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武器系列
小弦虽恨景成像废他武功,但听到四大家族连胜四场时却也不禁握紧小拳头,口中赞叹有声,轻轻一拉愚大师的白胡子:“上一次是如何胜他们的,愚爷爷快讲给我听。”愚大师听他叫自己一声“愚爷爷”,面露笑意,又瞬间逝去:“上一次赌战时老夫尚是四大家族盟主,先是在行道大会中挑选出门下二十名精英弟子,然后便在这鸣佩峰中与御泠堂二十名高手殊死一战……”他脸色变幻不定,似是在回忆六十年前的激烈战事。停了良久,方缓缓道,“御泠堂上次提出的赌法是双方二十名高手俱挤在一个山洞中,不许用暗器毒药,然后封住洞口,互相拼杀一日一夜。之前谁先破洞而出便做负论,直到第二日哪一方剩下的人多才算获胜。”小弦一呆,惊然不语。
“那山洞不过二丈宽阔,洞口一封,立时便是伸手不见五指,每个人都如做了瞎子般根本分不出敌我方位,只能使尽平生绝学,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一时四周兵刃的相接声、人濒死前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直到这么多年过去,老夫似还常常在梦中听到……”愚大师回想那惨烈无比的一战,脸上犹有悸色,“御冷堂有备而来,二十名高手个个心怀死志,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而我四大家族的二十名弟子却担心会误伤自己族人,初一交手便吃了大亏……”
小弦越听越是心惊。虽是明明见愚大师好端端地立在眼前,六十年前必是从那山洞中杀了出来,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四大家族享誉江湖,御怜堂能与之对抗数百年自也不弱,两派为求一胜定是高手尽出,这四十名绝顶高手在二丈方圆的山洞中1故拼死搏杀,一日一夜后能活着出来的怕也不过寥寥数人……
愚大师续道:“御泠堂能做我四大家族的宿敌,人才自是层出不穷,但在武学修为上却实是逊了我四大家族一筹,再加上数百年未能一胜,所以才孤注一掷定下这般赌法。不仅这二十名高手互有在黑暗中作战的默契。更是算定我四大家族内多是秀逸之士,又一心眷顾同门之谊,难以在这等艰苦的环境下生存,也确是极工心计了……只不过他们却漏算了一点:我四大家族弟子均是本门嫡传,人数上虽不及御怜堂人多,却个个忠心耿耿,视为家族赴义是无尚的光荣,如何是他御怜堂良芳不齐的弟子可比?何况在那漆黑一片、生死一线的关头,什么阵法与配合全都使不上,靠的只是自身武功上的潜力与那份舍生取义的气势……”小弦凛然,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纵有一方能剩下几名高手,另一方恐怕便只能是全军覆没。
“御泠堂起先在一片混战中尚能占得些许优势,待到分清敌我、局面僵持时便抵不住我四大家族的反扑,到第二日能出得洞口的,便只剩下老夫与两名四大家族弟子了。”愚大师眼望天弯,神情木然,“这场赌斗拼的已不是武功计谋,而就是一个‘义’字。其间过程虽是凶险万分,毕竟是我方胜了。”
小弦听得惊心动魄,长长吁出一口气:“这御泠堂也忒可恶,定下这么一个赌法,分明就是要拼得两败俱伤,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愚大师沉声道:“你不明白为了这六十年一度的赌约,双方平日都是韬光养晦、蓄精储锐,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决战时自都是拼尽全力。双方实力本就相差不远,纵是胜了,亦只是惨胜而已……”他眼中闪过复杂至极的神色,蓦然仰首长啸,似是又重拾回当年的冲天豪气,傲然道:“我四大家族虽元气大伤,精锐几乎损失殆尽,但经此一役,御泠堂至少亦数十年再无力染指天下。”
小弦想了想道:“那为何不趁势一举灭了御泠堂,以绝后患?”愚大师垂下眼睑:“这赌约乃是天后所定,她老人家就怕双方最后有违赌约,闹得不死不休,所以才设下了一个护法。若有二方毁诺,面对的便是对方与赌约护法的联手一击。”
小弦大奇:“这赌约的护法又是谁?”愚大师望定小弦,一字一句地吐出三个字:“昊——空——门!”
