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狂任心





  老人居然对小赌的举动,视若无睹,只是很专心摇他的骰子。
  一时之间,全场便完全地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除了摇骰子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外,连众人的呼吸也为之放轻、放慢,简直就像暂时停止呼吸。
  如同一不小心,便会破坏这次紧张的赌赛。
  终于,老人双手稳稳地放下宝缸,直视着小赌。
  又过了三五分钟的时问,小赌方才睁开眼睛,佩服地望向老人道:“老伯,我任小赌终于大开眼界。当年天下第一赌在桌上立般子的神奇赌技,不但重现,而且你这招要比在桌上竖鸡蛋还不容易吶。”
  老人闻言很感兴趣地笑道:看来小兄弟,你是猜着了。”
  “嗯,零点。”老人呵呵大笑,亲手又仔细又小心地掀开罩杯。果然,在托盘上四颗骰子,都像鸡蛋直竖起来般,全用一个顶角站立着,居然不倒。
  在赌场中,只有当年的天下第一赌,曾在桌面上掷出如此模样的骰子,由于六面无一着地,故为零点。而今花老板不但掷出零点,而且是不经由手控制,全靠宝缸摇出来的。无怪乎,小赌要大叫叹为观止。这技术虽不一定会绝后,但绝对是空前的壮举。
  老人笑着道:“我的技术虽奇,你的耳力也不差,居然听得出来,不简单吶,小兄弟。”
  老少两个相对,又是哈哈长笑。
  这昧道有点像老人夸老二,自家人夸自家人,真他妈的不害躁,这两个老、少小子。
  后院,正厅之中,已经摆上一桌酒席。
  除了小赌他们三个人之外,就是花老板和他女儿花翠蝶。
  五人围坐圆桌上,花老板殷勤地劝酒,小赌他们也是毫不客气,酒来干杯,是有点江湖豪侠的本色。
  终于,酒过三巡,菜过五昧。
  小赌边吃边喝和花老板边聊道:“花伯伯,看来你和我师父很熟吶!”
  这世问能让小赌如此规矩称呼的人,大概找不出几个。这个花老板可是全凭真本事,才赚得这么正经的一个称呼,真是不容易啊!
  “十几年前,你师父与我也曾在赌桌上较过劲,就像今晚一样,也是只赌十局。对了,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师父只赌十局的规矩?”
  小赌三人齐齐点头,同时小赌说道:“因为师父认为赌也是一种艺术,一种结合力与美和技巧的艺术。赌国中高手过招,就如江湖上的厮杀一般,不但凭功力,而且各凭智能,所以能在稍纵即逝的机会中,反输为赢,只有凭真本领过招,才能体会出赌境的美和辽阔。这些岂是一般市井小民,只凭运气赌输赢所能体会得出来的。再说,如果一个赌徒,只靠灌铅、灌水银的假道具来赌,就实在不入流,充其量,只能骗骗一般老百姓的钱,根本没有所谓的赌格可言。所以我师父,非常看不起那些做假骗钱的赌场,他老人家认为,那简直是大人打小孩稳赢不输,不公平之至。”
  花老板领首道:“不错,就因为你师父这个论调,这个赌风,所以他与真正的高手过招只赌十局,十局对双方来说,其实是够多了。也因为你师父的好打抱不平,整过不少不规矩的赌场,所以才赚得个赌国之鬼的封号。哈哈哈哈!”
  三宝听得师父如此风光的过去,当然是乐得眉开眼笑,但他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花伯伯,那你和家师的赌赛,最后结果是谁输谁赢?”
  “呵呵!十局赌下来,我们两人输赢各是五回,恰恰是平分秋色,也因此我和你师父便变成莫逆之交。”
  一旁的花翠蝶也开口道:“小赌,刚刚你和三宝二人的搭挡,实在是天衣无缝。我只顾正点子的你,居然没想到三主也会来上这么一手。”
  小赌只是稍稍不好意思而巳,揉揉鼻子道:“呵呵!投机罢了!投机罢了!”嘴上是很客气,语气可是得意的很。毕竟,花翠蝶没有识破三宝的手法,严格说来,仍是她不够机警,看走了眼才会入彀。
  花老板果然开口笑道:“丫头,一个赌者,本就该养成处处留心的习惯。说起今晚的赌局,你就不该答应小赌的提议,由他人来开宝。在你答应之时,你就已经输了,又怎能怪小赌他们二个人赌你一人呢!其实这也是你儿年来未逢对手,所以警觉性减低不少,再加上过于自大所造成的结果,你输得是无话可说,今晚的赌局,对你可是一次很好的经验,知道吗?”
