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武器系列
……
许漠洋忽然清醒,又回到了现实,众敌虎视之中。他看着面前的巧拙,大师似乎一下子老了数十岁,皱纹爬满了眼角,眼中却是一副一去不回、以身抗魔、大慈大悲的壮烈。虽只是一眼,只是一刹那的光景,在许漠洋的心中,就好像已是一生一世。
明将军见巧拙神情如旧,许漠洋却是一脸激动之色,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头。但他自恃身怀绝世武功,也不怕巧拙变出什么花样。
巧拙含笑望着许漠洋,面容慈爱:“你明白了吗?”“弟子明白了。”许漠洋止不住泪流满面,他突然就知道了,那是巧拙大师用至高无上的天命神功将一生的阅历、经验、明悟、智慧强行灌入自己脑中。在他方才情绪汹涌、思忆起伏、如梦如真的时候,巧拙便是他,他也就是巧拙!
许漠洋不知巧拙为什么这样做,他只知道面前这个老人以浸淫一生的精纯修为,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法解了他生命中此刻的劫难,未来的路就全靠自己了。他一时心中激荡,难以自已,倒头下拜:“大师请受小子一礼。”
巧拙微笑着任由许漠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然后将自己从不离身的拂尘轻轻放在许漠洋手上,大有深意地看看拂尘,再看看许漠洋:“此拂尘虽是无名之物,却是我特地而制,得天地之气,穷机杼之玄,尘柄来于昆仑山千年桐木,尘丝采于天池火鳞蚕丝,你好自为之……”
许漠洋应声接过拂柄,入手处温润若玉,尚带着巧拙的体温,一种难言的亲切源源传来,仿佛也有种神秘的物质通过这柄拂尘传承着什么天机。明将军及其手下众人也忍不住好奇地远远观望着那柄看似平淡无奇的拂尘。
就在此时敌我心神略分的空隙,巧拙深深吸了一口气,猝不及防地大喝一声,一把捉住许漠洋的手。吐气、开声、抬腕、发力,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许漠洋就像一支脱弦之箭,被巧拙大师高高抛于空中。
这一抛用尽巧拙几十年精修的内力,将许漠洋足足抛开二十余丈,像一只大鸟般从瀑布前划过,朝着山脚飘去。许漠洋耳边犹听着巧拙最后的传音叮嘱:“往东北方走,去笑望山庄找兵甲传人……”
变故忽现,就连明将军也不及制止。值此山顶绝地,看似巧拙与许漠洋二人均是插翅难飞,谁又能想到貌似枯瘦的巧拙神功竟然如此惊人,竟凭一抛之力将许漠洋送出重围。
在众士兵的惊呼声中,毒来无恙等人下意识地抢前就要对巧拙出手,却再次被明将军举手制止。静默许久后,明将军鼓掌大笑:“先以百招之约稳住我,再蓦然出手救人。机变百出,似拙胜巧,实不愧做了我九年的对手。只可惜他逃得一时,也终将落入我的掌握中。”他面容一整,“师叔既然决意与我一战,不妨便来试试流转神功与天命宝典,哪一个才是本门至尊。”明将军果非寻常,虽然受挫却毫不气馁,反而更为尊敬对手,甚至重新称巧拙为师叔。
从头到尾,巧拙甚至没有站起过身,一直保持着盘膝的坐姿,此刻似是一抛之后用尽了全力,头软软地垂在胸前,再也没有了动静。
明将军也不急于出手,转眼看向毒来无恙:“许漠洋就交于毒君,务必生擒,我要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毒来无恙眼见将军受挫于将士之前仍是面不改色,发号施令井然有序,一副大宗师的泱泱气度,心中佩服,躬身一揖:“将军放心,属下必不辱命!”也不招呼同伴,朝着许漠洋遁去的方向掠去。
明将军转脸面对巧拙,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数度变化。巧拙一举奏效,众兵将自知失职,心头忐忑,俱都哑然无声。加之大家从未见过明将军出手,此时可亲眼见识将军神威,不由大是兴奋,远远围定四周观望。
巧拙大师却仍是全无动静,众人大奇,莫非巧拙面对天下第一高手也能从容若此,而不用集气待战吗?
