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司马昂从没被人这样言语挤兑,也不曾跟女孩子相处过,不知道小女孩子就是喜欢这样歪派人,便也有恼了,冷冷说了一句,“不知好歹。”
子攸张开眼,呆呆看着司马昂,倘或司马昂跟她吵架她或许还不会觉得这么委屈,可司马昂这样冰冷冷的,着实让她心口难受。她的手指头还断着,高烧刚退,正是委屈至极的时候,就算没事她还想找个亲近之人发一会脾气,现在司马昂说了她一句,刚好给她找了个发泄的地方。她一双妙目呆呆看了司马昂半晌,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司马昂吓了一跳,心里登时就软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想要让她别哭,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交易
子攸在司马昂面前嚎啕大哭一场,自觉心里舒畅多了,也不理司马昂,哭够了就向枕上一歪,面朝里躺着,又想睡了。耳朵里却听见司马昂在她身旁叹了口气。
“子攸,我知道你一向是为我好,大约是你心里有我。”司马昂轻声说道。
子攸的脸上一热,“现下没有啦。”
司马昂却没理她说什么,又继续说了下去,“只是,恐怕你也不仅仅是为了我。”
子攸听了这话,转过头来,司马昂还从未正经跟她说过话,她能听到司马昂怎么想的,这还是头一回,“那你说我是为了哪个混账?”
司马昂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她有些不好意思,转开了眼睛,听司马昂说道,“我对你不好,从未尽过丈夫之责,你恼我也是应该的,我不怪你骂我。”她嘀咕了一声,只是声音太低了,司马昂侧头过去听,贴近了她的脸,“你说什么?”
子攸咬着嘴唇没吭声,面上烧红,司马昂以为她又发烧了,伸手去她额头上摸,被她推开,“说话便是说话,不要……不要动手动脚的。”
司马昂道,“我不是你夫君么?”见子攸没吭声,他又接着说下去,“我说你不仅仅是为了我,是因为我冷眼瞧了你这么久,才知道我早先竟没瞧出来你原是京城豪门里头的第一侠客。”
子攸“嗤”地一声笑出来,“从没人这么说过,你在笑话我么?”说是这样说,可她心里却很喜欢,她若是不倾慕那些侠客,也就不会结交那些江湖中人了,现在听见司马昂忽然说她像侠客,她心里自然欢喜。抬起眼睛向司马昂看去,刚好司马昂也向她看过来,四目相对,子攸连忙转开视线。
司马昂唇边浮现一抹笑意,不过子攸并未看到。他收起了笑容,看着子攸的眼神仍旧温和,“上官缜号令江湖群雄是侠,钟无风打家劫舍也是侠。只是,行侠仗义,济人困厄,是侠之小者,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才是侠之大者。若是这样论起来,你虽为女子,功夫也微末,但却是大侠了。”
子攸听住了,自觉司马昂说的十分有道理,只是自己从未这样费心琢磨过。
司马昂接着说道。“所以我才说。你不只是为我。比方说。你瞒着穆建黎开仓赈济灾民。这就与我无干。今晚上你搏了命地算计着要找回丢失地税银也并非为了我。你暗地里保护那些仗义执言地书生之时。心中也未必想起了我。你做那些事情是由着你地本心。一来并非为你地夫君。二来也不是要为自己攒什么筹码。这是我心里敬你地地方。”
子攸万料不到司马昂会有这样地话。她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昂。这一番话直说到了她地心里去。竟仿佛比她自己更明白她地心。她呆看着司马昂。心里只觉得有了他这句话。她更比从前还爱这个身形高大。面容俊朗地男子。
“我不是要诋毁穆家。可是穆家这一代唯一地那个男丁却是个荒淫无度地人。你是他地妹妹。却跟他大不相同。你心里面更多地是天下苍生。你信地是天理公义。所以你跟他没法相容也是可想而知地。只是。将来代替大将军统领大颢军队地人是他不是你。你只管这样一味拂逆于他。将来大将军过世之后。他会念及你是他妹子便放过你么?”司马昂看着子攸地小脸渐渐袭上哀愁。已知她心里想着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子攸地眼睛。停了良久。才说。“子攸。司马氏与穆氏早就冰炭不能相容。你我之间本不该生出地许多嫌隙。诸多烦恼也只不过因为你姓穆。而我姓司马。不过。倘若你是个寻常蠢妇。那又不是今日地光景了。”
子攸地脸上彻底冷了。连心里都发凉。她慢慢坐了起来。虽然她只有十七岁。可是却不傻。何止不傻。甚至还聪明得很。她在外头打理家业已经有三年。世情冷暖。不是没尝过。
她低着头向司马昂道。“你地意思是。将来你跟我哥必然不能同存于世。于公于私我都该站在你这一边。是不是?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倘或我要心里有你。就要……要帮着你。才能免生嫌隙?我若帮你。你又要……要许给我什么呢?”子攸说得心里冰冷。她等着司马昂反驳她。或者恼怒。那就说明自己说错了。可司马昂却静听着她地话。她咬了咬牙。“你许我一个货真价实地夫君么?还是一个皇后位子?”
