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风云
他手伸去扶她,说:“站起来,我看你能否支持。”
手一触她的腰背,她浑身一震,如触电流,幽幽地说;“不必了,左胯骨可能碎了,但我仍可支持,请走吧?”
老花子在一旁直摇头,说:“胯骨是否碎了你自己明白,即使有灵丹妙药,三两天内你也休想走动。咱们可不能照顾你,你可找一处山岩古洞休养。这儿猛兽出没无常,更有凶魔匿伏,一切你自己小心注意,稍一大意,后果不堪设想。你是我们的对头,我们的道义之责到此为止,望你珍重。”
姑娘幽幽一叹,点头道:“老前辈,晚辈心领盛情,我会珍重。”
山海之王呼出一口气,突然说:“我守护你三天。”又对老花子说:“咱们先找藏身之处,老丈可在她身边守护,我抽暇搜索山区。”
老花子凝视了他半响,突用传音入密之术沉重地说:“老弟你在自找麻烦。”
“不是从现在开始。”山海之王也用传音入密之术答。
“不能一误再误了,她该能自保。”
“救人须救激,你我虽不敢自命侠义不凡,但断不会有始无终,半途而废,是么?”
“这我知道,可是日后你将给自己带来无穷烦恼。”
“有何烦恼?”
“这……这……她是黑道盟主摄魂魔君太叔权的女儿,唉2我该在石龙谷唆使你杀了她。”
“你这人真怪,不是说她在江湖并无恶迹么?”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会为她的父亲作张的,除非你能投身黑道,做太叔权的爪牙,甚至……甚……不说也罢。”
“你把我看扁了,老丈。”
“老弟,你不是个糊涂人,但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烦恼之源在此。咱们走着瞧,走吧!”
山海之王将剑插回姑娘背后的剑艄,将她捧起,说:“走,先找藏身之地。”
老花子向西顺谷直上分藤,拔草沿一条小溪上溯。这山谷并不大,但古林蔽天,除了小溪左近赂有繁茂的草丛外,人行走其中,不见天日,拔枝分柯也不易行走,蛇蚁虫豸见人不惊,大概从没有人到过这一带丛莽之地。
许久,开始发现石山壁崖,找了好半天,方找到一个约三丈深浅的岩穴,其实也不算穴,只算崖下的一处陷壁,倒还干燥,足可容身。岩前林木蔽天,草塞穴口,人躲在里面,又黑又隐秘,真妙。
山海之王将她放下,问:“姑娘,你的行包呢?”
“在商州。”她无可奈何地答。
“麻烦!咱们两个花子谁也不带行囊,你只好睡草堆了。”
他对老花子说:“老丈,请照顾她,我先找些禽兽果腹。小心,我嗅到这一带有猛虎的气味,别认为猛虎不人林,那是骗人的,只是它在草岭中易于猎食,不愿在林中久呆而已。”
“老弟,你在这儿照顾,我去猎食。”老花子向洞外一窜,走了。
山海之王至洞外找了一大堆枯草,做成一个草窝,将缥缈春鸿扶起,说:“委屈些,只有草窝可睡。”
她先前倒也精神奕奕,一到了山海之王手中,却成了愁眉苦脸软弱娇柔的可怜虫啦!一股劲倚在他身上,说:“天!鬼老道那一杖,下手真重,骨头可能碎了,看来我活不成了。”
他将她侧放在草上说:“你先自己看看,没有药,也许我得带你到华阴或者去商州找郎中。”
她红云上颊,用奇异的眼光凝视着他,他蓦地一震,扭过头粗暴地叫:“别用那种眼光瞪我,闭上你的眼。”
她蓦地伸手,一把扣住他的右肩向下一扳,居然力道奇大,急促地叫:“看着我,说!为何不敢看我?你怕我的目光?”
他将她一推,她向侧掀倒,触到了伤处,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他急忙将她翻过。说:“抱歉,触到你的伤处了。你的目光使我震撼,也使我迷乱。”
她按住他的虎腕,闭上星眸,幽幽地说:“为什么?请告诉我。”
山海之王在她身边坐下,叹口气说:“我也说不出原因,依稀中,我感到从前曾看到过这种眼神,有两只令我心弦狂振的眼睛,经常在脑际出现,就会感到震撼与迷乱,所以我不希望看到这种眼神。”
“你……你已成家了么?”她颞颥地问。
“不知道,我这一生什么也不知道。”
“怪,你说说你所知道的事吧,”
“没有什么可说的,服药至今已有好些时辰了,不知伤处有何变化?”
