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风云
姑娘苦笑道:“如果我接受,他更痛苦,我在九泉之下,亦难以安心。”
“胡说!”
“不是胡说,两害相较择其轻,死一人比同归于尽强上百倍,我为何要累他?反正我是非死不可了。何必贪生留恋短短的三五日生命,而坑害我至爱之人。老前辈,我意已决,请勿阻我。”
老花子愤然站起,说:“我不管,我将尽力阻止他使用真元度命之术,也不许你有自绝的念头。”
“请教,你老人家又有何打算?”
“随遇而安,走一步算一步,付之天命,但尽人事。”
“好,看看什么是天命吧……”
山海之王恰在这时完全清醒,讶然问:“如黛,你说什么是天命?”
如黛淡谈一笑,轻松地说:“冥冥之中,有鬼神亮察着宇宙,善善恶恶,难逃鬼神耳目;生生死死,报应不爽,只争来早与来迟。也就是说,善恶在一念之间,生死也在一念之间,一切付之天命,也半由天命半由人。”
山海之王笑道:“废话连篇!不许你想得太多。”他抓起一条鸡腿,一片片撕开喂入她口中。
她不忍拂他的情意,虽然不思饮食,仍勉为其难吃了一只鸡腿,方含笑婉拒。
山海之王自己开始进食,信目向东西两面细瞧。
谷东,是溪流出口处,两山夹峙,一线东下,树影中可以看到霞影,距谷口约有五里左右。
谷西,是略为倾斜的坡地,怪石如林,在溪岸罗布,间或有一些杂树丛,约有五六里地,直抵南面奇峰之下。
最上端,谷地与山峰衔接之处,景象特异。由于地势高,所以一一入目,早晨山间空气清新,景物十分清晰,看得极为真切。
那是一处危机四伏,荒凉而又阴森,象是处处有不测的诡秘险恶所在。
山海之王定神打量许久,目不稍瞬。
老花子先前心不在焉,末注意他的神色。良久,发现他嚼食声渐隐,方抬头转首向他注视,惑然问:“老弟,你发现了什么?象在沉思呢,”
山海之王用手向那儿一指,沉重地说:“瞧那儿,好一处凶险的鬼城。”
老花子顺指向看去,良久说:“并不可怪,老弟。那只是一处石多于土的不毛之地而已,有何凶险?”
“那儿如果不藏匿着异类奇兽,也定有罕见的山魁木精为祟,处处有凶险,怪诞不经之事可能发生,如果我没有大事在身,定往那儿一探。”
老花子的目力差得远,仍看不出端倪,摇头道:“我看不出有何异样,人迹罕到之处,奇事异闻必多,目后有机会,我陪你走走。”
“咦!那儿有人。”山海之王轻叫。
一道蓝色身影,在西北面林中一闪,突然向怪石丛中一闪即没。
“这蓝色身影好快,”老花子说:“是蓝衫隐士,我看到他腰带上的量天尺。”
山海之王说:“咦!还有两个人,从东南……”
“是左右二曲。瞧!峰上也有人往下飞掠。”
七条青影从山峰急降,树林太密,但间有空隙,不时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最后一个人,身后还背了一个桃红色的身影,七个人一式儿打扮。
“象是南荒七煞。”老花子喃喃地说。
“就是他们,半点不假。”山海之王答。
所有的人,先后隐入丛林内怪石之中,踪迹不见。山海之王就溪中洗净双手,说:“天亮,我们该走了。”
他将姑娘背起。老花子也收拾八宝讨米袋,拾捡停当准备起程。临行,山海之王不意叹地向那儿看了一眼突然面露喜色,轻叫道:“天假其便,汤老匹夫也来了。”
老花子转身回顾,脱口叫:“果然是他。”
那儿的北面树林,铁爪神鹰带着四个人,正踏着林梢,向怪石丛生处飞掠。
“追!他跑不了。”山海之王叫道。
“他们人太多,所有的凶魂全来了,恐怕大事……”老花子说。
“刀山剑海我也得闯。走!”山海之王断然地说。
“好,别无他途。”老花子也叫。
两人越过小溪,向五六里外奇异鬼城奔去。
铁爪神鹰一面向前急掠,一面向左首夜游神说:“森兄,事急矣!咱们只好请马前辈助咱们一臂之力。”
夜游神左丘森头面覆有黑罩,看不出表情,轻声说:“马老儿性情孤僻,避世数十年不问世事,恐怕不会助你,我看不住。”
右首的银剑飞虹接口道:“大哥,事先你不曾投书候讯,打扰他的陵墓,岂不可虞?这老儿喜怒无常,谁踏入他的禁地,有死无生;咱们贸然闯入,万一他反脸不认人,岂不葬此地?”