司马昂没有否认,一双眼却带了几分怜爱地看着子攸,只是子攸低头难过,并没看到。她不肯抬头,他的眼却仍旧看着她的头顶,“既然你已经直说了出来,我又何必绕弯。我记得你常说自己是个生意人,你既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不妨来谈个价钱罢。”
子攸心中深爱司马昂是真,可此刻心中气苦也是真,往常自觉心灰意冷,竟都没有这次冷的绝望,这时候却不想哭了,只是一笑,“好,司马昂,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做个生意,约法三章,明明白白地把话说在前头。我自会竭尽所能地助你登上帝位,但是你须做到三件事。第一件事,便是不得伤害我爹爹。”
司马昂面色如常,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子攸抬起头来,已是泫然欲泣,“第二件事,你做了皇上之后,不可滥杀穆氏一门。”
司马昂看着她,又点一点头,“无关的穆氏族人,自然无罪。你不希望要我答应你永保你的皇后之位么?”
子攸惨然一笑,“我可不是无关的穆氏族人,将来你自然也会杀了我的。除非我是个寻常蠢妇,否则你当皇帝也罢,我哥当皇帝也罢,哪一个都不会放过我的。”
司马昂本来唇角是含笑的,被子攸的话生生逼没了笑意,心头也是忽然冷森森的,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子攸竟然比谁活得都明白。平日里只见她对谁都有情,可不曾想到她心里却好像早已认定世上本无情。忽然又想到子攸的身世,她也算薄命了,母亲被亲生父亲杀死在她面前,那纵有锦衣玉食生活,纵有父亲疼爱,也不知能否抵消得幼年坎坷遭际。何况穆文龙姬妾众多,只怕争风吃醋还不够呢,谁会真心疼爱那个没有母亲的幼女,子攸那独挡一面的能力,或许也是从那样的孤冷生活里磨砺出的。
子攸看着司马昂,她此时的难过,也难说出口。她心里对司马昂又恨又爱,就如幼年对父亲一般,想到父亲,就想到母亲,自己受这样的委屈,不知道母亲在那世里知不知道。若是母亲一直活着,定然不会叫她去学骑马射猎,有娘亲疼爱,自然也不会让她跟爹爹去到处历练些什么有的没的,她也像萧吟那样只会吟诗作画,岂不是少了几分烦恼,多得人几分怜惜?再想到司马昂对自己竟然只想着利用,便是跟大哥和爹爹一样了,想到爹爹和娘亲,自然知道世上男女本来便无多深的情爱,自己又跟司马昂之间有那许多嫌隙,最后自己当然是免不了要死在司马昂手里,想来想去胸口的酸疼便无以复加。赌气道,
“第三件事,就是你须得爱我,就算你不爱你,也要做出爱我的样子。要时时体贴我,怜惜我,要替我着想,还要多花工夫陪着我。就像人家真正的夫妻那样。”说到这里,她又猛然想起萧吟来,登时立起两弯柳叶眉,“还不许你随意去见你那侧妃。这第三件事,你也能答应我么?”
司马昂笑了起来,神态自若,仿佛他本来就在等着这条要求,此时子攸一说,他反而安心了似的,“好,这条也可答应。夫人,还有旁的要求了么?”
