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驼侠影





  他所取的部位是巨熊的颈窝,那是通往心脏的要脉,也是动物的最易致命之处,一般的猎人们对付巨兽时,多半是在这种部位下手,才可以一矢中的,若是射错了别的部位,猛兽受了伤而不致命,反而更形危险!
  以孔文纪的身手自然不会取错了目标,可是他一匕首扎上去时,匕首齐柄没入,巨熊的身子连动都没动!
  四周的回族青年以为他已经得手了,轰雷似地发出欢呼,只有孔文纪自己知道不对劲!
  因为那一匕首进去得太容易了,刃尖刺透外皮如割轻革,只有一点点的阻力就顺利地深入。
  因此他第一个反应赶快撤退,手握匕首顺势一绞就往后纵去,身形才动,一只巨掌已横扫而至!
  孔文纪本来可以避开的,可是他在撤退时还想拔出匕首,谁知一拔之下,那柄匕首却像生了根似的牢不可拔,就为了这刹那间的耽误,熊爪已猛拍而至,孔文纪总算眼明手快,放松了匕首,横臂迎了上去。
  巨熊本是拍他的头顶,被他横伸手一格,变成两掌相交,拍的一声,一股无比的巨力涌至。
  孔文纪先觉得掌上热辣辣地火烫,那是猛击的原故,接着整个身子像石块般地被弹了出去!
  巨熊人立依旧,嘻开大嘴,发出一阵得意的咆哮,然后伸掌一捞,将颈窝处的匕首拔了出来一拗两段!
  众人哗然惊呼,他们惊奇的不是巨熊击飞了孔文纪,那是意料中事,也不是巨熊轻轻地拗动了匕首!
  那情形他们见多了,他们惊的是巨熊要害处中刃,居然一点都不受影响,也没有受伤痛楚样子。
  尤其是拔出的匕首,没有一点血渍,被匕首刺透的皮毛上,看不见一点伤痕,连个伤口都没有留下!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几乎有几个人要相信它真是神圣的化身了,因为血肉之躯上,绝不可能有这种奇迹发生!
  狄兰娜把握机会连忙高声道:“你们都看见了吧,只有雪峰上的太阳才能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刀剑武器都不能伤害它!……”
  阿巴旺立刻大声叫道:“大家不要相信,这是邪术,异教徒的邪术!”
  狄兰娜寒着声音道:“你再说一遍看看!”
  阿巴旺叫道:“一千遍一万遍我都敢说,这是邪术,我们以前看过天方的僧侣,也看过喇嘛僧人表演过吞剑走火,这都是邪术!”
  关山月却沉声道:“不!这不是邪术!”
  阿巴旺一怔道:“什么?那么你也以为这是神迹吗?”
  关山月笑道:“我也不认为是神迹,这只是一项平凡的事实而已!”
  狄兰娜道:“胡说!平凡的事实,你给我刺一下看看!”
  关山月笑笑道:“我不行,人怎么能跟野兽比,尤其是这么庞大的野兽,它身上的皮已经有一寸多厚,再加上皮下的油脂,最少有半尺多,三寸多长的匕首自然无法刺伤它,尤其是这头熊身上的油脂,它是流动的!……”
  给他这一解释,大家都明白了,原来长在这雪峰上的雪熊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它身上的油脂是流动的!
  不但油脂是流动的,连油脂浸润的皮肤也变成油润无比,只是这团油脂面积不大,只有尺许方圆,是熊身上最滋养的部分,熊在休眠期间动辄数月不食,就是靠这一团油脂维持生命!
  这头巨熊也总算有点神通,居然将那团油脂转移到颈窝之处,把身上的唯一要害遮掩住了!
  孔文纪的匕首穿透皮肤,刺在油脂中,所以对熊体全无损害,那粗糙熊皮也被油脂泡柔了,迎刃无力,刃出缝合。这最柔软的部分,恰恰也成了最不易伤害的部分,因而造下了惊人的神迹!
  狄兰娜听关山月说穿了秘密,不禁更为震怒,厉声喝叫道:“杀!杀!”
  巨熊又是一声咆哮,迅速向孔文纪冲去,动作更快了,急如劲风,双掌飞舞,打算一下将他拍得粉碎!
  孔文纪对了一掌后,试出这家伙的厉害,已非人力所能控制,摺扇一探,对准熊掌上敲去。
  这本来是一手虚招,因为这巨熊连刀剑尚且不惧,对于一柄摺扇自然更不在乎了,可是他装做出来势汹汹之状。
  巨熊虽通灵性,毕竟是头畜生,基于自卫的本能,使它略略一顿,横里伸掌想将摺扇拨开!
