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录
着说道。他的语调,永远是那么安详而自然,让人听了非常舒服。
司马之又指着那满面病容的汉于说道:“这位就是天龙门的掌门人赤手神龙的公子,云
龙白非。”
邱独行“哦”了一声,问道:“令尊好吗?”
白非垂首道:“家父已于年前仙去了。”
邱独行长叹一声,慨然道:“故人多半凋零,司马兄,我们这般老不死的,真该收收骨
头了。”
司马之暗忖:“你倒装得真像。”
群豪纷纷转了过去,打量着这击败天赤尊者的奇人,司马小霞跑过来,指着他鼻子道:
“喂,你一声不响的溜了,却跑到什么地方去学了这一身本事回来。”她这一嚷,白非脸红
到耳根,心中虽不好意思,对她的这种真情的流露,却觉得甜甜的。
天下男人,多半有这种心理,总希望别人对他好,至于他对别人如何,那却又是另外一
回事了。
邱独行暗暗有些惊异,天龙门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天龙七式虽然做视江湖,赤手神龙
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但这云龙白非非但武功强爷胜祖,而且大多不是天龙门的嫡传。
其实惊异的又何止邱独行一人,司马之知道白非这十天必有奇遇,但又有谁能在十天之
中将他调教得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呢,
他们眼看这一突生之变,几乎全忘了方才那个奇诡的瘦小汉子一丁伶,也忘了天赤尊者
还有十二个徒弟,而丁伶冷眼旁观,却看到那四个憎人和八个和尚竟悄悄的绕到人丛外面,
伸手入怀,好像将有什么动作。
丁伶聪明已极,但是生性却极为奇特,她知道将要有事发生,而这事却是对群豪不利
的,只是她却不愿管了。
于是她悄然滑步,在人丛外搜索着,忽然有人伸手抓住她的手,她回头一看,连忙低喝
道:“慧儿,快走。”抓住那人就往外走。
灵蛇堡的徒众们,看到两个瘦小汉子忽然出堡而去,也并未十分在意。
丁伶拉着那人走出堡门,那人也是个瘦小汉子,不问可知,就是易钗而弁的石慧了,一
出堡门,丁伶施展起身法,拉着石慧就走,石慧着急地问道:“妈妈,您老人家干什么
呀?”
方才,她也看到了白非,因为女孩子们都有自尊心,她当然不能上前去招呼他,可是目
光中的千缕柔情,却不由自主的缠在他身上,此刻被丁伶一把拉出来,心里自然不愿意。
“还不走干吗?”丁伶笑说道:“那怪老和尚已经死了,你的气已出了,老和尚的徒弟
看样子要玩出花样。”她又笑了一声,道:“这些鬼和尚的鬼花佯一定不少,看样子,他们
那些人都要倒霉了。”
石慧倏然变色,着急地说道:“妈,那些和尚真的要玩花样吗?”
丁伶笑道:“难道妈妈还会骗你不成。”
石慧蓦然挣脱了丁伶的手,转身就走,飕然几个起落,又回到灵蛇堡那片林子里,脚下
毫不停顿,沿着碎石路飞奔,刚到堡门,就听到堡中发生震天般几声巨响,烟雾迷漫而起,
还夹杂着一片人们凄惨的呼号声。
丁伶在后急喊着:“慧儿,快回来。”她像是没有听见,面色变得苍白,“飕飕”两个
起落,窜入了灵蛇堡里。
夜色苍茫,摇曳着火炬光影,堡中一片迷漫着的烟雾里,还夹杂着硝火硫磺之气。
迷漫着的烟火中,人影乱窜,像是一只只被火熏红了眼睛的猴子,石慧飞快的冲进去,
似乎已将自身的安危,全然置之度外了。
“白非,非哥,白非……”她情急地高声呼喊着,在人丛中乱窜,脚下有时竟踏着人的
躯体,她连忙蹲下去看,竟没有一人是白非,她长嘘了口气,又在乱窜的人群中搜索着。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耳畔又响起一声巨震,她耳中嗡然一声,肩头上似乎
被烧红的烙铁打了一下,就失去知觉了。
她刚一恢复知觉,耳畔就听到一片呻吟的声音,张开眼睛一看,已经是白天了。
她困难地转动着身躯,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安静的雅室里,侧动一下,肩头痛如刺骨,
只得又躺了下去,呻吟的声音,若断若续的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她从窗口望出去,外面竟
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进,照在她盖着的雪白被子上。
伸出那只没有受到肩痛影响的左手,她想去捕捉那一份她久未见到的阳光,却蓦然一
惊,连忙又将手缩回被里,原来她的脸越发红,忖道:“是谁把我的衣裳脱了的?”她困难
地将手伸下去一摸,放心地嘘了口气,脑海方一静止,白非潇洒清俊的人影,又泛了起来。
