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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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攸还在发呆,司马昂伸手扶了她,在后头的侍卫看起来那姿势也算是个温厚的谦谦君子在礼让夫人,其实他却在子攸耳边低语,“夫人,咱们成婚的日子也不浅了,可膝下仍无一男半女,眼下为夫又要出征在外,生死未卜……这个,今晚为夫能否在夫人房中过夜?”
子攸的脸红到耳朵根,眉都要立起来了,司马昂真能胡说八道,他们成婚还不到一年,就算早就圆房那也生不下一男半女来啊,“你胡扯什么?你这王爷真讨嫌。我回家去了,武库你自己去吧,我叫两个妥当人跟你一起去,你要什么就跟他们说便是了。”
说完了真要走,司马昂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攸儿,真生气了?”
子攸满脸烧热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来,扫了一眼后头的侍卫,回过头来低声说,“我回家去看着丫头们给你收拾东西,还有传外头药铺里掌柜的筹措兵士们急需的药品,北边还有几家跟我们有生意往来的药铺,我去修书叫他们在那边原地筹措伤药。还有那许多大大小小的事要打点,我就不跟着你了,我回去就打发一个铺子里的总管去听你吩咐,你挑完了早些回家来。”
子攸口齿利落,办事脑子也清楚,一段话说完了转身要走,手腕却又被司马昂拉住。子攸恼怒地抬起头来,却正对上司马昂看着他的眼,司马昂的眸子深邃,看着她就像是也能看进她眼里很深的地方去,又仿佛她就是他眼中唯一看得到的人,子攸没有再甩开他。司马昂仿佛有多少话要说,可是现在时候不对,地方也不对。
子攸笑了,笑得很暖,也很舒心,他听见子攸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我先去了,你早点回家就是了。”司马昂心中一阵舒畅,虽然如今他的处境跟过去比,只能说是每况愈下,可心中却比旧时轻松了不知多少,好像也不为别的,只为如今他已经不是一个人。有子攸这个想说便说,想笑便笑的人陪在身边,他自己都不再像从前的自己,也或者如今这样才是真的活着。如今他唯一惧怕的,就是自己做不到,毁了江山,毁了自己,也毁了子攸。不过眼下他最能做到的,就是让身边这位说精明又傻呵呵,说傻又精透了的小夫人宽下心来,少担些烦恼。
子攸回家的路上倒也确实是乐呵呵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愁闷都丢到了云霄上,回到家又在自己的梳妆台上看见了一只金箔剪成的飞鸟,忍不住笑出声,“上官大哥也来京城了,好极好极。”说着掉头就向外边走,六儿喊她外边下雪了加层羽褂吧,她也没顾上。
那时她哪里想到,祸端就从这时候生出来。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司马昂这天很早就回府了,倒也不是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只是因为子攸跟他说要他早点回家。也不知怎的,他听子攸说了那句话心里就刺刺痒痒的,他想看着子攸,尤其是这个时候,他马上就要出征了,他心里知道,只要他一脚踏出了京城,还能不能再回来已是未知。
只是等他回得家来,子攸又不知道哪里去了。转眼已是掌灯时分,司马昂在自己屋中看着铜羊关左近的地图,直看得那山山水水已经烂熟于心。他对着地图,其实已经陷入思索,所以屋里光线昏暗他也没有注意到,若不是婢女点上灯来,他还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可问了问婢女,还没听说王妃回来。
司马昂微微叹了一口气,起身到廊下看着外边,这雪已经下了半日了,也不知道子攸跑到哪里去了。又想到子攸每日只管这样到处跑,倘或有一日穆建黎想杀她,那简直是易如反掌。也许他可以把武功不俗的钟无风留下给她,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穆建黎发动政变的时候,或许钟无风能保她离开京城,如果她的父亲无法护她,或许钟无风可以把她带到上官缜那里。在那以后,她可以像个平常人那样活着。只是想想子攸也绝不会同意他把钟无风留给她的,她有时候似乎比个男子更像个男子。就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如何看待自己,如果自己无法再回来,如果她须得像个平民百姓一般生活,那时节她再想起自己来,会不会觉得他实在是个无能的夫君?
