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行





声息。
  夏日炎炎,没有风,草木因缺水而死气沉沉,丝纹不动。
  假使有人接近,绝难避免草分树动。
  全神贯注留意前方,却忽略了侧后方的变化。
  柴堆后鬼魅似的钻出丘星河,无声无息缓缓到了壮汉身后,脚下的碎木片竟然毫无碎裂
的声音发出,他像个无形质的幽灵。
  左手一伸,从壮汉的左肩伸出扣住了咽喉,右手勾紧壮汉的脑袋,勒得牢牢地。
  扣喉,是避免壮汉喊叫,夹头,表示要将壮汉的脑袋扭转,只要用劲一扳一扭,壮汉的
脸将会转向背后,转一百八十度向后看啦!
  脸如果转过肩后,那就表示脖子被扭断了。
  “乖,不要挣扎乱动手脚。”丘星河附耳温和地说:“除非你想脑袋向后转。听话,就
不会受到伤害,你一定肯听话的。”
  任柯一个练武的朋友,都知道脑袋向后转是多么危险的事。
  所有的黑白道朋友,都知道如柯向对方的脑袋使用正确的方法打击、扭转、前后屈,都
是无声无息致人于死的干净俐落偷袭手法,用的劲道很少,毫不费力。
  壮汉是行家,扣喉就表示袭击的人无意置人于死地,表示图活口,要不然,一扳一扭就
够了。
  “嘎……嘎嘎……”壮汉含糊地叫,手脚不敢挪动,嘎声是服从的表示。
  已经收到恫吓的效果,丘星河右手一松,一掌拍在壮汉的身柱上,左手仍然扣住咽喉以
控制声音的大小。
  壮汉已经完全失去移动手脚的能力了。
  “你们有充裕的时间,这里距府城仅十余里,马一冲便到,为何不赶到府城落脚?”丘
星河开始盘问,附耳发话清晰明确。
  “我们……你……你是谁……”
  “只许回答,老兄,我不希望用酷刑对忖你,你最好识相一些。”
  “我……我们只负责暗中活动,非必要绝不露面,不能在府城落脚,而且……昨晚发现
有伏路的,因此早早避开道路来此地歇息,晚上再到府城活动。”
  “什么活动?”
  “和周府的留置人员连络,清除府城附近的对头,接应从东面撤回的少庄主。”
  “果然被我料中了。”
  “阁下……”
  “你忘了只许回答的警告了。贵庄主带了三十余名精锐,实力似乎仍嫌不足,居然敢大
言要清除府城附近的对头,到底来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
  “本庄的人并不多,其中有庄主的几位功臻化境的朋友,但他们神秘得很,本庄大部份
弟兄,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早两天庄主碰上的绝宫魔女位高辈尊,好像她也不知道这些人的
底细。”
  “绛宫魔女也来了?”丘星河颇感意外。
  “庄主答应与她合作,所以她跟来了。”
  “贵少庄主不要她。”
  “庄主的想法和作法,与少庄主不一样。”
  “很好很好。”
  “你是三位活神仙的人吗?”
  “你又问了,不过,你的命保住了,去陪那头小驴吧!有充足的时间让你好好的睡一
觉。”

  昼伏夜行如果走官道,既不秘密也不安全。
  一方面人士都派有伏路的眼线,用火光或声号传讯灵活得很,另有负责袭击的人,碰上
实力单薄的对头,就毫不留情加以歼除一因此官道白天反而安全些。
  粱庄主的打扮不受人注意。。但加上众所瞩目的绎宫魔女、情势就不一样了、星光明
亮,几个香喷喷的女人坐在马上、再笨的眼线也不会走眼。
  粱庄主并不在乎伏路的,在此地歇息他已有万全的准备,如非绝对必要,他不打算暴露
身分,因此在他的应变计划中,也以不暴露主力为主。
  昨晚逃掉一个回风剑,他一点也不介意、这种三不管的地方性侠义英雄,起不了任何作
用,不会有人替回风剑兴师问罪、所以警戒并没加强。
  其实,他并不知道回风剑认出了他的身分。
  接到三位狼狈的括神仙,引起一阵骚动,辛苦了一夜,睡意正浓,难怪他不高兴,出厅
相见。沉下脸像个讨不回债的债主。
  三位活神仙,坐在简陋的长凳上气喘如牛,道袍全被汗水湿透了,脸色苍白像大病不愈
的老病鬼。
  负责接待的一个中年人,忙着送水送巾颇为周到。
  三位大法师的声望,虽则比梁庄主相去甚远。但论武功辈份,绝不比梁庄主低,中年人
对他们客气是情理中事。
  显然,并非因为活神仙是周府的人而执礼甚恭。
  “咦!你们三位活神仙,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遭到什么祸事了?”梁庄主被打扰而生
的不快,消退了不少,且颇感惊讶,语气调侃味甚浓。“一定是碰上道行更高的狐仙,一
定……”
  “鬼的狐仙。”大法师脸上惊容犹在。“而是小怪物。天杀的!周府这碗饭,贫道吃不
成了,第一次碰上他,贫道就应该服输远走高飞的,却鬼迷心窍,碰上了统领和四海妖神,
以为多几个人,一定可以送他下地狱,岂知……他娘的混蛋卜仍然……仍然……”
  “你到底在说谁呀?”梁在主大为不耐,粗声粗气追问。
  “丘星河……”
  “胡说八道!你简直岂有此理。”梁庄主冒火了,几乎暴跳如雷:“我正在找他,要剥
他的皮,这混帐小辈胆大包天,竟然胆敢向我九华山庄的声威挑战,你来我这里提丘星河,
说的话颠三倒四,到底有何用意?”
