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馀尽 作者:舒杨郁(晋江2013-07-07完结)
她拼命地摇头,想要将他从身上推下去。昭偕反而将她的双手捉住,另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对着那柔软的唇吻下去。
沉浸于欲望之中的他没看见,锦若双眼失神,瞳孔渐渐散大,已经昏迷了。
当他终于得以发泄,将锦若放开,锦若突然在昏迷之中说了一句,“救我,阿执。。。。。。”
隔日,安琴听得下人说王爷夜里回了府上。正往徂芳阁走,就见到他一面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面冷冰冰的往外走,那张脸像是失去了最后一丝的温暖,比平时冷了数百倍。
“王爷。”她欠了欠身。
昭偕经过她身旁,毫不停脚走开。那周身散出寒气,教人胆颤心惊。
安琴只是皱了眉,赶忙往徂芳阁去。
刚进院子,就见到门口坐着锦若。她随意批了件薄衣,赤着双脚坐在院中的石阶上,手里拿着红木梳篦缓缓地梳一头黑顺的青丝。
走近了,才见她面上,脖子以及衣裳深处,有几点红肿之处。
这深秋时分,天气凉得紧,她反而颧骨异常的红,唇也是。
“王妃。”
安琴拿了件大氅,披在她身上。
锦若动了动身子,说话的声音很是无力,“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她斜过眼,眸子冷冽,言语却是凄苦,“我当真该有我自己的报应,昨夜里,就当还你了。”
安琴不知她出了什么事,可那眼神,分明是怨恨她。她颤声道,“王妃。。。。。。昨夜,你和王爷出了什么事吗?”
“都是托了你的福。”锦若肩头下垂,双眼空洞地望向高大的朱墙,她突然想,朱墙之外,又是什么呢?
“现在他去地府了,去杀了那孽子。”
安琴大惊,这才明白王爷竟已知晓了此事。
只觉得不可置信,“啊,王妃,我、我从未与王爷说过。。。。。。王爷他、他从何得知?”
锦若狐疑地看她一眼,别回头,“对啊,我也想知道。”
她站起来,将大氅从肩上拨落在地上,声音是如此凄凉,“我想一个人呆着。”
忽而胃里涌起一股潮浪,她险些呕出来。
“王妃!”安琴见状,急忙伸手欲替她拍背,“没事吧?”
锦若错一步脚,挡住她的手,“别管我。”
胃中酸涩得很,口有些干苦,身上被他弄了很多处的伤,都隐隐发疼。这感觉,还不如死了。
安琴讪讪地收回手,低眼咬唇,“是,我就在院外候着,王妃若是有任何需要,只管唤我。”
走了几步路,忽听背后的锦若叫她,“等等。”
安琴回头,却见她双颧红得惹眼,红唇嘲讽道,“别叫我王妃,我有名字,我叫,杨锦若。”
安琴再也受不了,猛地掉头跑开。
她这样子,这样子多么像那种心已死,身却苟活的人。
昨夜离开时,她还如此镇定,今日来,为何就成了这样?
安琴站在院门外,忽听见她平日里弹的琴音,越过高垣红墙,还能感受到那悲怆的气息,忍不住泪水扑簌而下。
锦若将琴放在双腿上,仍是赤着脚,坐在夜里被打满了霜露的石头上,一下一下地,抚弄琴弦。
弹最后一曲吧,从此后就忘了他。
可是,为什么琴弦变得如此模糊,教她看都看不清。有水滴到她的手上,下雨了么?
锦若抬头,浩朗高远的秋空空空荡荡,何来雨水?
乍低头,又多了两滴水。原来是自己落泪了。
小腹传来隐隐坠胀之感,锦若觉得腰似乎挺立起都有些累。
小月,娘能保你的只能到此时了。愿你果真如文初黎所言,安然一生。
然后,燃尽这纷乱的天下吧。
院门口传来细碎脚步声,锦若以为是安琴,正觉得不耐烦,只听一个怯怯懦懦的声音响起,“王妃。”
原来是小凤。
锦若拭了泪,答应道,“嗯,何事?”
小凤勾着头低声说道,“安琴姐说你不愿理人,兴许会愿意与我聊几句。。。。。。”
院门口一角裙角掠过,带动细微的风声。锦若知道安琴就站在院外听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她,小声问道,“宁王可曾派人联系过你?”
小凤摇头。
“那。。。。。。”锦若试着问,“忱王呢?”
