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子攸吃了一惊,“司马昂的师父?”
穆文龙没有理会她,他还是看着司马昂,“子攸是个好孩子,可是脾气被我惯坏了,从小到大,一直是她想要做什么,我就让她做什么。她因此吃了不受亏,我都知道,可也因为这样,她才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能知道很多事情如何去做。可是这也让她太过了,有时候也是骄纵,不知道自己权力的边界哪里。如果以后,子攸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让你不喜欢的地方,容忍她一点。”
子攸的心口像是被锤子砸了一下似的,“爹,你在说什么呢?”爹爹在说什么呢,他要放过自己跟司马昂了吗?要让他们离开这个是非地了吗?虽然她想到穆建黎,可是她又忽然很信任爹爹,觉得只要他肯为自己安排,那么或许,或许他们逃得过穆建黎的追杀。可是随即她又想到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侥幸而已,如果穆建黎拥有天下,他们就将无处可逃。她又想到了爹爹那话里头不好的意思,爹爹好像在嘱托后事似的,就好像一个老迈地父亲在向女婿托付女儿。她的心口疼了起来,眼泪又在眼里转了,她地手攥紧了司马昂的手,“爹,你别说这样的话。”
可是司马昂开口说话了,子攸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司马昂在看着穆文龙,“我会做到的。”其实他已经不知道今天他是第一次这样回答穆文龙了,可是他觉得自己很情愿这么做,他发觉当他知道有人这么爱着子攸,这么为着子攸担心地时候,他心里很温暖舒服。穆文龙已经老了,可能真的是穆建黎的毒药,就要把他带到死路上去了,他看起来是那么衰老,他看着子攸地模样虽然不带几分慈祥,可是司马昂觉得自己今天似乎看到了这个倔强暴躁老人的心。他可能就快死了,他一生里所有的功绩,所有的权力和财富都不再重要了,他反反复复不断试探着他地女婿,反反复复地也不过就是因为他在临死前只有一件事放不下,那就是他的女儿。到了这个时候,他似乎不再有什么野心,也不再是那个距离皇位只有一步只遥的大将军,他只是一个惦念女儿的老父亲。
司马昂也握紧了子攸的手,“我会照顾她,让她过的喜乐平和。”
穆文龙不再问了,他看着女儿张大地眼睛,还有眼里的惑和畏惧,他笑了,“子攸,你也不要体谅你地夫君,好好地辅佐他。唉,夫君是你自己挑了,你自己选中的,等他将来做了皇帝,有了一堆妃子冷落你地时候,你可不要到我的坟头去哭诉,我可不会给你撑腰了。”
子攸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袖子捂住自己地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爹,你乱说,你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穆文龙终于笑得温暖了起来。“丫头是好地。我对你们不好。可是丫头宁可自己在外头流浪不回家。也还是不希望老爹死掉。那好。我就把这个天下给你地夫君。哼。我宁可把天下给你做陪嫁。也是不会给那个逆子地。”
“爹……”子攸叫了一声。可是话没说出来。穆文龙就伸出手来。示意她不要说话。
“昂儿。如果你是皇帝。三年之内。你要做什么事?”穆文龙看着司马昂。那神色很是威严。
子攸转头去看司马昂。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问题。也不知道司马昂要怎样回答才能符合爹爹地要求。但是她看到司马昂回答地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像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似地。
“我会平定诸藩国。废除所有藩国。改立郡县制。”司马昂回答地很简洁。但是子攸看到爹爹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地很好。那么十年以内。你会做什么?”穆文龙问道。
“休养生息。”司马昂轻声回答,似乎不那么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了,“如果边境上没有挑衅,暂时便不会北伐。”
子攸吃了一惊,她知道爹爹可能会说司马昂没有雄心壮志的。可是出乎她的意料,爹爹点了点头,“很好,很好,年纪轻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好大喜功,这一点上,你比我强。看来这些年你受的压制
,没有移了你的性情,反而让你更坚韧,更能够忍耐
这很好。再有,你大概也从子攸那里知道,如今国库已经空虚了,再经不起折腾了,不过先平定那几个剩余的藩国是对的,一是可以永诀内乱的祸患,二是那几个藩王都富得流油还守着祖制一文钱的税都不纳,撤了他们,国库都填得满了。而且,再过十年,你才三十岁出头,那个时候,你要北伐也有的是精力,那时候你会比现在更成熟,更知道审时度势,不论那时候你想不想打仗,我想你都会有充足的理由。”
穆文龙又看了看还带着泪痕的子攸,“你好好地帮他。”
子攸好像不会说话了,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穆文龙又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这样你会更轻松,可以好好地享受女儿家的乐趣,而且,恐怕你的夫君的确会比你走得更远。要知道权力并不那么好,有作为,不负天下人,那才是该取的。”
子攸向穆文龙走近了一步,“爹,你是真的……真的么?”