小弦猛然一愣,旋即惊跳而起。他见愚大师能拿出《天命宝典》,便已猜到四大家族与昊空门定是有什么关系,却无论如何想不到昊空门竟然会是四大家族与御怜堂对决的护法。只是心中虽有万般疑问,却是张口结舌,真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经过这许多的变故后,愚大师早是心如止水,语气平缓如初:“昊空门祖师昊空真人乃是天后的方外至交,渊源极深,所以才会一力担承起这数百年来的护法之责。为避嫌疑,昊空门平日与四大家族和御泠堂决不往来,上一次苦慧大师来鸣佩峰,还是因为要给尚不满半岁的少主相面……”
小弦心境稍稍平复:“这少主到底是什么人?”愚大师道:“少主便是天后的后人,此事更是我四大家族中最大的机密,除了几个掌门与相关人等,无人知道少主的存在。”小弦一怔:“那为何要对我说?”愚大师正容道:“你或可谓是这世上惟一能对少主构成威胁的人。你想想若不是因为少主,景成像何以对你下此辣手?不过虽然现在你武功被废,但景成像如此逆天行事,谁亦不知是否会有什么可怕后果。我对你说出其中缘由,只希望或能使事态有所改变。”小弦再是一震,心头对这尚不知名的少主泛起一种宿命纠结、难以言喻的玄奥感觉,喃喃道:“我一个小孩子能对他有什么威胁?或许是你们搞错了也说不定。”
愚大师神秘一笑,反问道:“你可知争天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小弦想了想,喃喃念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说的莫非是民心?”愚大师失笑:“这定是说书先生教坏了你,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过是做皇帝的想将位子坐得安稳,才弄出的说辞。守业固然需要民心,可创业时需要的只有两点:一是实力;二是明君!”小弦只觉愚大师所说的许多话都是前所未闻,一想却也是道理,徐徐点头。
愚大师续道:“四大家族与御泠堂豪赌天下,非是为了让自己做皇帝,而是为了天后,哪一方胜了便可辅佐天后的后人少主以成霸业。只可惜天后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其后人却少有她那样的雄才大略,一连几代皆是不成大器。我四大家族虽然承天后遗命,却也不想弄个昏君上台,是以这数百年来亦只能隐忍以待明主……”
小弦笑道:“多生几个总会出一个明主吧……”“你莫要打岔,听我说完你自会明白一切。”愚大师一瞪小弦,“天后极看远见,更是见惯了父子、兄弟相残的宫闹争权,早就定下遗命,每代只可有一位少主,面其三十岁后方可娶妻生子。”小弦心想若是这独苗少主未成亲便一命呜呼,却不知如何是好?或是生下一双孪生兄弟又该如何?但看看愚大师严肃的样子;只得暗地吐吐舌头,把疑问压回肚中。
愚大师仰首望天:“昊空门精修《天命宝典》,深悉天道与相理,是以每次少主出世,皆会请来一查命相,看看是否为明主。我与昊空门上一代掌门苦慧大师神交已久,却直到四十九年前方第一次见面,同来的尚有他的两个徒儿忘念与巧拙……”小弦心想这少主原来已近五十岁了,只怕应该叫做“老主”才对。口中当然不敢说出自己的念头,听愚大师说起巧拙大师的名字,更是专心致志,不敢稍有分神。
愚大师道:“或是天降大任的缘故,这一代少主自幼命舛,尚在十月怀胎中,父亲便遇意外而亡,一生下来母亲更难产而死。可他在出生半年中均不哭不闹,显见不凡,令我四大家族中人皆啧啧称奇。只要苦慧大师能看出少主日后果能有一番成就,我等便可辅佐少主一平天下,一振这压抑了数百年的雄心大志……
“苦慧大师来到鸣佩峰,看过少主的面相,却是良久不语,再命人准备好各种物事围在少主周围,以供他抓取。准备的既有铃铛、剪纸、弹珠等寻常孩童玩耍之物,还有金、银、明珠、翡翠等名贵之物,亦有木刀、木剑、兵书、官印等以备夺取天下之物,苦慧大师甚至还将巧拙大师的道冠摆在了少主的身旁。当时在场诸人都极是紧张,若是少主去抓些什么铃铛、弹珠之类的东西,甚至抓块金锭在手里,岂不又是空等这几十年。记得我当时便一心析求少主去抓那方官印……”
这抓周之举各地民俗都有,原不过是一桩趣事,何曾想四大家族竟会因此来定这少主日后的志向。虽是有些牵强,却也可见四大家族对明主的一番期盼之情。小弦听到这里,不由大感羡慕。他对自己幼时全无一点印象,心道有机会定要问问父亲,自己小时候是否也抓过什么不寻常的物事?一时听得入神,忍不住又脱口问道:“他最后选了什么东西?”
