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风云
“还有五天,赶得及的。”桃花仙子说。
“万一沿途有耽搁,那……”
“耽搁就耽搁,我绝不走无情岭。”
“那就快走吧,今晚可以赶到裕州。”
一行人出南召直趋裕州。裕州即方城,她们绕了一个大圈子。
逸云和如黛直等红日西下,方找到一个干燥的山洞,马马虎虎歇宿一宵,次日晨早重行上路。
正走间,前面降下了一道河谷,分东西而行。正北,是连绵起伏的插天奇峰。初秋期间,金风已起,可是谷底仍是春意盎然,草木欣欣向荣。不知怎的,在奇蜂腹脊林木顶端,竟然有不住飘荡的晨雾,而且还相当凝重。
两人降下谷底,认准正北方向,攀上了一道山脊,沿山脊急走。
刚攀上十来丈,迎面是阴森森的古林,林缘有一株大有三人合抱的古本,离地丈余处剥掉了一块高有六尺的树皮,边沿已经卷口,木质亦已变灰。上面,可以隐约看见字迹,由于两旁枝叶掩映,须至近旁方可看出异状。
两人一走近,逸云突然说:“黛,这儿定有人居住,瞧那树上的字迹。”
如黛站住了,顺他的指尖向五丈外大树看去。
字迹甚深,但因年代久远,风吹雨蚀与虫蚁交侵,使字迹不易分辩。
“有人留字,唔!年代太久远了,字迹已模糊不清,我们且看看。”如黛说。
两人快步走近,拔草直趋树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树上,忽略了脚下,姑娘突感到一脚踩在一个圆形物上,“噗嗤”一声其物立碎。她低头一看,突然“哎呀”一声惊叫,向逸云身畔靠过去。
原来脚下所踩的,是一个已泛灰黑色的骷髅头,已经被她踏得稀烂,而草根落叶之下,仍可隐约分辨其余快要蚀腐的骸骨。显然,这儿在许久许久以前,定然有一个人在这儿暴死,死因已许久都无法知道了。
“在这绝域里人兽绝迹,却在此地发现已久远的骸骨,看来绝非善地,我们得特别留心了。”逸云挽她入怀,神色凝重的说。
“瞧,树下也有一具,还有一把快锈毁的剑呢。”姑娘又向树下一指。
就是有字迹的大树下,落叶之下,微露白骨,隐约可辨人身的部位。一把已看不到铁影,快被锈蚀光的剑,倚在树根旁,大概已有二十年以上的岁月了。
逸云已看清树上的字迹,念道:“无情岭。死寂河畔,无情之岭,入我禁园,暴骨荒原。”
无情岭三字甚大,其下的十六字不易辨认,并末落款,不知是何人所留,由字迹上揣测,留字的年代太久远了。
如黛惊愕的说:“无情岭,天!我似乎依稀听人提起这个地名呢。”
“还有死寂河,河在哪里?”逸云也讶然道。
如黛沉吟片刻,突然说:“我记起来了,我那时还小,曾听一位唐伯伯谈起此事,怪不得如此耳熟。”
“是怎么回事?”逸云间。
“据唐伯伯说,江湖中有人曾到过一处地方,发现一个奇异的石洞,那儿,有神话般的金珠宝物,堆积如山,而洞门之前,盘坐着一具僵尸。洞门上刻了三个大字——无情洞。发现无情洞之人,刚一接近僵尸三丈,便被僵尸的袖中暗器所伤。幸而他功力超人,逃得了性命,但最后仍倒毙在伊阳至汝州的官道中。临死之前,透露出这么一处神奇之洞,可是没说出在何地便气绝。后来,冒险找寻无情洞的人,到处都有,却从无一人成功。不久,有人据说在天息山附近,找到了一座叫无情岭的山岭,至于这山究竟在何处,却讳莫如深。”
逸云突插口道:“伏牛山又称天息山,定然是这里了。”
姑娘道:“由字迹的语气看来,这里早年定然有奇技异能之士浴隐于此,不许人前来打扰他的清修,故以刻木示警禁人进入哩。”
逸云道:“这人口气不小,将无情岭划为他的禁园了,我倒想闻一闻试试呢。”
姑娘摇头道:“算了,何必招惹是非?万一因无情岭而阻滞我们的行程,殊不值得。”
“是啊!我们怎可因无情岭而阻滞要事?”逸云一语双关的说,向右略一打量,相度形势,便向右绕去。
转过一道斜坡,进入一座密林,在两峰之间的山脊密林中,向北急走。
上到双峰之间的鞍脊,岭顶上赫然现出一座方圆三丈的怪石,顶端,有一块长满青苔的三尺宽八尺高的大碑。
两人一时好奇,走近一看,青苔太厚,无法分辨字迹。逸云折下一根树枝,运内劲猛拂碑面青苔纷落,现出了四行字迹,最上面,仍是那三个大字——无情岭。
下面的四行字,语气又是不同,充满了愤世嫉俗的口吻,甚是偏激。原文如下——
“天地无情,寒暑交侵,日月忘机,沧海桑田。人更无情,尔虞我诈,血腥满地,弱亡强存。禽兽无情,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天道无凭。大哉无情!勿叹勿怨,哀哉情义,万古长埋。”碑的背面,也有两行大字——
“无情之岭,死寂之河,入此者死,尽兴乎来!”