“你的药是一种解毒圣品,对内伤骨碎效力不大,倒是人参还有大用。”
“哦,我还有一种丹丸,还剩几颗,你如果敢冒险,可服一颗试试。”
“什么丹丸?”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极好的药。”
“我信任你。”她改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山海之王在下衣革囊中,取出另一个玉瓶,倒出一颗拇指大的白色丹丸,说:“但愿对你有用。据我所知,即使无助亦不会坏事。”
她不用手接,微笑着挣起上身用樱口去接。
丹丸入腹,一道冷流直下丹田,不消片刻,真气怒涌,疼痛全止,冷流在全身奇经百脉流转,一声喜悦地叫:“是雪参一类圣品。武林的无价至宝,我得救了。”
“能运气么?”
“气机蓬勃,须费些少工夫。可惜:如有人替我用外力疏引伤处淤血,排除经脉中积垢……”
一只大手突然按上了她的左胯骨,她浑身如同触电,血脓贲张,轻嗯了一声。而听他低声说:“运气,我助你。忍住些儿,别叫唤。”
她哪儿是痛?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奇异感受,这感受令她神迷意乱。她的感觉中,那是一只魔手,在轻拔她内心深处的那根神秘琴弦,这根琴弦发出令她迷乱的音符,震撼着全身每一根神经,和每一颗细胞。
正迷乱间,山海之王的语音又响:“你的胯骨未碎,幸甚。气走重楼,缓缓下降。”
她凛然而惊,赶忙强按心神,吸人一口气,开始运转先天真气,但她心中仍乱,未免运转得不如意。
“如分神,全力行功。我该揍你,为何用心不专?”
温暖的大手在伤处轻轻地推拿,她不得不排除杂念,全神行功。
不久,她在人我两忘中返回现实,但却不想移动,张星眸向他看去。他闭目垂帘,脸上毫无表情,一无汗迹,像一个石人,只有他的右手,仍在缓缓地移动。
山海之王并不知她已痊愈,仍在静静地行功。她感到心中一阵激动,突然伸手将他的左手挽到唇边,偎近颊旁,轻轻地揉动。
他突然一蹦而起,眼中如见鬼魅,浑身似在颤抖,一步步向后退,嘎声急促地问:“你……你是谁?”
妨娘也惊得一蹦而起,花容失色地问“你……你怎么?”她向他走去。
他用手指着她,说:“别过来,你是谁?”
“我太叔霓裳,你怎么了?”
他只觉心神一懈,神智一清,摇摇头,苦笑道:“没什么,你已可走动,咱们该分手了。”
她幽幽一叹,说:“你将弃我而去么?是为了我的身份是贼女儿么?”
“不是的,我不愿与你相处,你使我迷乱。也许,我以往确有妻子,她们的影相经常在我梦寐中出现,看到你我就会有依稀之感,我得去找她们。”
“我陪你一起走,也许由我身上,可以使你想起她们的一切,对你大有禅益。”
山海之王想了许久,正色说:“但你不许用先前那种眼光看我,你办得到?”
“一言为定,我办得到。”
随后他又摇摇头,说;“别提了,咱们还是不要走在同一条路上。”
“为什么?”她已到了他身前,急切地问。
“我要救九天玉凤,你却要擒九天玉凤,说不定咱们还得拔剑相向。而且,坦白告诉你,我不信任任何人。”
“我即派人请爹爹放手,不再管九天玉凤的事。”
人影一闪,老花子扛了头已洗剥干净的小山猪掠入,说:“丫头,你做得了主:你爹爹能不顾黑道群寇的愿望,放手不管?哼!除非他不做黑道盟主。算了吧,丫头。”
山海之王也说:“这确是实倩,最好劝你爹爹放手;不然你我将有一场死斗。”他转身去找枯枝,动手敲火石生火。
姑娘怔在当地,自语道:“我们不会死斗。我要劝说爹爹,不再在黑道中鬼混了,日后如何了局,我多担心啊!”
老花子注视她好半晌,说:“咦!你好了?”