小凤猛惊抬头,倏地又将头低下去,眼看着地,“没、没有。”
锦若心下明白了大半,原来,没一个人是信得过。
她从未有过邪恶的念头,此时心中却冒出一个,“小凤,若是骗我,就肠穿肚烂而死。”
第43章 相亡
小凤仍摇头,“奴没有。”
锦若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过分了,改口对她道,“替我倒杯热茶来吧。”
小凤这才稍微活跃起来,进屋去端出茶水,脚步轻盈。
锦若见她面带喜色,似乎心情很愉悦,便随口问道,“最近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小凤脸色带上两抹绯色,“嗯。有人去向我爹爹提亲了。。。。。。”
“你中意的人?”
小凤点头,“自小就认识,奴做花奴时,他常拿些食物与我。待我挺好。”
锦若全然说不出好意的话,无甚表情地别过头,声音生涩僵硬“恭喜。”
小凤垂着头,手摸到袖中几次,纠结一阵,终于开口道,“有一事,不知当不当与王妃讲。”
锦若喝了口热茶,道,“讲吧。”
小凤递上一个丝帕,“不知谁掉在我家门口的,我见与王妃之前给我料子一样,不敢让别人看见,一直揣在身上。”
锦若接过来,果然是雪绸制成的。那上面写了一行字——王妃安好否?
小凤将眼睛凑过来,问道,“奴不识字,上面写的什么呀?”
锦若将丝帕随意丢在一旁,说道,“看来是闲人做的闲事。”
说罢一顿,脑海中闪现出白的一尘不染的影子。她急忙将雪绸拿起来,对着日头看,果然隐隐现着一朵白莲花!
“小凤,你一路上来的时候,可有人跟着你?”
小凤想了想,说道,“奴一直很注意,应该无人跟着奴。”
树梢被强风吹得用力摇动,叶子落了一地。锦若抬头,树上却什么都没有。
但她隐隐感到周遭似有不对,将小凤护在身后,低声说道,“你别说话。”
便一直仰头观察着周围的异样,再去看院门外,似乎安琴已经不在了。锦若疑虑地着唤了一声,“安琴?”
‘噗——’
这声音就在她身后。
她惊诧地回头,正好被血溅了一脸。小凤感觉不可置信,低头去看,一只手贯穿了她的肚子,涌出了半截肠子。
她疼得皱眉,小手紧紧地抓住锦若,“王妃。。。。。。”
“小凤!小凤!”
怪异的大风使劲吹动几下,小凤倒下去,露出是一张面无表情的男人脸。那男人异常高大,他将小凤丢开,沾满鲜血的双手在她颈后一敲。
“王邀请忱王妃一聚。”
锦若昏倒前,眼角斜到男子,依稀看见他身上纹着怪物的纹身。她记得,那是古代的凶兽,名字叫做,猆。
安琴是被前来报信的暗卫带走的。她皱眉道,“怎会有那般夸张?活生生的人成了两半。”
暗卫白了下脸,似乎回忆起了很是恐惧的事情,“是真的。”
远远地就瞧见了横七竖八摆着的几具暗卫尸体。待走近了,她看清,果然如所报的那样,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抓着大腿将人撕成了两半!
“这是哪儿当值的?”
安琴忍住泛呕的欲望,问道。
暗卫突然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突然跪下道,“属下该死!属下太过惊讶之余,忘了第一时间查看令牌。这。。。。。。这几人,都像是王爷今早才安排去守着徂芳阁的。”
安琴大惊,不好!
“召集五十暗卫,随我来。”
说罢,急忙脚下如飞,迅速跑回徂芳阁。身形矫捷如燕,她一跃,踏过高高的朱墙,落下。
徂芳阁的院中,地上一人躺在血泊之中,肠肚尽现。
安琴险些把持不住脚步,不可置信,颤声唤道,“王妃?”
“唔。。。。。。”地上那人闻声,扭了扭身子,开洞的肚子又涌出一截肠子。
安琴听那声似乎不对,从袖中摸出短剑,轻脚挪步过去。却见小凤双眼翻白,躺在地上低声的呻///吟着。
安琴此时哪儿来心思管她,推开房门见里面无一人,只得焦急地问她道,“王妃呢?”