  花翠蝶脸色微红地低着头,说道:“爹爹,女儿知道了。”
  花老板也不愿旨己的女儿太过难堪,便岔开话题问起小赌道:“小赌,你师父这几年都躲到哪里去啦?这次为什么叫你们到开封来?”
  “师父他老人家近年来都待在江南,这次叫我们想办法找出赌国三宝来。”
  “赌国三主?可是那寒玉血纹骰、墨玉牌九、翡翠麻将,这三样宝物?”
  “正是它们。由于打听到开封城的如意轩,在今年六月十五日,要拍卖三宝中的二宝,便叫我们到这里来筹些资金,好准备参加拍卖会。”
  花老板听完,不禁笑骂道:“这个老赌鬼,可真贼得很,要钱说一声便是,居然叫你们来上这么丁手。”当下便对花翠蝶说道:“小蝶,你进去拿五百万两的银票来给小赌他们。”
  花翠蝶虽是一愣,但仍应声走入内室取钱。
  小赌大声叫道:“哇塞!花伯伯,你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居然一开日,就给我们那么多钱,使不得呀!我怕被银子压死啊!”
  “没出息,才这么点钱就吓成这样,你还想在赌国中有什么作为,小赌,你千万记住,想在赌国中闯,就要将钱看透。一纹钱,可以有千斤重,千万两钱,也只是空。懂不懂?再说,当年我开这家赌坊,你师父也有投资,十余年下来,连本带利绝对不止五百万两,你要参加拍卖会,身上若不多带点钱,如何能买下赌国三宝。”
  小赌没有说话,他正低头细细沉思,这个赌国前辈教授的赌字真髓。
  良久,小赌若有所悟,才抬起头,露出他最迷人的笑容,向花老板谢道:“多谢伯伯教诲,小赌能了解这钱的地位啦!”
  花老板高兴得直点头。
  毕竟,名师若没有遇上高徒,就像伯乐未见千里马,那种遗憾,可不是常人能体会到的。
  如今,眼见小赌能悟出自己在赌国中闯荡四十余年的心血经验,那种后继有人的快乐,岂是笔墨所能形容的。
  花老板接过花翠蝶递上的银票,塞给小赌,同时拍着小赌的肩头说道:“小赌,我和你师父都老啦,江山代有人才出,今后的赌国中,将是你的天下。待会儿,咱们爷俩好好的聊聊,伯伯将那招杯里竖鸡蛋的诀窍教给你,让你去替伯伯好好发扬光大一番。”
  “呀,比呀比吐。”
  小赌乐得抓狂,一蹿蹿上屋顶的横梁,在上面翻起跟斗,忽地又跳下来,抓着花翠蝶跳起蚱蜢舞来。
  对热衷追求赌艺精进的小赌而言,这消息不叫他抓狂,才他妈豹怪,呵呵!
  六月十五日。
  正午。
  开封府城东。
  如意轩。
  如意轩,中原最大的珠宝商号。
  没人知道它是如何发迹的,一二十年前,它是如此诡异地冒出来。
  如今接收了不少有名的珠宝老店。
  二十八家分支店铺,遍布全国各地,完全是关系企业形态,甚至远在波斯,都有如意轩的代理商号,大赚其外汇。
  如意轩位于开封府东大街上,专营各项珠宝买卖、鉴定。
  同时每五年一次,定期举行万宝拍卖品鉴大会,会上固定拍卖些稀世难求的奇珍异宝。
  这项拍卖会,虽然定名为万宝拍卖会,但是真正够。得上资格,能上得拍卖会台盘的主物,不过三五件而已。
  今年,已经是第三届的盛会,前二次,一共只拍卖过七件宝物,每件价值都在百万元以上,端的是珠宝界的大手笔。
  可是,奇怪的是,如此盛会,参加的人数却是寥寥无儿。除了每次如意轩这方面会邀请二位珠宝鉴定名家,公开鉴定宝物真伪外,凡是参加拍卖的人,都需要有人推荐,否则不得其门而入。而受到推荐的,可还不一定能接到如意轩的邀请函。
  毕竟,这与一般的拍卖会不同,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一般珠宝。
  照理说,虽然如意轩有如此的防范措施,但是对江湖上,那些要钱不要命的玩命大爷们来说,小小审查,数十名武师保护,如何能挡得住他们夺宝的热状。可是,怪就怪在这儿,如意轩前二次大做广告的拍卖会,居然都没有人找碴,好似江湖上那些二大爷们全死光了,全瞎了,全聋了,没人知道这件事一般。