“是的。山海之王给我服了一颗雪参的丹丸,并以内力替我疏通经脉,已经好了九成了。”
老花子摇摇头,惑然地说:“这小伙子由头至脚浑身都是秘密,艺业探如渤海,老花子愈来愈迷糊。”
日影西斜,三人在洞中各自行功养神,准备夜间出动。左壁角下的姑娘,心乱如麻,经过半日来的思索,她决定赶回桐柏山劝阻乃父,再回头找山海之王。
大半天相处,她已无法将他的音容笑貌从心里抹掉。她对他动了真感情,不管他以往的身世如何;为了她后半生的幸福,她绝不能让幸福从指缝中溜走,她要设法伴在他身旁,让他感到需要她作为他的伴侣。
入暮时分,山海之王结束停当,向她淡淡一笑,说:“太叔姑娘,咱们互相珍重。你已得剑道神髓,罡气亦将炉火纯青。我承认,你是我未来的一大劲敌,希望我们没有拔剑相向的一天,如果真有那天你我中必有一人溅血五步。别了,请自珍重。”
说完,抱拳一礼,身形乍闪,与老花子隐人林中。
姑娘星眸闪着泪光,木然目送两人背影消失,用只有她自己方可听闻的声音,不住喃喃自语:“珍重,珍重,我会的,我也永不会忘怀你的音容笑貌,直至我踏入坟墓。”
她略一拾夺,懒洋洋地出洞,仰天吸人一口气,却又发出一声深长的失望叹息,绯影一动,凌空上了林梢。
山海之王在上半夜,搜完北面山区,子夜一过,便向南面商州境内山半搜去。
而在下半夜,葛如山身负巨大的背包,和叶若虹向南急走,籍草木掩身,幽灵似的奔向商州。
距洛南三十余里的祟山峻岭中,全真子带着三名门人,在小道左右两批向南搜,蛇行鹭伏,小心冀冀逐段摸进,翻山越岭搜索而来。
斗转星移,寅牌末,在一座山岗下,葛如山首先发现了到商州的小道。两人一前一后,顺小道右侧的林木蒿草掩身,急急前赶。
两人心中惴惴,时进时停,小心冀冀向前摸索,时而一掠而过。他们心中明白,也许他们正在向枉死城中赶,一步一死亡,一不小心便踏入了坟墓。在所发现的高手中,他们不是任何人的敌手,只消遇上了任何一人,便是一场天大的祸事。
半个更次,他们走了十余里。深山丛莽之中的夜,夜风萧萧,兽吼之声此起彼落,猫头鹰不住悲啼,这情景,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跳。
丛林中其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阴森可怖,胆小的人寸步难行;两人不怕黑暗和兽类,却怕万物之灵的人,相距八尺一前一后,沿小道旁森林草莽急走。
要不傍着小路走,可能平安离开,他们道路不熟,不得已沿小路向商州赶,可糟透了!
正走间,前面是浮谷间的一个山嘴子,小道绕过山嘴,左右全是参天古林。后面的全真子和三名门下,人多势壮,比他们快得多,不久便快赶了个首尾相连。
全真子功力甚高,已听出前面有极为轻微的足音,突然扣指弹了一响,将同伴召近身边,附耳道:“前面有人,功力不高,去!召你两位师兄来。”
不久,两条人影向前一分,蛇行鹭伏向前急射。全真子领先,向前面有轻微足音处追去。
果然被他发现了两个身影,前面那人还背了个背囊,天太黑,不知是何物件。
全真子不敢接近,恐怕是山海之王和老花子,便招呼三位门人,先跟一段路再说。
林中草深藤密,枯枝落叶极多,人在下面摸索,不发生声响是不可能的,他们在走长途,更不可能声息全无。
葛如山功力也不弱,突然闪在一棵大树之后,叶若虹知道他已有所发现,也闪在树后,附耳问道:“有发现么?”
“糟!后面有人盯住我们了。”葛如山也附耳说。
“你确知是人?也许是野兽哩!”
“黑夜中要是野兽,不逃走亦该扑上来,是人。”
“有几个?”
“恐怕不止三人。”
“咱们……”
“咱们先找地方将华夫人藏起,再引他们走开再拼老命,收拾不了,咱们也可溜走,尔后再回来找人。”
“快!”
两人所藏的大树下,正有一个极深的树洞,葛如山忙将背包藏入洞中,轻轻拨藤掩上。两人向地下一伏,以蛇行之术向前急窜,到了十丈外,方故意一触树枝,再用鼠窜之术,手脚并用赞入藤蔓浓密之处。又进十余丈,突然向树梢揉升,展开绝顶轻功,在林梢绕过了山嘴,投入另一处山坳密林之中。
全真子是个老江湖,但因为心有所忌,不敢太过迫近,恐着了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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