  三个活神仙都不是修养好的货色,怎受得了?
  大法师本想将可怕的经过说出,这一来心中怒火一冲,不再
  多说。同时,对方既然狂妄无礼,如果再说出失败的经过,恐怕对方将会说出更难堪的
话来。
  “舒统领会告诉你是何用意,贫道怀疑他是否还有告诉你的机会。”大法师强忍一口恶
气,不再解释:“咱们累惨了,听说庄主在这里落脚,顺便过来讨口水解渴,早些天令郎东
行一舒统领奉命留驻府城相机策应,看来,咱们已派不上用场了,庄主一个人就够了。”
  “庄主在这一带落脚,最好小心些。”二法师另找话题,避免对方追问丘星河的事:
“神剑天绝这些日子以来、在府城一带南北奔波,飘忽不定,竟然不往南追踪贵庄南下的
人,用意难测,如果他知道庄主的下落,肯定会来找你的。”
  “我也在找他。”梁庄主冷笑:“就是因为他不会南下追踪,所以我北上等他。这个混
蛋称雄大河两岸,本庄雄峙大江,井水不犯河水,他竟然敢谋害本庄的人,橡冤魂般的死缠
不休。哼!我要连根拔掉他的基业,替他从江湖除名,他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这件事,贵
部当然全力支持啦!是吗?”
  “本部接二连三加派人手前来相助,可以表示本部全力支持的诚意。”话不投机,大法
师忍着怒火告辞:“为了支持今郎,本部死伤之惨,空前绝后,皆拜令郎之赐,他不该横生
枝节、惹火了本来无关的丘星河,谢谢庄主的茶,告辞。”
  “且慢”梁庄主虎目含威,伸手虚拦:“道长,你又提到丘星河。”
  “所有的人,都在提丘星河。”大法师脸上挤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如果庄主日后目
击贫道见了丘星河,就一言不发逃之夭夭,庄主幸勿见责,贫道承认柏定了他。告辞,府城
见。”
  出了大门,三个法师都亲耳听到梁庄主不屑的语音。
  “浪得虚名的怕死鬼!”

  人都在睡觉,养精蓄锐准备夜间行动,只有少数几个人,在村内外警戒。
  一共只有三十余人,真正担任随从的人数甚少,多派警戒浪费人力,总不能把高手名宿
也用来当警哨使用。
  村的中间派有一个人巡走,与村口的一名警戒目视连络。
  这位仁兄目送三位活神仙出村,向庄主所住有农舍瞥了一眼,庄主已经返回后堂休息,
应该不会再有人走动了。
  可是,堂口却有一个人当门而立,只可看到背影,而且背影十分陌生。
  九华山庄的人鲜衣怒马,绎宫魔女十余个男女更是衣着华丽,这个人,穿的却是又脏又
皱,毫不起眼的青衫,衣袂掖在腰带上,另插有一把连鞘剑。
  “喂!你干什么?”警哨大声高叫,大踏步向门口走去:“你是魔女的人吗?”
  那人闻声转身,背着手笑容可掬。
  “来找贵庄主的。”那人笑吟吟地说:“我猜,他就住在这间农舍里,相烦通报,老
兄。”
  “咦!你是怎么进来的。”警哨直逼近至八尺内,伸手可及的有效出手距离:“周府的
人?”