铁爪神鹰摇头道:“不会的,上次我按规矩前来拜望,他的态度尚算友好,曾对愚兄说过,彼此添为近邻,必要时可以互相照顾。目下家破人亡,他不会袖手的。”
“怪!马老儿为人不近人情,厌恶世人,为何竟会说出互相照顾的话?”夜游神惑然问。
“并不怪,我送了他两件汉玉和一对火狐。”
五个人落下林缘,在一座高约五六丈的石壁下站住了。铁爪神鹰在石前抱拳行礼,朗声说:“晚辈崤山别馆汤永安,有急事求见老前辈。”
片刻,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口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知在何处发音。声音说:“你带了多少人来?”
“晚辈的拜弟和好友,共计五人。”
“还有其他人么?”
“没有了。”
“为何带人前来打扰老夫的清静,”
“晚辈已家破人亡,特与历劫余生的四位兄弟前来投奔老前辈庇佑。”
“先在洞中暂避,不可乱闯,老夫须打发几头小兽。”
声落.石壁突然有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块,向内缓缓退入,现出一个小洞。
五个人向内一钻,投入黑暗之中,石块重现,将洞口封住了。
先后四批人,这时已声息全无,怪事,人全不见啦!
这儿怪石处处,每一角落皆有大小不等的岩穴,人行走其中,只消转过一块巨石,便看不见自身以外的事物,除了头上的青天,视界太小了,别说十来个,即使在这两里方圆的所在,摆上千把人马,也不易发现有人,在外面是无法看清内情的。
不久,山海之王与老花子如飞而至。他们是在东面顺溪而上,到了东首两方巨崖之下。
山海之王示意老花子止步,他冷静地打量四周,并运神耳向内倾听。片刻他双眉渐锁轻声说:“怪,听不到人声,却只有击巨石的隐隐声浪,这十几个人躲到哪儿去了?”
“要不要进入一搜?”老花子接口。
“里面凶险,我想单身闯入。”
“不干!”老花子坚决地说,又道:“两个可以互相照顾,落单则力分,如有不测,咱们挤了。”
“好!闯!”
两人由中间向内闯,绕过了四五座巨石,前面挡住一座笔架形巨岩,阔有八丈,高约五丈左右,其色褐黄,上面枯黄色的爬山虎以及略带青灰的石钱,将石面全行掩住了,看去色泽苍黄,极为古朴。向着山谷的一面,直立如削,显然不是天生,而是经过雕琢之物。
距笔架石侧丈余,耸立着两具石人,石座底方上圆,宽有一丈,高约八尺。上面,各刻了一座持戟武士,双戟左右分张,作势欲刺。石武士高有三丈,小腿也有合抱大,头刻尖盔,身刻让肩甲,下掩短战裙,裸着手足,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上古的武士,与周秦以后的石翁仲,型式大异,流露着凶猛骠悍的粗犷气息,令人望之心悸。
石色略带乳白,上面攀满了灰色的石钱。年代久远,将巨象腐蚀得纹理不见,斑剥之状令人惋息。
在荒草蔓径怪石阴森中,出现这奇异的巨大石人,两人全都有点紧张,心中都在暗忖:这是什么所在?
山海之王注视良久,说:“老丈,永宁附近有些什么古迹?”
老花子沉吟片刻,说:“这儿地近古代的三苗,该有古迹留。崤山在永宁之北二十八里,东西二崤相距三十五里,山侧有二陵,南陵是夏后皋之墓,该是最古老的古迹。”
“夏后皋是谁?”
“我却不知其详,你该知道的。”
“三年前的事,我一概不知。老实说,连稍不常用的字,我也不认识,记不起所读之书了。”
“据说,那是夏朝的十五代君王,大禹的子孙。”
山海之王似乎有点模糊地记起一些事,说:“哦!是了,大禹封于嵩山附近,篙山古代叫华,华夏之名始此;夏后皋之陵在此,并不足奇。”
“恐怕这儿不是皋陵。”
“何以见得?”