静。良久。远方传来隆隆的雷声。山雨欲来。
将军脸色再变,深吸一口气后,渐渐回复平常的神色,仰首望着天边渐近的一片乌云,轻轻一叹,下令道:“回城!没有我的命令,三天内不许有人再踏上此山。”诸人心头疑惑。难道明将军打算就这样放过巧拙?但看着明将军凝重的神情,却是谁也不敢多问一声。
明将军转身刚刚踏上下山的石阶,一声狂雷震耳欲聋,暴雨终于倾盆而至。季全山壮着胆子轻轻问道:“将军,怎么处置这个道人?”明将军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师叔已悟道了。”
“咔嚓”,一道闪电由半空中击下,正打中巧拙的身体。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巧拙大师就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了。
《偷天弓》——命运与幻想 第二章 二字天书
明将军带人下了伏藏山,一路上不发一言,众人眼见巧拙为天雷所击,化得一点踪迹也没有,心中都是有些隐隐的惶惑,偷眼看到明将军凝重的神色,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刚刚到了山脚下,明将军转头望向季全山与齐追城,“巧拙九年来处心积虑,其所图决不可轻视,许漠洋此子经巧拙神功点化,只怕已非常理所能度之,我恐毒来无恙孤身去追会有失,请季堡主与齐大侠一并前去接应。”
季全山拱手领令,与齐追城一同去了。
千难眼望季、齐二人离去,正容道,“冬归城已破,塞外谁敢不服膺将军神兵,许漠洋武功并不足虑,最多熟悉塞外环境而已,我军攻城三年,方才大获全胜,正值用人之际,此时让季、齐二人离开,是否……”
将军轻轻一叹,“九年了,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巧拙师叔坚毅的心志,若非有重大图谋,他怎会这般蹊跷的身神俱散,万劫不复。”
千难回想刚才巧拙的神情态度与那诡异莫名的雷击,心中也是暗凛。
将军又道,“我昊空门最讲究心神交汇,虽然我不明白巧拙是何用意,却隐隐已觉出巧拙实已有了他一整套的计划。天命宝典既为本门不世出的二大神功之一,实有通天彻地之能,决不能掉以轻心。加之冬归余孽不除,于此塞外纠结叛党,日后必成祸患,所以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麻烦大师出马。”
千难肃容躬身,“不知将军对贫僧有何吩咐?”
明将军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交给千难。
千难一眼看去,心中大震,脱口而出:“天女散花!”
那是一只样式独特的烟花,精巧细致,内行人一眼即可认出那是京师流星堂精制的烟花,烟花本身并不出奇,只是上面刻着一个字——“八”。
字迹潦草却是极有神韵,尤其是“八”字的最后一捺,像是要从烟花外壁中直欲划空而出……
明将军淡淡道,“机关王与牢狱王正在此地东北方五十里外的幽冥谷查案,泼墨王与北雪在长白山纠缠五个月之久,现在也应该正往我处赶来,只要会齐了这三人,巧拙任何阴谋亦都不用放在心上了。我要你这便去幽冥谷负责接应。”
听到这几个威慑京师的名字,千难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震惊,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双手合什,将那支烟花郑重放入怀中,领命而去。
许漠洋在荒野中狂奔时,心神尚被刚才巧拙给予他的种种如真如幻的景象紧紧攫住。
适才他从伏藏山顶飘然落下,入地轻巧,竟是毫发无伤,而身上的旧伤似也好了大半,显是巧拙大师的武功已臻化境。可既便如此,他也自承敌不过明将军,那么明将军的武功岂不更是惊世骇俗?!