  更绝的是,如意轩大小二十八家商行,十余年来,越开越旺,也从来不曾出过半次纰漏。真他妈的,比镖局保镖还神。事情如果太神,就容易离谱,一旦事情离了谱,就表示大大的不正常吶。
  正午时分,小赌三人换上光鲜华丽的服饰,俨然富家公子,手摇着扇,一摇三摆,有模有样的往如意轩本铺行来。
  只见如意轩外,张灯结彩,高挂红灯笼,红色长布招上,斗大金字:如意轩第三届万宝拍卖大会。哇塞,真够拉风加三级。
  来到如意轩大门前,三宝手持大红色的邀请函,往守在门口的伏计手中送去。门房伙计仔细看过邀请函后,拉开嗓门大声通报:“江南龙宫世家,任少宫主、席大公子、席二公子到。”
  门内另外出来一伙计,恭恭敬敬迎着三人进入如意轩。伙计领着三人,来到一处有门挡的月洞门前,哈着腰客气地对小赌他们道:“三位公子里面请,小的要回前面招呼去了,你进去之后,还会有其它的人招呼您的。”
  小赌很神气地收起扇子,挥退伙计。
  待伙计走远后,四平这才小声道:”他奶奶的,这么豪华的拍卖会,居然没看到半个鬼在守卫,早知如此,咱们干脆来个硬抢,哪还有不手到擒来,不就一个蹦子也不用花啦!”
  小赌用扇子敲了他一下头,轻斥道:“蠢,有人守着也不会让你看见,否则一大堆拿刀带棍的,还像做生意吗?不成了黑店么。”
  四平摸着被打疼的脑袋,苦笑不已。
  三人这才穿过月洞门去。
  自门口石屏风后转了出来后,三人不禁问时大大惊呼一声:“哇塞塞!”
  原来,屏风后别有天地。
  一条云石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不知道通向何处,小径两旁遍植柏树,还有花园‘凉亭、假山、流水,将一进庭院装饰得美仑美奂,令人觉得置身画中。
  此时,小径深处,走出一个长衫打扮,留着一撮三羊胡的中年人。
  这人一见小赌他们,便很客气地拱手为礼道:“欢迎,欢迎,敝人是如意轩总管牛大成。三位可是龙宫世家的少宫主和席大公子、席二公子?”
  “刷!”一声,小赌挥开折扇,大模大样很有派头地点头回道:“不错,正是本少宫主等人。牛总管请了。”
  牛总管便带领小赌等人,踏着云石小径,往里面行去。
  一路上,除了奇花异草之外,还有些色彩艳丽,叫声清脆悦耳的不知名小鸟,跳跃飞翔在树中。使原来就美不胜收的庭园,更增添一抹情趣。
  只看这光景,就可知道如意轩的财力,有何等雄厚。
  小赌一边漫步欣赏,一边向牛总管打探道:“不知总管可否事先告之,此次拍卖大会上可有哪些奇珍异主柏卖?使吾等心中有个底,好合计合计,该在哪样东西上出价。”
  只这一句话,小赌即表现出一付老鸟的样子。因为如意轩的柏卖会上,有个规矩,凡是参加拍卖会的入,每人限购一宝,一旦得标之后,不可再参与其它宝物的竞价。这是保障参加者的权益,使大家的机会尽量均等。而此点,也只有拍卖会上的熟客,才会知道。
  牛总管呵呵笑道:“少宫主,你可真是行家。”
  当下热诚地指点道:“这次本来有四件宝物要拍卖,但是,有位远从波斯而来的客人,为了在期问内赶回波斯,所以事先挑走一件宝物。今天剩下要拍卖的有水胆雕龙、万钻珠兰和翡翠麻将,这三件宝物。”
  小赌听后,急急问道:“我听说贵轩,还有一样宝贝叫寒玉血纹骰,不知为何不拿出来拍卖?”
  牛总管闻言,回头看着小赌,得意道:“少宫主,您果然是有心人。刚才我说事先被那波斯客人买走的宝物,正是寒玉血纹骰。”
  “什么?卖掉了!”小赌当场傻了眼,不禁失望的脱口大叫。
  牛总管闻声,奇怪地转过头问小赌道:“怎么啦?少宫主好象很失望,难道少宫主是专为寒玉血纹骰而来的吗?”
  小赌虽然泄气,却也不愿让牛总管知道原因,因此定定神,若无其事地道:“没有啦!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