“他呢?会不会也受伤了?”她焦急地忖道,眼前人影一晃,打断了她的思路,睁开眼
睛一看,一个她所熟悉的面孔正带着一个她所熟悉的微笑走了进来,却正是她念念不忘的白
非。
她喜极,脑中却又一阵晕眩,白非连忙走过来,站在床前,低低地说:“慧妹,你醒
了。”石慧眼帘上,泛起两粒晶莹的泪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这时候,世间所有的字辞,都无法表示出她想说出的话,房间里
一片宁静,呻吟声她也听不到了。
天气多美,生命毕竟是值得留恋的。
另一间房里,有两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一个躺在床上,另一个坐在床边,在他们之间,
往日的仇怨,却似乎不再存在了。
千蛇剑客额上包裹着的白色布条上,有鲜红的血迹,他躺在床上,望着坐在床侧的司马
之一…那他曾经以极不光明的手法,拆散人家夫妻的人——心中不禁更是感慨不已。
“司马兄,你——”他叹着气,停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换了我,我一定不会如此
做,也许——”他不安地一笑,又道:“也许我还会乘着你危急时,将你置于死地,唉,数
十年来,只有我邱独行对不起你,而你却——”
司马之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以前的事,忘却也罢,我们一日为友,就该终生
为友,人非圣贤,谁能没有过错呢?”
宽恕,对于一个自知犯罪的人来说,是一种最大的惩罚,邱独行脸上现出一种痛苦的绞
痛,那和他已往安详的笑容绝不相同。
“昔年的事,嫂夫人知道了真相吗?”邱独行缓缓说道,司马之默默摇了摇头。
邱独行闭了眼睛,沉思了半晌,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司马兄,小弟发誓要将嫂夫人
寻回,把此事解释清楚——”他长笑一声,又道:“反正我辛苦筹划的干蛇会,被这么一
搅,也开不成了,以后——”他又长叹一声,慨然说道:“小弟就随司马兄浪迹天涯,一面
寄情山水,一面寻访嫂夫人的下落,至于灵蛇堡以后的事,就交给入云去办好了,这孩子文
武两途都来得,将来成就恐怕还在你我之上呢。”他一顿又道:“还有那云龙白非,也是武
林中的异才,唉,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老了。
司马之始终留意地倾听着,脸上也露出感动之色,突然道:“天赤尊者的那几个弟于,
所用的究竟是什么火器,怎么如此厉害?”
邱独行沉吟了半晌,道:“我曾听说异邦有一种极厉害的火器,叫做天雷神珠,威力比
西姚家铺火神姚肴的霹雳神火箭还要强上数倍,看来他们所用的就是此物了。”
门外有人轻轻咳嗽一声,邱独行道:“进来。”门帘一掀,岳入云走了进来,但整洁的
衣衫,此刻满沾着污秽,上面还有些被硝火所烧而生的破洞,但神采照人,目光炯然,那种
俊逸英挺的样子,丝毫未因衣衫之破烂而减色。
他郎声道:“弟子该死,天赤尊者的十二个徒弟,还是让他们跑了两个。”他缓了口
气,又道:“弟子昨夜费了一夜时间,捉住了九个,但他们分头而奔,弟子实在是尽了力
了。”
邱独行点首道:“这也难为你了。”双眉一皱,冷意又复森然,接着道:“你将那九个
和尚,暂且押起来,等到群豪伤愈,再公议如何论处他们。”他怜借的望了他那钟爱的弟于
一眼,又道:“你也大累了,好生去休息吧。”
岳入云颔首去了,司马之赞道:“你的这位高足,的确是人中之龙,可惜我就收不着这
样的好徒弟,难为你是怎么物色到的?”。
邱独行笑道:“你的那两位千金也并不逊色于须眉呢。”忽然又道:“另外一个乔装为
男子、肩头受伤的少女又是谁呀,看样子,和那云龙白非倒像一对爱侣哩!”沉吟了半晌,
他又道:“依小弟看,她和那个瘦小身躯、在天赤尊者身上暗中施了毒的汉子,必定是一路
的。”
司马之一拍大腿,道:“这就对了,那小瘦子必定是女扮男装的,一定是石慧的母亲,
无影人丁伶。”
邱独行惊“哦”了一声,道:“怪不得那人轻功高绝,下手又狠又准,无影人传名江湖
也有许多年了,听说她后来嫁给武当剑客石坤天了,想来那少女,就是她和石坤天所生的女
儿吧。”
司马之颔首道:“那石坤天我看到过,温文尔雅,一脸书卷气,倒是个人物,日前匆匆
一聚,我本想和他交交,只是他行色匆匆,交谈了两句就走了。”他忽然想起那日石慧失踪
的事,转念忖道:“她大约是被妈妈带走了。”也就将此事搁下。
两个老人在娓娓清谈着,石慧和白非也在喁喁低语:“你在那个鬼地穴里怎么不理
我?”石慧嘟着嘴撤娇的问道。
白非站了起来,在房子里打了一个转,突然回过头,气愤地问道:“那天你在小镇和一
个男人那么亲热的说着话,那人是谁?”