  孔文纪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看准了目标,手心一紧,触动机簧,铮铮两声,两支细针由扇尖上射了出去!
  这两枝针取的是巨熊的双目,也只有这两处所在是最软弱的部位,针劲既疾,针身又细!
  照理说巨熊应该是绝对无法躲避的,可是这畜生的确有两下子,紧急时居然将双目一闭,用粗厚的眼面将针挡住了,虽然尖利的细针仍是钉在眼面上,看情形只刺透了浮皮,给了它一点轻微痛楚。
  巨熊受痛性发,势子更猛,急冲而前,一下子扑到孔文纪的面前,双掌拍落他的肩头上!
  光是这两击之力,也不下于数千斤,孔文纪总算功力深厚,居然还能撑得住,没被它压倒下去。
  可是他两边肩膀上又麻又痛,至少有一边肩胛骨被击碎了,手中的摺扇也啪嗒一声,落在地下!
  巨熊见两掌未能将孔文纪扑倒,野性大发,双掌一合,捏紧孔文纪脖子,打算将他的颈骨捏碎!
  孔文纪见事态危险,顾不得肩上的疼痛,单手握拳,对准熊的小腹就是一下,这一拳用出了全身劲力!
  巨熊虽说是钢筋铁骨,挨上这一拳也有点受不了,厉吼一声,将孔文纪提了起来,往地下猛摔。
  这一摔更是力重,不下万斤以上,孔文纪没有被摔扁,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人已昏过去!
  巨熊见孔文纪还没有死,提起一只脚,对准他肚子踩下去,关山月也不能坐视了。
  像飞鸟一般地扑上去,抱住它的那只脚,往旁边一拖,总算将势力拖偏了,使它一脚踩了空。
  可是巨熊野性已发,非要将孔文纪置死地不可,居然不理关山月,举脚再度踩向孔文纪!
  关山月被逼无奈,只得抢先出手,一脚横撩,点在孔文纪的腰眼上,将他的身子踢了开去!
  同时那一脚的力量也用得恰到好处,触在孔文纪腰间的穴脉上,将他由昏迷中痛醒了过来!
  巨熊还要去追击孔文纪,关山月却死命地缠住它,不与它正面交锋,专门在它的旁边手推脚撩!
  巨熊每次的行动都受到关山月的干扰,不是腿弯上挨一脚,就是腰眼上挨一拳,而且都是侧面受力!
  虽然不至于受伤,却也无法控制身上的平衡,往往被关山月用它本身的冲力而就势借劲,连摔了好几交!
  野性愈发愈狂,吼声震天,转把目标移到关山月身上来了,孔文纪神智已清,连忙大声叫道:“关老弟,这畜生厉害,用长剑对付它吧!”
  说着呛然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紫郢剑,准备冲上来,由于剑身上暗紫色的光华有异,狄兰娜也看出厉害了。
  厉啸一声,制止了巨熊向关山月的缠斗,同时更将它召回到身边,比手划脚加以指示!
  巨熊目视孔文纪手中的长剑,厉吼不已!
  关山月也拔出了青索剑,虚空一挥,然后将剑锋指向不远处的一块小石墩,剑芒所及,还有两尺的距离。
  那块子石墩已为剑气扫裂成四五片,然后一笑道:“你既然把这头熊视为神圣的化身,是否敢叫它来一试我神剑的锋芒,只要它能挡得住,我就承认它是神……”
  狄兰娜凝视片刻才冷笑道:“我记得你说过要空手搏熊的!”
  阿巴旺立刻道:“兄弟!这不是比功游戏的时候了,你可以不必遵守先前的誓言,千万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谁知关山月哈哈一笑,连剑鞘都解了下来,丢过一边道:“大漠上男子汉的誓言,就像是塔里木河流的流水,水流进沙里就不再回头了,话说出口后也收不回来了!”
  四周的维族青年又是一阵欢呼,为关山月的豪情激动了!
  狄兰娜眼睛一亮道:“你当真要维持誓言?”
  关山月豪笑道:“当然了,只有女人才把誓言当作夏天的轻风!”
  他的每一句话都引用草原上的谚语,充分地表现了牧野儿的豪情,也引起了四周如雷的欢呼!