站在山脊上向北望,山后面群山丛中,静静的躺着一条深黑色的河流。横亘在山下,水平如镜,不知哪一头是上源。河两岸,奇峰壁立,悬崖绝壁皆比比都是,气势极雄。远远看去,水色如墨,看不到波浪水纹,听不见禽鸣兽吼,一股恐怖阴森之气,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逸云静静地相度四周形势,幽幽一叹道,“这儿住有山野奇人,定是饱受无情之累而后性情大变,终至成为愤世嫉俗,行为偏激的恐怖人物。看来,我们得多走百余里,下山绕道而过了。”
如黛好奇的注视着那条黑色的河流,岔开话题道:“哥,那条黑色的河,定是死寂之河了。”
逸云信目远望,说:“那不是河,其实是一个狭长的深湖,四周有高山绝壁所阻,风不易到达,故而阴森寂静,像是死水而已,加以危言耸听,令人见此碑文,凭空生出恐怖之心。如果我们事先未曾见到这碑文上死寂之河四字,还不是把这湖当作一条极普遍的深河么?”
“假如我们不由此经过,岂不是要绕过右侧那无数座奇峰,方能避开死寂之河么?”
“正是如此。为免多事,我们惟有退回一途。”
“走吧!这阴森森的气氛,令人毛骨谏然。”姑娘说。
“这使我想起童子拜三老山,九幽异人夏世炎老前辈的居所,他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那九幽地府迷宫比这儿更为恐怖呢!”
两人正启步下山,突然,对面奇峰之下,响起一声凄厉长号,倏扬候隐,声虽沉寂,但那绝望的厉叫声似乎仍在耳畔振荡。
“有人遭殃了。”逸云回身说。
“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也许可以尽力。”姑娘急道。
“按理我们该去,难道我们也变得无情了么?走!黛,小心了,切记不可远离我左右。”
两人紧了紧背上包裹和宝剑,展开轻功向对面奇峰下掠去。一面走,逸云一面说:“神蝠通灵,让他们探道。”
姑娘拍拍肋下的挂囊,说:“蝠儿,去,看前面可有人踪。”
两头神蝠钻出挂囊,向对面山峰飞去。
两人快近峰下,神蝠已经“吱吱”两声尖叫,激射而回,在两人头顶转了一圈,领着两人直奔峰右古林边沿。
远远地,已可看到一个高大的灰影,仰架在一株大树的枝叉上,双足仍着地。
逸云目力奇佳,他虽末看清人面,却说:“是伏牛山庄现过面的高大头陀。”
两人抢进一看,头陀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人果然是百步追魂之师,无忧头陀百戒,他的尸体搁在枝叉上,小腹上插了一段径寸粗的树枝,双目似要突出眶外,口张大得像一个大窟窿,脸上肌肉绷得死紧,现出恐怖的神色。
“没救了!”逸云将手从头陀的胸前放下,摇头说。
“致命之伤是树枝,伤他的人功力奇高呢。”姑娘说。
“你看头陀的手,掌心皮肉都破裂了,定然是拼命抵住树枝,但仍徒劳无功,下手之人,武功确是奇高,不是将树枝打出,而是面对面硬往里插的。”逸云说,一面打量四周可疑的岔眼事物。
那一对吸血神蝠,正在绕山乱飞搜寻人踪。
“要不要把这头陀埋了?”姑娘道。
“不必了,这无情岭中暴尸多着呢。目下我们身入险境,附近有高手窥伺,危机四伏,变生不测,我们还是速离厄境为佳。瞧,那儿有一个土穴,丢入那穴中算了。”
逸云说完,提起尸体丢入穴中,在穴边拍了一掌,泥土将尸体薄薄的掩了一层。
突然,对面正北一座小峰之上,升起了一缕袅袅箫声,声不大,但入耳清晰,直薄耳膜。萧声中,充满了哀伤,而又略带愤怨,像在诉说着一段难忘的遥远往事,泛起令人心弦颤抖的哀伤之愁。
那座小峰的东北麓,正是水色深黑的死寂河。
“那儿有绝顶高手弄箫,正在逗引我们。”逸云说。
“也许他正在注视着我们的动静哩。”姑娘说。
“这人内功修为已臻化境,音律学之精出类拔萃,箫声中饱含哀愁愤怨的情绪,定然是无情岭的主人,虽则他将山岭命名为无情之岭,可是箫声中却泄露了他的满腹深情。”
“我们前往一观,也许可以帮助他。”姑娘说。
“这些世外高人,性情十分古怪而不合情理,万一他翻脸无情,我们岂不惹火烧身?”逸云迟疑地说。
“我们也非庸手,怕什么?”