子攸被他这句“夫人”叫得一愣,随机缓过神儿来,摇了摇头,叹一口气,轻声说,“再没有别的要求了。只要你待我好,让我欢喜,那么我痛痛快快活一天便算一天。你若是觉得我要挟了你,你心里委屈,那等你登基当了皇帝,就给我一道诏书,赐我一个死,你也就发泄了怨气了,只别牵扯到无辜的穆氏族人身上就是了。我也自当全力辅佐你。唉,你本来就该是皇储,又比我那兄长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你做皇帝,那……那自然是好的。”
“那先用饭吧,夫人。吃完了饭,才好再吃一回药。”司马昂却好像不大关心她后头的话,唇角还微微含着笑,“既然要像别的夫妇那样,那你可要听为夫的话了,不要随意胡闹。”
子攸又是一愣,心里面恍恍惚惚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闲话一回
子攸本来又是烦恼,又是难过,心里对司马昂又爱又恨,此时看司马昂扶她起身,那神色举止虽不算温柔多情,可比之从前已是温软了许多。子攸的心里便恍恍惚惚的,思来想去,恨也无迹可寻,爱又没有着落,一时五内俱焚,司马昂这样对她好,她反倒心酸落泪。
司马昂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却也不哄劝她,她哭得没味道起来,便收了泪水。司马昂又从锦褥上拿起那只玉镯,擦干了旧日血迹,“那日我摔碎了你娘留给你的遗物,便赔给你我祖母的这一只玉镯,你为什么又要还给我?难道你觉得我是戴玉镯的人吗?”
司马昂自然记得那日子攸为什么把这只玉镯还回来,如今明知故问,不过就是随口浑说。说到最后一句,子攸也笑了,啐了他一口,“你不能戴,自然可以拿去送你那小妾,她总是能戴的。”
司马昂拉了子攸的手腕,把那只玉镯重又戴在她的腕上,又笑道,“这是我幼年时候皇祖母给我的,她老人家说这是她入宫那天我皇爷爷给她戴上的。皇祖母让我拿着这个将来给我的媳妇儿。我给了你,你要是惦记着给我表妹,那你自己转送她去罢。”
子攸白了他一眼,“我干嘛送她东西?”忽然瞧见司马昂的衣服前襟破了,便指着问他,“这是在哪里刮的?”
司马昂自己都忘了,被子攸一说才想起昨夜里衣服被钟莫雨的剑划破。“我都忘了。我去换件衣服,你也起床梳洗了,咱们就吃饭罢,只是没人伺候你。你想在里头吃,还是外面跟上官缜和钟氏兄妹一起吃?”
子攸没答话,见他出去了,便自己梳洗了,整了整衣裳出去,上官缜正在堂屋里与众人围桌笑谈,子攸心绪不佳,看见钟莫雨也在,便故意的向上官缜身边坐了,“哥哥,我的马没了,你再送我一匹吧,我还要大宛名马。”
上官缜含笑看着子攸,“你起来了,身上可好?你夫君呢?”
“问他做什么?他一会就来。”子攸扁了一张小嘴,“只是好马难得,我的蹑影死的实在……”说着叹一口气,其实她今日难过的已经不是爱马惨亡,而是司马昂叫人心寒,只是那些话不好对人讲,所以还是要借着马的事难过一下罢了。
上官缜见她形容憔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十分怜爱,连忙哄道,“好妹子,莫哭莫哭,不就是一匹马么?哥哥现在就给你一匹汗血宝马,不信你去你袖子里找找。”
子攸只当上官缜是骗她,嘟着嘴去袖子里摸,哪知道竟发觉袖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物,拿出来看时,却是一只红玉雕的小小飞马,雕功精巧异常,红色骏马栩栩如生。子攸心中十分喜欢,不觉破涕为笑。心里知道上官缜武功高深莫测,手脚也快得很,可能自己坐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把玉雕放进自己的袖子,自己却不知道。
“这个哥哥是哪里得来地。我在京里从没见雕得这么好地玩意儿。这马竟像要在我地掌上活了一般。”子攸摸着那红玉马。喜欢得舍不得放下。
上官缜笑道。“说到这宗东西。可有个大缘故。去年我去西边草原上见一位好朋友。哪知道竟然在蛮子地地界上迷了路。我就在草原上跑了二十天。又翻过了一座大山。接着又骑着骆驼在一片茫茫沙海上走了三十一天。终于走到了一座绿洲古城。我以为定然要遇见西域人了。我不会说他们地番话。这可怎么问路呢?谁知进了城。发觉那些人都穿着秦朝地衣裳。说一口陕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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