“你这孩子,怎么人长大了,还不会说话了?”穆文龙笑了笑,又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瘦了,人家有身孕的时候都会富态些,我的女儿怎么反倒瘦的这么可怜。”
子攸扁了扁嘴,拼命忍住眼泪,司马昂有些窘迫,他本来看着子攸清瘦的模样就很是自责,现在更是生怕穆文龙会责备他没照顾好子攸。
穆文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看不够似的,是啊,他以前太过忙碌了,忙的很久都没有仔细看看女儿。他又看了看女儿手上的玉扳指,他拍了拍女儿的手,“把这个戴好了,知道么?从今以后就不能摘下来了,就是睡觉的时候也要戴着。”
攸点了点头,眼泪滴到了手上。
穆文龙又看了看司马昂,“昂儿。”
司马昂不知道穆文龙是什么意思,似乎是要他走上前去,他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走了过去。穆文龙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抓起司马昂的手,把自己女儿的手放了上去,“昂儿,我把我的女儿托付给你了。以前的种种,等到我死后,希望你能忘记,看在我已经化为枯骨的份儿上,不要为难我的女儿。”
子攸哭得抽噎起来,司马昂攥紧了她的手,他低下头,似乎有些艰难地张开嘴,穆文龙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以为司马昂要说出什么狂妄的话来。可是司马昂的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恭谨,虽然他要说的话很艰难,“岳父,我很疼爱子攸,我向你保证,我的一生里,只有这么一个妻子。”
不知道为什么,子攸会哭得更厉害了,她的肩头都在发抖。
穆文龙慢慢地微笑了起来,“昂儿,我最近在想,无论我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半个儿子,或者反过来说,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我的半个儿子。你能不能……能不能跟子攸一样,叫我一声爹。”他就好像生怕司马昂会拒绝似的,又跟着说了一句,“等到子攸遇到你的亲生父亲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叫他爹的。”
司马昂提起了头,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就在这间书房里,许多事情都变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部接受那些事情,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满足这个可能已经撑不了太久的老人,而且子攸也在害怕地望着他,她一定想要求他那样做,只是她不敢开口。“爹,”司马昂听见自己真的这么叫了出来。
子攸终于哭出了声,哭得抽噎着几乎要坐到地上去了,他连忙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穆文龙微笑着,躲闪着目光,似乎不大敢看着司马昂的眼睛了,他的嘴唇有些发抖,只是喃喃着重复,“好,好孩子,很好……”
马昂发现说过一次之后,再说出口就很容易了,“把子攸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穆文龙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可是他靠在椅子上,好像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说话了,“孩子,你也要记住我说的话,要提防我让你提防的人。”
司马昂点点头,他心里忽然有种感激,穆文龙把他单独叫进来,告诉他说他不是司马皇室的血脉,是不想让子攸听到,穆文龙不想让他因为出身的问题而在面对妻子的时候难堪。他心头有种既感激又难过的感受,他感觉到了这个老人的确就是子攸的父亲,他自己没有得到过父皇的一点看顾,现在他好像才突然知道了父亲是怎么回事。他搂紧了不断哭泣着的子攸,他心里很心疼她,可又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安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子攸在回到王府之后差不多哭了半个晚上,司马昂一直在低声哄劝着她,不过他大约也知道子攸为什么哭,如果穆文龙能早一点对自己的女儿表露出慈父的一面那就好了。子攸现在很难受,一多半是因为愧疚,她没想到爹爹会允许她跟司马昂在一起,她也没想到爹爹很爱她,她一直以为爹爹的心里只有他那个傻瓜儿子。