“且让我试试看。”逸云跃登一抹古木顶端,姑娘也跟踪而上,并立在枝梢,向箫声扬处凝神注视。
那两头吸血神蝠,在那小峰顶上急剧地在飞翔,绕峰倏沉候升,可是却像在盲目乱找。
逸云耳目之敏锐,已至通玄之境,天听地听之术,可找出三五里之内的微小发音体之所在,可是箫声飘忽,似乎从四面八方传到,也像从飘浮的气流中发出,时东时西,时似来自九天,时又像来自地底,就找不出音源的确实所在。他喃喃地说:“这人用‘飘渺传音之术’在考验我的听觉哩。”
姑娘已听清他的话,接口道:“哥,你怎知这人用飘渺传音之术?”
“这是无上绝学,也惟有这种绝学可逃出我的耳力所及之处,声音飘渺,折向而传,九幽异人的鸿钧魔鼓是借物折向传音,这人更高明些,可以用无上绝学以音折音,故而箫音飘浮不定。请看两头神蝠飞翔的变化,就可知这人的修为是如何高深了。”
“怎可以看出呢?”姑娘惑然问。
“神蝠目力不佳,只凭声音在黑夜中引导飞行于密室之中,它们追踪飘渺的音源,莫知所从,所以经常失去准头,急得四面乱窜呢。唤它们回来吧,别将它们累坏了。”
她发出二声长啸,召唤神蝠返回。
两头神蝠乃急飞了两圈,方不甘心地转回。
箫声被啸声一引,突然一折,由凄迷变为高亢,充满杀伐之音。这次箫声不再飘忽,确是由峰顶以无比威猛的声势传到。
姑娘修为比逸云相去太远,箫音一入耳,气血一涌,立感血脉贲张,煞气涌上了眉梢眼角,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拔龙犀剑,要找人拼命啦!
逸云一掌按住她的背心灵台之上,在她耳畔沉声喝道:“抱元守一,心神驭气,运功调息,物我两忘。”
姑娘浑身一抖,神智候清,灵台穴上一道暖流一催,将她体内先天真气催动了。
逸云气纳丹田,发出一声清啸,以千里传音之术,朗声吟道:“孕育万机,生生不息,是谓天道,何云无情?”
箫声倏隐,接着响起一阵哈哈狂笑,震得人心血下沉,直薄云霄。
逸云不甘示弱,也发出一阵长笑。两股笑声纠缠不己,无形中在较量无上绝学。
两人的笑声久缠不绝,似乎不分轩轾,久久方倏然止住,功力相当。
箫声又起,这次是低沉的呜咽,凄切颤抖,如泣如诉,恍若子规午夜哀啼,令人心往下沉,凄然涕下。
逸云惊道:“不好!这家伙端的不通情理,不肯放松,他的箫可以不断地吹奏,我却不能长远发啸,再往下拖,岂不坐以待毙?我得激他出面见过真章。”
他舌绽春雷,大喝道:“呔!无情岭主人听了,在下已经误闯贵地,要不见谅,请出来一决可好?”
箫声绵绵不绝,主人似乎不屑置理。逸云又说:“阁下龟缩不出,显然自甘雌伏,在下只好少陪了,箫音还阻不住区区。”
箫音倏止,传来沉雷也似的嗓音:“小伙子,你大言不惭哩!”
“你我功力相当,断非大言不惭。”逸云一字二吐地答。
“笑声同止,但我笑在先,显然你差半筹,还敢大言?”
“事实上在下余劲犹在,不信请现身与在下一较。”逸云要激他出面,叫起阵来了。
“小子狂妄,老夫要教训教训你,过来!”声落,岭头一座巨石顶端,现出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影,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面目,只知那人身材修伟,像是壮年人而已。
逸云略一迟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