自己既然逃了性命,何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刺探清兵营盘,打探消息,将来作帮助金弓郡主孟丝伦破敌的资料,史存明主意决定,立即折转身来,藉着夜色掩护,直向山坳跑去。
他绕过了山坳,向前一望,不由吓了一跳!原来这一带山峰下,灯火万点,有如星罗棋布,在这裹扎营的清兵,何止数万之众,营帐四面用千多头骆驼结成圆阵,这种圆阵名叫驼城,清兵就在驼城的四边警戒,史存明看见清兵戒备严密的情形,知道不能够进去刺探了,只好颓然折回,他折回不到二三百步路,驼城里突然奔出几匹马来,马上骑客全是维人装束,史存明看在眼里,吃惊不小!三更半夜时候,清兵营里怎会走出维人来?难道是回好么?正在狐疑之际,那几匹马直向自己藏身处奔到!
史存明赶忙奔到路边一块大石后,闪身伏下,不多时候,几匹马越来越近,当先一骑马上,坐着一个维族少年,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白熊谷族长的儿子桑昆,只见他的马后,还跟着四匹马,三匹马上的坐客是维人,另外一匹马上坐的,是个满洲军官,那军官一边走一边向桑昆笑道:“你好好地回去依计行事!如果成功的话,咱们大将军奏报皇上,你就是现成的酋长了,请吧!”桑昆也陪笑道:“话虽然这样说,还得大帅成全!”那满清军官送桑昆出了大营,跑过史存明藏身处十丈左右,勒马挥手说道:“再见!恕卑职不送了!”桑昆拱了拱手,四个维人一催马,一片蹄声得得,踢起几道烟尘,转瞬间消失在转弯拐角的暗影罢了!
史存明估不到桑昆前后不到几天之间,居然良心丧尽,做了满清走狗,勾引满洲靴子,残杀自己同族,少年壮士几乎气炸了心肺,恨不得由石头现身出来,施展陆地飞行功夫,追上前去,把桑昆抓下马,一剑斩为两段!可是回心一想,这里全是清兵势力范围的地方,哪里能够容许自己这样做?他这一犹豫间,那满洲军官已返回驼城,桑昆等一行四人也跑出老远,连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他在石后呆呆的想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个主意来,自己前天把伊丽娜送到金弓郡主那里的时候,孟丝伦不是向自己说过,她就在古特山那边扎营么?自己何不迳自找去,把这件事告诉孟丝伦,首先要肃清内奸,方才可以对满清靴子作战,史存明主意毁定,也不再探听清兵营盘了!他知道古特山离这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少年壮士蛇行鹤伏,避过了清兵几重警戒线,估量离营已经很远,然后提起一口罡气来,一直跑到五更漏尽,天色微明,古特山已经在望!
古特山是天山中部一座大山,这里和白熊谷一般,因为有温泉的缘故,天气和暖,长林丰草,绿茵遍地,史存明刚才来到山下,便撞见维人的伏路兵卒,现身喝问,史存明道:“我姓史,是你们郡主的朋友,有重要消息带给她,多烦通报!”那几个维人认得他是在白熊谷助战的史存明,不禁堆起笑容,请史存明到大营去,片刻之后,他已经到了金弓郡主的中军帐,孟丝伦正和她的兄长小和卓木亚图特商量进兵的计划,因为这次亚图特带领了一万精兵由后方到天山增援,孟丝伦看见自己兵力增加一倍,雄心勃勃,要跟清兵打一场硬仗,忽然听说史存明到来,不禁大喜,连忙亲自出迎,还与他引见自己的兄长亚图特,史存明略为寒暄几句,方才把桑昆纳降通敌的经过,说了一遍,孟丝伦吓了一跳!
沥血伏龙第九章 铁胆兰心 郡主恃技闯虎穴
第九章 铁胆兰心 郡主恃技闯虎穴
伊丽娜也由帐后出来了,听说桑昆通敌,下禁玉容失色,说道:“大哥,我看这件事未必真实吧!清兵在几天前冲入白熊谷里,屠杀了我们不少族人,他怎的会跟仇人勾结,认贼作父,这还有血性么,我看……”孟丝伦道:“妹于不要胡说,以免乱了我的主意!”
她沉吟了一阵,方才说道:“这件事我们要细心想想,满清收买一个桑昆,没有什么用处,他的老父桑达是一个正直人,决不会跟儿子一路勾通清寇,白熊谷族人被清兵屠杀后,个个痛恨靴子,和满清不共戴天,在这个情形下,桑昆即使有心要做内应,恐怕也起不了作用,依我看……”她还未说下去,亚图特道:“这有何难,我们立即派人到白熊谷去,把桑昆抓来讯问,用刑拷打,不怕他不说实话!”