  狄兰娜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异常的神色,轻轻地道:“汉郎,我尊敬你的言行,这才是一个英雄本色,我不忍心见你死在熊爪牙之下,因此……”
  关山月不等她说完就摆手道:“不必!你若是叫我就此罢手,那是侮辱我!”
  狄兰娜似乎一怔,半晌才道:“好吧!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关山月笑道:“我希望你能劝劝你的父亲,中止他那疯狂的计划!”
  “这不行!我父亲为这件事已经准备很久了,而且这是我们整个部落的光荣,我不能改变他!”
  阿巴旺立刻叫道:“什么?这种渎神的行为,还是我们部落的光荣!”
  狄兰娜冷冷地道:“是的!维吾尔人每十年一次大聚会,主要的是为了什么?”
  阿巴旺道:“那当然是为了选举一个新的盟长,重新分配牧地!”
  狄兰娜道:“对了!根据可兰经的指示,一向是由年纪最老的族长当选,我父亲的年纪不大,自然不可能入选,而且我们这一族的人普遍寿命都短,从来也没有当选过,因此我们一向分不到较好的牧地,逼得在雪峰下去讨生活……”
  阿巴旺低头道:“这虽是一个事实,可是真主并没有亏待我们,艰苦的生活把我们青年磨练得比任何一族都强壮!”
  狄兰娜厉声道:“你错了,阿拉若是公平正直的,他应该给我们同样享受好牧地的机会,我们的青年若是比别族更强壮,我们就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我们的牛羊应该得到更丰足的水草,我们的马匹应该有着放辔驰聘的原野……”
  这番话颇有煽动性,部分青年似乎有倾动的意向。
  阿巴旺连忙道:“胡说!真主是大公无私的,他给了我们过人的强壮,就是要我们能够去适合困苦的环境,不是叫我们去掠夺弟兄的财产,侵占弟兄的牧地!”
  狄兰娜冷笑道:“你真会说话,可是你有没有发现,别的部族人口越来越多,我们却越来越少,为什么我们的老人不能长寿,为什么我们的婴儿易于死亡,那都是为了寒冷,为了雪峰上艰苦的生活,假如我们一直困守在那里,总有一天,会完全绝种!”
  说到这儿她的声色一厉,游目四顾道:“你们难道愿意在精力衰退的时候,就被雪峰上的寒风冻死吗!你们眼看着大漠上成群的牛羊,丰美的水草就只是羡慕别人的幸福吗?这些财富我们应该有权享受一份的,就为了那一条不合理的规定而要我们永远受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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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莫羡塞上月色好
 
  阿巴旺似乎为她的词锋所屈,有气无力地道:“真主的一切作为都是有她的深意,至少我们这一族的子民从来没有受过饥饿的威胁……”
  狄兰娜冷笑道:“也许我们没有饿死,可是人家在用葡萄当酒喝时,我们都必须用火溶化了积雪才能得到水喝,因此我们必须推倒那个不公平的神,将雪峰上的太阳当作新的真神,使我这一族成为牧原上的领袖,将整个大漠当作我们的牧场!”
  有一部分青年已对她的言词挑动了,应声呐喊道:“对!我们要把整个大漠当作牧场!”
  关山月立刻挺身向前道:“慢着!我不反对你们的雄心,可是我觉得一头野熊不能够作为信仰的表徵,尤其是我能空手击倒它的畜生!”
  狄兰娜用手一指,那头巨熊又徐徐地向他*近了!
  关山月缓缓地后退着,孔文纪压低嗓子道:“老弟!我们只是过路的行客,何必去管他们的闲事呢?维吾尔人的内争与我们毫无关系……”
  关山月正色道:“不!草原上有许多人是我童年的游伴,他们与我的感情不啻手足,我不能坐视他们陷人危境!”
  孔文纪道:“那你也应该用剑去对付这头畜生呀!”
  关山月道:“有些人已经被她的危辞煽动了,我必须用事实来击碎他们的幻梦,证明这头野熊只是一头不足惧的畜生!”
  孔文纪一叹道:“老弟!我知道你的武功很有根底,可是我不相信你能徒手去击倒它,为什么你要舍长而取短呢?”
  关山月一笑道:“我若是用剑去杀死这头野熊,最多只能证明这头熊不足畏,还有三头更厉害的畜生来支持他们的幻梦呢,因此我必须徒手打倒他,告诉这些野心的人,神的力量只会寄托在人的身上……”
  孔文纪叹了一口气道:“老弟!我真不明白你!更不明白这片沙漠……”
  关山月大笑道:“这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