许漠洋回头望望伏藏山顶,明将军的旌旗已然往山下退去。
他不知道巧拙如今是凶是吉,这个老道虽然与自己非亲非故,却又好似比任何一个人都亲近,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此时方才有机会在心中细细品味……
当时产生在脑中的种种景象再次一幕幕地闪现眼前,在那短短的一刻间,元神就像是在恍然间飘忽游走,却分明又清历地感觉到自己无疑就是巧拙的化身,这样的经历真是闻所未闻。
巧拙曾传授过许漠洋不少术理神算。记得巧拙曾谈及西藏活佛转世重生的情形,与自己此时的境遇好象有些大同小异,然而不同的是活佛转世是原有的肉身已死,却将一生的智慧、领悟与经验传于转世灵童,才得以生命在某种意义上的延续与永生,而此时他身体的一切并无异样,只是多了一种巧拙的记忆,与原本的自己交汇而成,却又并不冲突,虽然自己还是许漠洋,心神中却绝对多出了一种什么东西。理性告诉自己一切或许只是幻觉,可是这样的变化又实实在在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一一追想起来,百思难解……
他急速奔驰的身形蓦然站定,愣了半晌,一滴虎泪终于夺眶而出。
这一刹,他突就已知道巧拙已然离开尘世了。这明悟来得毫无道理却又清清楚楚,就像有人在他心里不容置疑地告诉了他,心间泛起了一种精莹通透的灵智——从此之后,他既是许漠洋,亦是巧拙。
他一点也不清楚巧拙为何要这样做,就算当时明将军众兵虎视,拼死一博也未必不能同时杀出重围,巧拙为何要舍已而救他,而且是用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但他明白巧拙这样做必有深意,遥想巧拙那恍若洞悉天机的深深一眼,再望着手中紧紧握住的那柄拂尘,心中似有所觉,却又是一团乱麻,找不出一点头绪……
远方隐隐又传来人马嘶叫声,许漠洋知道,要想不辜负巧拙别有深意的牺牲与安排,自己首先就是要顽强地活下去。
许漠洋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从现在起,他要不顾一切地躲开将军的追杀,而再不是去和敌人拼命。虽然他对巧拙的意图一无所知,但心中却仿佛隐隐有种念头在提醒着自己,他已是巧拙对付一代枭雄明将军的一枚重要的棋子,将军必然视已为其心腹大患,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自己。当下朝着伏藏山的方向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辨清方向,展开身形,住东北方掠去。
许漠洋重伤之余,凭着坚强的毅力一口气奔出三十余里,伏藏山地势广阔,眼见便出了山口,前面一片宽阔,竟全然是莽莽黄沙,原来已到了大沙漠的边缘。
冬归城地处塞外贫寒之地,往东北方去已是一片荒漠。许漠洋虽是自小生活在冬归城,却从未来过此地。
“东北方笑望山庄找兵甲传人!”许漠洋想到巧拙大师临别言语,忽然惊觉自己驰骋塞外这多年来,为何从未听过笑望山庄之名?眼见已踏入了沙漠中,虽是隐有道路的痕迹,一眼望去却尽是一片漫漫黄沙,仿佛连天空亦染上了这凡世的尘嚣。
残阳如血,喷吐着令人难以忍受的热浪。
在此沙漠深处,怎么还会有人能生存?许漠洋不由对巧拙的话有了一丝的怀疑……
随即反手重重打了自己一记,巧拙可以说是为自己而死,就算是刀山火海亦要毫不犹豫地闯进去,何况不过是一片茫茫黄沙!当下振奋精神,强忍饥渴,顶着残阳,往前行去。
走了数里,再也支撑不住,停下身来大口喘息。身上的数处伤口都已迸裂,小腹那中了毒来无恙一毒镖处更是发痒发麻。
他尚不知道,若不是巧拙那神秘莫测的一眼化去了毒镖的死气,只怕他现在早已倒毙在地了。
一阵清风拂来,带着一丝湿气。许漠洋不由精神一振,但凡沙漠中有此清风,附近必有绿洲,极目望去,果然前方不远处似有人烟。当下强自振作,认清方向,一步步朝前奔去。
走不多久,首先映入眼睑的却是一面小旗,原来那竟然是一家旅店。许漠洋大喜,心想不妨先休息一夜,明早再赶往笑望山庄,料想追兵在此不辨东西的沙漠中也必不敢连夜追来。
行得近了,晚风撕扯起小旗,但见上书一个大字——“烧”!
许漠洋稍稍犹豫了一下,在此沙漠腹地之中,店名又是如此不俗,不知是何人所开,当下把那柄拂尘反插在背上,手扶剑柄,踏了进去。
“请问这位大侠是要住店还是小憩。”那店主人听声音甚是年青,看起来却是一五十余岁的老汉,虽是一脸不合声音的老态,却是满面虬髯、顾盼沉雄。眼见许漠洋一身血污,却是毫无异色。
许漠洋强自镇定,装做过路的样子,奇道,“天已将晚,前后俱是黄沙一片,莫非还有人小憩吗?当然是住店了。”
那店主人道,“大侠如是不忙着赶路,但便请放宽心,小老儿这就给你准备些酒食。”
许漠洋听其谈吐不俗,心想在此荒漠中开店的必是有些来历的,当下试探着问道,“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听你口音并不像是本地人氏……”
店主人淡淡道,“小姓杜,为了一个故人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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