  “就这样用两条腿走来的呀!有什么不对吗?”
  “你到底是谁?”
  “反正绝不是周府的。”
  “混蛋!我问你……呃……”

  …
  文学殿堂 扫校  旧雨楼·云中岳《我独行》——第三十七章 夜探王府 
云中岳《我独行》 第三十七章 夜探王府   这人正是丘星河。
  他倏然踏出一步,耳光声便传出,警哨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也没看到掌影,被打得扭
身连退三四步,不知天地在何处。
  “你才是混蛋。”丘星河嗓门像打雷,震惊全村,引起一阵犬吠:“没规矩,我教训
你。”
  第二间农舍奔出一个人,恰好是绎宫魔女的一名随从,一眼便看出是他。
  “丘星……河……”这位随从的嗓门更大,意在警告歇息的人。
  片刻,人群涌出。
  丘星河已经不见了,不想和这些人混战打群架。
  主脑人物都出来了,乱糟糟盘问警哨和随从。
  人分头追出村,四面八方察看是否有人逃走。
  绛宫魔女心中有鬼,不但不参加搜寻,反而禁止她的人外出,十余个人躲在农舍中看风
色。
  她心中明白,她对付不了丘星河,反正有梁庄主在,用不着她出面丢人现眼。
  梁庄主本身有三十余名男女,除了少数几个是九华山庄的亲信随从外,还有山庄的重要
执事人员,平时负责处理山庄的内外事务,有重要外务就是可独当一面的负责人。
  另一半,则是大江两岸的高手名宿,都是他臭味相投,热衷于争名夺利的知交好友。也
都是志在向大河南岸扬名立万,争取江湖名位的所谓英雄豪杰,挟威而至盛气凌人。
  绛宫魔女对这些气焰嚣张的人颇有反感,因为她自己也是抱有争取江湖名位的念头而来
的人。
  她禁止自己的人外出,用意不但在于让梁庄主挡灾,也意在保全实力,目下她的人所剩
无几,承担不起任何损失了,死一个就少一个。
  她不像姜秋华,没有姜秋华精明。姜秋华将自己的人分开走在暗处,只带了无俦秀士派
给她使唤的人,和周府调遣给她的二流人物,到处制造事端,遭到相当重大的损失,但并没
损及她的实力。
  果然不出她所料,外面愤怒喧闹声,证实了她的不幸预感:
  九华山庄的人有祸事了。
  梁庄主带了六个相貌威猛的朋友,站在屋外等候消息,由山庄的总管站在村口的大树
下,指挥人手分搜村外村内,大呼小叫蛮像一回事。
  小小一处三家村,十余栋建筑,搜起来并不困难,五六个人片刻便可搜遍屋内外。
  搜村外的人比较辛苦,树林草丛辽阔得很呢!
  一个中年人到了庄主前面,脸上不安的神情显而易见。
  “启禀庄主.情形有点不太对。”中年人不安地说:“好像少了一些人,连太平双杰两
位前辈,稍一露面便不见了。”
  “会不会搜到村外去了?”一梁庄主仍然满不在乎。“或者进入某一家秘室。太平府双
杰为人老成,不动声色悄然搜查……”
  远处一座藏肥料的坑棚侧,钻出,个中年人。手中捧了一个尸体般的人体。
  “一指高升鲁老兄昏倒在粪池旁。”中年人大叫:“快来帮忙搜这附近,鲁老兄像是被
人打昏的,脑后有……哎……”
  最后一声惊叫,向前一栽,压在昏死的人身上、再一翻便躺在一旁不动了。
  相距不足二十步,看得真切,既没看到其他人影闪动,也没看到有何物体飞行。
  粱庄主吃了一惊,飞掠而进。
  六个神态傲岸的人,有两个更快,抢先一步掠出。
  “两人都是被泥块击中后脑的。”最先到达检查的人急急说出结果:“梁兄,有人在暗
处撒野。”
  这人是梁庄主的朋友,所以称梁兄而不称庄主。
  一阵忙乱,梁庄主发出紧急信号,召回在各处穷接的人,有人咒骂着、呼喝着狂搜左近
的隐密处所,紧张的气氛突然升高了三倍。
  闻警返回的人似乎没有几个,五六十步外的村口,大总管的身影也不见了,显然并没闻
讯撤回。
  仍在村中心走来走去的梁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