“皋陵乃是永宁名胜,距城只有二十余里.依山势揣测,与猛兽出没情形看来,不会是皋陵哩。”
正说间,两旁石人座下,突然传出阵阵雷鸣,象在地底轰然震响。
霸海风云(第二部)十六
山海之王与老花子,身莅异境,看了两具连座高有三丈八尺的石人,便怀疑是到了夏后皋的陵墓。老花子早年也曾饱读诗书,见闻广博,认定这儿不是皋陵。
所谓华夏,该是指大禹一族;嵩山古称为“祟”,亦称为“华”,夏禹一族,居地就在嵩山山脉一带,大禹治水有功,封国即在山下的阳城。那时,国都有好几处,便于游牧移徙,所以古书上说“禹都阳翟”。“阳”,即河南登封;“翟”,即今禹县,禹的封国都城,就在这数百里中建有两处。但舜禅位之后,夏都从阳翟迁到山西安邑。夏后皋是夏朝十五代天子,怎会葬在这儿?
至于他说水宁是在古三苗之旁,这也是有根据的。史书上说及舜禹征三苗。所谓窜三苗于三危以变西戎,如按世人通称三苗居处在今湖湘之间,断不能将三苗赶到甘肃境内,该赶向南方成为南蛮才对。
三苗族和九黎族,传说皆为颛顼之后,与虞夏同是一族的数支。该是同宗族的同胞。魏策上说“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洞庭之水;汶山在其南,衡山在其北。”后世的人,便说是指湖湘。可是,洞庭与彭蠡的地理位置颠倒了,古衡山也不是指湖南,更不该在北面,原因何在?
古代黄河有称为彭蠡的,并不专指江西的鄱阳湖;吕氏春秋和淮南子上都曾道及,可以采信。江北汉水,亦称洞庭;也就是屈原所著楚辞一书中,所吟咏的洞庭,不是指洞庭湖。
春秋时,河东有茅戎族;又有陆浑蛮氏,亦称戎蛮子,即三苗之后;其位置即在河南新城县。由此可知,三苗的居处,当在河南西境至汉水一段山野间。因利害冲突,夏朝的皇帝只好把他们赶咆,从河南开始,直向西赶,终于赶到甘肃以西之地方止。
两人正在揣测,突然下面有隐隐雷鸣传出,似乎发自两座石人之下,地层微震。
两人吃了一惊,退后了两步。
“轰隆”一声,后面两座巨石,突然下陷,烟尘滚滚,触目惊心。两座石人,似乎曾经晃动了两次。
之后,声响沉寂,除了烟尘弥漫之外,一无异处。
山海之王注视着前面的石壁,说:“这座笔架形巨石,是人工雕琢的,上面有字迹,咱们刮掉爬山虎和石钱,定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动手用兵刃一阵好刮,果然现出八个斗大篆文。老花子认得,他念:“鏊齿之殿,冥神佳城。”
“又是殿又是城,怪!”山海之王摇头说。
老花子面色一变,说:“这儿有人盘踞,不是殿城,确是一座阳城。盘踞在内的人,定是个凶狠怪物。”
“怎见得?”
“这些字是最近三五十年中新刻上去的,原来的字早腐蚀净尽了。”
“八个字意何所指?”
“鏊齿,乃是上古的半人半兽怪物,人首虎身,以为人食,行走如电,一双虎爪可穿铜化铁;后被嫦娥的丈夫后羿所诛。这儿是古代的一座帝王之墓,建有地底冥殿,被人发现后,占据冥殿再在石上刻字,假托神怪之名,不许外人进入。请看,以石人的形态猜测,这墓殿该是三代以前遗物。而大篆乃是周朝宣王的太史籀所作所以也叫籀文;至秦代李斯另作小篆。周秦的石人,衣冠已备,最有名的翁仲象,也衣甲皆备。以高度论,翁仲象不会超过一文三。翁仲象是秦始的勇将,身高一丈三尺,匈奴人畏之如天神。翁仲死后始皇铸其铜像,显于咸阳宫司马门外;也就是后人用作帝王陵墓列象的根据。其实在秦以前,用石人石马兽早已风行,不过型式各异,不象自秦以后,皆以翁仲象为准绳。由此观之,可知这八个篆文,并非这座古陵所有之物;就剥蚀程度论断,不会超过三五十年,盘踞在这儿的人,也将是近三五十年之事。”
“管他是什么人,假托神鬼也唬不了我们。铁爪神鹰既然隐身在此,即使他逃到森罗殿,我也要将他擒住,不交出玉麟丹,我要他的命。走,按搜看。”山海之王毫无惧色地说,在这个世界上,他谁也不怕。
老花子扬了扬乌竹杖,说道:“地面之物,因年代久远,且古人生性朴实,不会故装古怪,不必太过顾虑;可怕的是地下寝陵,定然被人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