可是司马昂觉得穆文龙给子攸的温暖来得太晚了,黎明的时候,有一个穆府的老奴来向子攸和司马昂传话,大将军穆文龙在子夜时候走了。子攸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是从睡梦中惊醒的,她刚刚睡了一小会儿,结果就听到了噩耗。司马昂看着她披着衣裳坐在帷幕后头,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几乎哭不出声来,他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她才哭出来。
六儿也被惊醒了,跑进司马昂和子攸的卧房,问小姐是不是应该起来,这个时候按照礼法他们都应该去穆府里。司马昂把子攸抱了起来,让六儿伺候她换上衣裳梳上头,一面又吩咐人去给子攸送碗莲子羹过来。司马昂一面忧虑子攸,一面又忧虑外头的事,现在穆府里真的去的吗?难道穆建黎不会在那里等着他们送上门去?穆建黎如果要篡位,那在今晚正合适,子攸和司马昂都在京城,他要是放过今晚这个机会,那可就是夜长梦多了。
子攸已经梳好了头,司马昂看着她一身缡素,头上只插了一只镶了个珍珠的簪子,脸上满是泪痕,连眼神不知怎的都怯弱可怜,他把她拉起来,搂进怀里,她紧紧地攥着司马昂的衣服,却忍不住眼里的泪水,“我爹爹也死了,我从此以后再没有爹娘了。”
司马昂的心里难受起来,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子攸,你还有我呢,我会陪着你的,一直到老了地时候,好么,别哭了。”司马昂搂紧了子攸,可是心里更担忧的是穆府里现在根本就不安全,可是他也不忍心跟子攸说,现在或许不适合回她的娘家。外头的车马都已经在准备了,王府里地侍卫都被齐烈和刘舍叫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昂听到外头有些混乱,好像是齐烈正大着嗓门在跟谁嚷嚷,在这个时候,这可不是好兆头。司马昂一时有些分神,向窗外看去,一面把子攸扶起来,想把她扶到里屋去。可是子攸不肯让司马昂把她送到里头去,她紧紧抓着司马昂的衣服,竭力站在原地,司马昂担忧地看着她,却现子攸也抬起了头,虽然她还在哭着,可是却没有神智昏聩,他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子攸在父亲去世的打击下变地冲动起来。司马昂忽然觉自己很敬佩穆文龙,毕竟子攸是他教养出来的女儿,他说过他放手叫子攸去独自做事,让她知道如何做事,这是不容易的。
房门被打开了,门口的丫头似乎都来不及禀报,齐烈就闯了进来,“王爷,王妃。”
“出什么事了,你刚才在跟谁吵嚷?”司马昂低声说道,他已经把子攸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大将军的手下的一个将军。”齐烈黑着脸说,口气不善,仿佛还在生外边那个人的气,“他带了不少人马来,把王府给围上了,说是不许王爷和王妃到穆府里去。”
“什么?”子攸手里地帕子掉在了地上。她地脸色比方才更苍白了。她想到了那一定是穆建黎地人。眼下只怕是凶多吉少。司马昂地一只手搭在她地肩头。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满是惊恐。司马昂拍了拍她地肩头。
“子攸。不一定是你想地那样。你去把那个将军请进来吧。我要当面问问他。”司马昂后一句话是向着齐烈说地。齐烈点了点头。粗声大气地回答了王爷地话。
“王爷。那个老头子本来就说是要进来见王爷和王妃地。要亲口跟王爷和王妃说话。可是我怕他图谋不轨。就没让他进来。”
“你把他单独带进来。你也不用在这里。你到门外去叫侍卫们撤得远一点。”司马昂平静地吩咐道。
齐烈不大情愿。不过还是出去了。片刻之后。一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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