孟丝伦摇头道:“不行,这样我们充其量只能够剪除一个内奸,对满洲靴子没有害处,我要留着桑昆,知之作为不轨,由桑昆的身上,运用奇谋,再打一场胜仗!”史存明笑了起来,说道:“郡主妙计层出,用兵如神,我们就把桑昆当做约鱼的饵,学上回吴青那样,叫靴子再上一次大当!”孟丝伦嫣然一笑,她向小和卓木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小和卓木立即派了几个精细心腹到白熊谷不提。
史存明正要跟伊丽娜说几句话,方才辞别,忽然帐外走进几个巡卒来,说道:“禀告大汗和郡主,侵入天山前线的清军部队,不知怎的,由今天早晨起,全部撤退!”盂丝沦不禁愕然,感到十分惊诧!”
原来那时满清的入侵部队,已经深入天山过半,第一线清军六万多人,已经在天山裹扎营,不过天山面积广大,南北相距几二千里,东西纵横也有一二百里,兆惠经过上次惨败之后,步步为营,不敢轻举妄动!前几天白熊谷血战,清兵虽然损失了几千,并没有挫伤主力,怎的一下便撤退呢?孟丝伦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她再派人去刺探清军动静,不到半天,派去的人回来报告,清兵撤退并不假,连兆惠的大营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空了的营地,金弓郡主虽然是足智多谋,一时间也猜不透对方的用意,正在疑惑之间,忽然外边再来了报告,营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鬓发俱白的老和尚,自称智禅上人,要向金弓郡主求见。
史存明听说师傅到来,不禁大惊,他向孟丝伦道:“郡主,我忘记告诉你,我是穷追敌人,几乎失陷被擒,家师老人家还到处找寻我呢!”孟丝伦霍然作喜道:“老禅师方外高人,今日居然法驾光临,真是增辉不小!由我亲自迎迓才对!”她说着和史存明一同走出营帐,智禅上人果然站在营门口,史存明见了师傅,立即上前施礼,说道:“弟子一时贪功追敌,几乎遭遇不测,反而累得你老人家到处寻找,真是……”智禅叹了一口气道:“不必说了,咱们进去再谈吧!”一行人到了中军帐幕,孟丝伦给智掸上人和小和卓木引见,寒暄几句,智禅上人说道:“老衲这十年来隐居阿特朗玛峰上,与世无争,与人无件,哪知道混账的满洲鞑子,竟然派人到来,要老衲助纣为虐,利诱不遂,继以威吓,贫衲要想再过清闲岁月也不能够了!所以特地晋谒郡主,请收容敝师徒,今后助郡主一臂,共破清虏如何?”史存明估不到师傅改易初衷,帮助回疆,自己今后也可以放心和满清作战,洗雪国仇家恨,不禁大喜欲狂,孟丝伦更加高兴,笑道:“如果老禅师肯帮助我们,那真正是求之不得,我孟丝伦在这里代表回部几十万牧民向老禅师致谢!”她说着跳离座椅,向着智禅上人盈盈的拜了下去。
智禅伸手扶住,笑道:“不用客气,佛渴有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祖尚且入地狱普救世人,何况是老衲呢!存明,你今后跟着郡主,好好打仗!”史存明感动得流下眼泪,你道智禅上人是一个世外高人,怎的肯堕入凡尘,帮助回疆抵抗清兵,破了本身法戒、
原来智禅上人本身是前明义士,早年为了韦青荷的一段情孽,负气出家,对于驱满兴汉的事,还不能够完全忘怀,唯其这样,方才有当年在安西保存史阁部后代,接引史存明上北天山学艺这一回事。这次清兵入侵回部,杀害草原上的善良牧民,智禅上人不止耳闻,而且眼见,已经热血沸腾,再加上他的堂弟耿玉航为虎作伥,引天龙派的喇嘛来威胁自己下山,受清朝的利用,智掸上人一赌气下,决意帮助回疆抵抗清兵,孟丝伦平空添了一个好手,怎不喜出望外,她站起身说道:“家师当年和老前辈一点误会,全出无心,晚辈今后一定尽一己能力,给老前辈斡旋,化除成见,今后同心协力对抗外敌便了!”史存明暗里佩服金弓郡主说话中恳,智禅上人却是若有所触,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这天晚上,孟丝伦摆设酒宴给智禅上人师徒接风,在饮酒间,史存明说起桑昆做内应和清兵撤退的事,智禅上人略一沉吟,说道:“清兵并没有受到重大的挫败,突然撤退,这件事不近情理,或者他们以退为进,另外由别路进兵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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