石慧想了一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故意说道:“我偏不告诉你。”
白非一甩手想往外面走,气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指着石慧
道:“你——你——”气得发昏的说了两个你字,下面却说不下去了。
石慧“噗哧”又笑了一声,娇声说道:“看你气成这副样子,快过来,我告诉你那人是
谁。”白非不由自主地移动着脚步,走到床前,石慧笑着说道:“那人就是我的爸爸。”
白非一怔,忍不住笑出来,问道:“真的?”
其实他心里已一百二十个相信了,石慧嘴一嘟,赌气说道:“你不相信就算了。”
这一对小儿女,经过一次误会之后,情感又深了一层。
石慧问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也不大清楚,正在和千蛇剑客谈着话,忽然四面掷下数千百个铁弹丸,我和司马老
伯、干蛇剑客和岳入云几个人,都将手掌一挥,发出掌风,将那些弹丸挥了开去,哪知那弹
丸都爆炸了起来。”
石慧道:“对了,那时我本来被妈妈拉走,刚走出去,妈告诉我堡里可能要出事,我—
—”她羞涩的一笑,接着道:“我担心着你,又赶回来。”白非捉住她的手,万种温馨,无
言可述。
“我刚进堡门,就是一声巨震,还有着惨叫之声,我更急了。”石慧道:“跑来跑去的
找你,哪知又一震我就昏了过去。”她纤指一指白非,娇笑道:“你没有受伤,我反而受伤
了。”
白非将捉住她的手捏得更紧,说道:“是呀,场中群豪,受伤的人几乎有一百个,现在
睡得满屋子都是,有的竟死了,连千蛇剑客也在捉拿放火器的和尚时,不留意被一个在他头
上炸起来的火器炸破了头,震得晕了过去。”他喘了一口气又道:“那个和尚竟跑回来,想
下毒手,幸好司马伯父赶了过去,一掌将那和尚击死,才将千蛇剑客救回来。”
石慧“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听到有好多呻吟的声音,原来受伤的人都睡在这房
子里了,有一百个吗?”
“嗯,连大厅上都睡了一地。”白非道:“千蛇剑客这次的大会,想不到竟被这几个和
尚搅得一场糊涂,再也开不了啦。”
石慧道:“那些从那么远赶来的人,什么事都没干,就先受了伤,真是冤枉。”
白非笑道:“你呢,冤不冤?”
石慧“嘤咛”一声撒娇道:“你坏死了。”
门外有人“噗哧”一笑,道:“他坏死了,你还要找他干什么。”随着笑声,走进一个
人来,却是罗刹仙女乐咏沙。
石慧粉脸又红生双颊,乐咏沙还在打趣着道:“他坏是真坏得可以,可是你呀,他一
走,你也像是疯了似的去找他。”回过头,她向白非道:“说真的,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一声不吭地学了一身本事回来,却害得我们好找。”
白非嗫嚅着,九爪龙覃星曾再三叮咛,叫他不能将此事说出来,白非又不会说谎,此时
急得涨红了脸,不知该怎生是好。
乐咏沙气道:“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