小凤双眼翻得更白,无力地说道,“被。。。。。。被男。。。。。。”
忽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四肢开始痉挛,头向后仰,角弓反张,肚子的口子往外涌出更多的血,同时伴着一大堆肠肚。
安琴是看惯了生死的人,咋舌道,“没用的丫头,我来帮你吧。”
手上执起短剑,手起刀落,划过她的脖子。
那抽搐瞬间终止。
再怎么不喜欢小凤,委实她也死得太惨了。安琴叹了口气,将她的双眼拂闭上。
但抬起头来时,悲悯的眼色已经消失。身后赶来数十暗卫,她咬牙道,“追!王爷若是怪罪,由我全当。”
***
君可知,何为冰天雪地的噩梦?
对于当初三岁的昭偕,怕是同时失去了父爱母爱,一日之内从人间跌入了地狱。
历史是驾车,车轮碾出的辕痕总是相似,此时的六岁大的月烬,呆坐在彼岸花前,小手紧紧绞在一起。
昭偕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手里的剑握了几握,眉间深锁着屈辱,眼神中却是犹豫。
那一剑最终仍是刺出,穿透了小小的、单薄的身体。那小身体随他的动作先是挺了挺胸,然后又缩下。他再也不愿看月烬一眼,将剑回鞘,紧抿着唇扭头便走。
“昭偕。。。。。。”
阎君忙呼不及,他已大步离开。但也因走得急,没有注意到,那刺下去的一剑拔出来时,上面并没有血。
阎君蹲下来,摸着他的头顶,他的脸仍与方才一样木讷呆滞。
“孩子,没事了。”
月烬打了个战栗,双瞳恢复了神采,倏忽大眼中全是泪,“阎叔叔,爹爹他为何要杀我?为何?”
大手替他抹掉泪,阎君叹道,“都是本君的不是。”
月烬突然跪下,脸上全是无助的泪,哭道,“阎叔叔,求你告诉我,我娘呢?爹爹会杀了娘么?”
又是一声空旷的叹息声,“未知。”
昭偕刚出了地府便发觉自己已经不在王府内了,那荒草萋萋的原野上,只见一个瘦削得弱不禁风的男子,与两马立于那处,似在等候他。
文初黎丢了马缰,拱手道,“文某恭候多时了。”
他主动来找,若不是事情十分紧急,便是除了他已经无回天之力了。昭偕皱眉,问道,“何事?”
文初黎将马儿牵过来,然后兀自翻身先上了马,低颔道,“王妃被掳走了。”
那么一刻他着急了,险些就要跃马而去。不过在手伸出,即将碰到马儿的时候,停住了动作。他沉声道,“既然你在此等我,便知我去了何处,做了何事。更是知晓。。。。。。”
说至此,他手中已握紧了拳头,用力到骨节泛白,都不能扼制内心难以言状的愤怒。
“有些话,文某遵天意不能言明。”文初黎在心中斟字酌句,谨慎地说道,“不过,王爷若是不去,定会后悔。”
他顿了顿,低低说出几个字,“王妃将死。”
昭偕如遭雷劈,僵硬在原地。
从未想过会失去她,失去她,是什么下场?
有些人连地府都找不到魂魄的,如他母后一样。锦若那么美,一定是仙子下凡,会回到天上的。
那么,空余他独留于世有何益?
见他全然失魂落魄的模样,文初黎摇头浅叹,将马缰塞进他的手中,“听风崖。”
文初黎纵马跑出几丈远时,身后马蹄声大作,昭偕骑马更是疾如风,迅速赶超他而去。
那薄唇依然紧紧抿着,有道不出的郁结。那眉头也深皱着,有解不开的愁绪。但那眼神锋利如剑,暗沉着嗜血之光。
然而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文初黎望着那匆忙的背影,愣了愣神,转而眼神闪过精明的光,手勒马缰,疾驰向着听风崖而去。
风尘仆仆的昭偕推开杨府大门。杨相国早等在了堂中,他旁边放了一个长盒子。他一夜苍老了许多,满头的白发,神色也有些痴呆。
见到昭偕,他才定下神,说道,“昨夜里黛烟十分不安,我便知道这天下已经开始乱。不过王爷,这剑千万不要拔出,一旦拔出,后果不堪设想。”
昭偕拿起盒子,睥睨着他,“我拔它作甚?我只是拿它去换锦若。”
昭偕一直知道自己并非因为黛烟故意接近锦若,至少黛烟不是最主要缘由。他只是不敢承认自诩冷静过人的自己,对一个女子一瞥钟情。
如今才发现那并不是一瞥,而是一生。
最后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