《偷天弓》——命运与幻想 第二十四章 弈天之诀
愚大师并没有怪小弦插言:“只怕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少主的行为。他竟然将所有东西都一样样检到自己身边,逐一把玩,最后却只将两样东西掷到一边。”他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一样是那方官印,一样却是那顶道冠。”小弦一呆,这个少主确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愚大师又道:“巧拙其时年纪尚轻,见少主将自己的道冠掷到一边,便上去拾捡,却不料半年不闻哭声的少主好端端地竟突然望着他大哭起来,又将周围的东西乱丢一气,一时将众人闹个手忙脚乱……苦慧大师默然良久,方才开口道:‘此子面相不凡,可成大业。’
“有他这句话,我四大家族可算是盼到头了,诸人击掌相庆,只待少主成年后即可匡扶他成就大业,完成天后遗命。却不料苦慧大师又叹了一声道:‘但看他眉阔骨清,颧高颊狭,必是心性乖张,戾气极重。纵成霸业亦是尸积成山、血流成河之局。’……”
小弦一震,他虽不怎么信这些命相之说,但苦慧大师身为昊空门的掌门人,深谙《天命宝典》,只怕所说必有其理,心头蓦然生寒。
愚大师沉吟良久,整理一下思绪,又续道:“众人皆是大惊,忙问苦慧大师有何解法,苦慧大师口授天机:‘此子须得置于寻常民舍磨砺锐气后,再图教诲,如此或可不至为祸江山。’说罢这番话后,苦慧大师便带着两位弟子飘然远去。
“苦慧大师虽是如此说,但我四大家族与御泠堂争来争去便只为了少主,如何肯让他冒如此风险?一时门中分为两派,一方愿从苦慧之说,将少主送于某农家收养;另一方却是坚决不允。二方争执不下,最后便只等老夫这个盟主来拿主意……世道险恶,且不说将少主放于寻常农家能否安然成长。那御泠堂觑伺左右,保不准何时会来抢夺少主;可若是养出一个如秦始皇那样的暴君,却又如何是好?老夫左思右想,委实难决。
“我英雄冢的识英辨雄术传承于《河洛图书》、《紫微斗数》、《鬼谷算经》等,虽不及《天命宝典》博大精深可断少儿面相,但亦有察奸识忠之效。老夫与那苦慧大师虽是初见,却知道他悲天悯人的胸怀。苦思数日后,索性一横心,打算听从苦慧大师之言。四大家族中景、花二家皆是嫡传子弟,水家却多有外婿,老夫的英雄冢更是只收外姓弟子,实难说是否有人为御泠堂所收买。此事事关少主安危,更要小心行事。当下老夫便与各家族掌门定下一计,由花柏生暗中去外地找到一个亦有半岁男婴的人家,将少主偷偷与那家男孩相换。而老夫则声明退位,专心养育那农家婴儿。
“经鸣佩峰与御泠堂殊死一战后,眼见本门精英尽丧,老夫已是心灰意冷,正好借此机会交接盟主之位,带着那农家婴孩到此后山中闭关,以备与御泠堂下一次的赌战。这近五十年来我从未出过后山一步,这里也因此成为了四大家族的禁地。”
小弦心中一动:“那农家孩子就是虫大师!”
“不错。小虫儿这孩子确也无辜,自幼便不得不离开父母。”愚大师点点头,“老夫本不愿收他为徒,但一来怜他身世,二来朝夕相处、感情日增,加上或许日后御泠堂怀疑他身份会对他有所不利,便将英雄冢武功之外的一身杂学尽皆相传。他十四岁时便离开了鸣佩峰,老夫与他最多只有半师的名分,你既说他已是江湖上有名的白道杀手,定是日后又有奇遇,武功实与老夫无干了。”
小弦这才知道虫大师对各种奇门异术皆有涉猎,竟是源自于愚大师。江湖上人称虫大师手下四大弟子各擅琴棋书画,由此已可见愚大师确是学究天人,不愧是四大家族上一代盟主。
他发了一会儿呆,又问道:“你为何不愿教虫大师武功呢?”愚大师望着小弦,眼中大有深意:“他本是一农家少年,虽不通武功,却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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