司马昂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个一直对子攸甚好的上官缜,子攸一向对他有十分的信任,就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地被她传染,竟想要在自己身后把子攸托付给他。他在宫中活了这么些年,竟然还愿意信任他人?那个上官缜又为何要如此厚待子攸,只因为江湖义气?子攸是个绝色女子,甚至还不仅仅如此,她更是个奇异女子,上官缜本是奇人,他会对子攸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倾心那也是应该的。
外边雪更大了些,司马昂决定去子攸房中等她回来,顺便问问六儿子攸是去哪里了,倘或打发婢女们去问,那些婢女们平日里连二门都没迈出去过,听不懂六儿说的外边的那些个地方,所以倒是自己直接问问六儿还便宜些。
其实子攸是去见上官缜了,子攸自己是不避讳这事的,倘或司马昂早回来了,说不定她还会邀请司马昂同去,在她看来上官缜就是兄长。可六儿却不这么觉的,兴许是她年纪上长了子攸几岁,再说她到底也是底下的人,家长里短的事比子攸听到的多些,知道男子们总希望自己是女人们的天,是不喜欢自己的女子与别的男人有什么干系的。这样相比之下,子攸虽然聪明,可到底是个小丫头,于人情上其实是不大通的。
所以虽然六儿见子攸的梳妆台上多了只金箔剪成的飞鸟时,已经知道那是上官缜召唤子攸见面的意思,可晚间司马昂询问她子攸去向,她还是说了不知道。
司马昂没有法子,只得在子攸的房里等着。他先是翻了一会儿子攸的书,无聊地打开子攸画的云里雾里的几卷画,再看看天色,等了一会还不见子攸的影儿。他心里开始有些担心,想着再过一刻不见子攸,还是出去找找的好。一面随手拈起子攸梳妆台上的一张纸,看下头压着的被拆得乱糟糟的一只珠花,司马昂忍不住笑,这必然是子攸嫌弃那珠花下头坠的珠子太多太长了,妨碍了她东跑西颠。可是换一只簪子不就是了么,或是交给造办的人去改,偏是子攸手痒,非要自己去拆,拆坏了又压在纸底下藏起来。
司马昂放下信封,忽然瞧见那张纸上贴着一只金箔剪成的飞鸟,司马昂还不知道是什么纸要做成这么精巧的模样,上面又似乎有字。司马昂以为是子攸写的什么,便拿了起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向着灯烛的光下看去,却不是子攸的笔迹。
只是司马昂越看心头越沉,六儿跟另一个丫鬟晴儿正在屋里伺候着,也看出来司马昂的脸色不好来。六儿见司马昂手里拿着那张纸看,心里觉得好生奇怪,子攸走时那梳妆台上明明只有一只金箔剪成的飞鸟而已,且已经被子攸揣走了,怎么这时候桌上又出现了一页贴着金箔飞鸟的纸来,虽然不知道写着什么,可是看司马昂的脸色,她的心里已经突突地跳了起来,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暗暗捅捅晴儿,晴儿只是茫然的摇摇头。
司马昂却抬起头来。随意似地向六儿问道。“王妃是去见上官缜了吧?”
六儿吃了一惊。愣了半刻。可是看着司马昂地脸色又着实冷得吓人。便也不敢拿往日取笑地口吻脸色出来应对。战战兢兢地回答。“奴婢不知王妃去哪里了。”
她心里知道事情不好了。一愣之间已经想了个大概。多半是有人溜进这屋子里写了什么陷害子攸。可那飞鸟地记号外人又如何得知呢?难道又是穆府里出来地祸患?六儿本以为司马昂会继续逼问她。可谁知司马昂坐在椅子上。竟不再发一言。只是冷森森地沉默着。连带着似乎把整个屋子都冻成了一团冰。六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本想出去差人去寻子攸。也给子攸送个信儿。让她心里有数。可上头坐着司马昂。屋中成了如此情势。她如何敢随意出去。
再等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外头子攸地跑步声。跟着就听见外头屋子里子攸地说话声音。“好冷好冷。怎么就你们几个小地。哎哟。我地耳朵都要冻掉了。怎么了?六儿。六儿?你跑哪去了?六儿呢?”
六儿听在耳中。却不敢答。
子攸一推里屋门。看着里头泥胎似地一动不动地三个人。没心没肺地还哈哈一笑。“你们干什么呢?扮道观里地三清么?”
六儿给了她一个要命的眼色,子攸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们两个都退下去吧。”司马昂低声说。两个侍女不敢再多留,只得出去。司马昂冷冰冰地看着子攸,“你去见上官缜了?”
“嗯?嗯,是的啊。”子攸傻呵呵地一口应了,“我等了他这半日,他也没来。”
“你等他做什么?等他再给你写情诗?”司马昂冷冷地说。
也不知道子攸是不是冻傻了,看了司马昂半晌,才吭哧出一个字来,“嗯?”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你在说什么?”子攸看了司马昂半日,也不知道司马昂在生什么气,为什么突然间这样冷冰,她没来由地有些心虚。其实大约总是这样的,谁爱的深些浓些,谁便最会在本来并非没理的时候先馁下去,也不为别的,只为对方的喜怒哀乐都牵连在自己的心司马昂问她,那声音并不十分严厉,可是隐隐得却透着怒气。
“做什么这么凶呢?”子攸撇了下嘴,她是不怕司马昂的,更何况她总没想到事态有那样严重,还凑到司马昂近前去,“你想我了?我的手好冷,给我暖暖。”
司马昂看着子攸那双澄澈的眸子,听她轻轻的声音,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就伸出手去握住了子攸冰凉的小手,给她暖着,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本来是在生气的。
子攸还不知道司马昂在为了什么生气,只是觉得在这世上,自己最不该隐瞒的人就该是司马昂,所以总要把自己做了什么没做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才好。所以司马昂递给她一杯热茶,她便以为是并没生出多严重的误会,也就向司马昂说了实情,“今天我收到一只金箔剪成的飞鸟,那是我跟义兄上官缜约好见面的信号——只要见到他的金飞鸟,我便去细水街的酒楼上见他。只是也不知道今儿他是怎么了。我等了这半日也没等到他来,以往他从来也不曾爽约地。想来他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大事,只不知有什么样的大事能困住他那样的能人。”子攸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她以为自己解释到这儿也就完了,也就没怎么留心看司马昂的表情。
司马昂却在看着她。“你倒是很会替他担忧。”
这话就不好了,子攸是直筒子的性子,不喜欢听人说歪话,“你在说什么啊?怪里怪气。”
司马昂转开了脸,他不愿意直视着子攸跟她起纠纷,她那眼神太过澄澈了,实在不像有心藏奸地模样,甚至他也不愿意说子攸的不是,他倒宁愿一走了之。可是子攸拉住了他的袖子,“司马昂。话不说完就想走,信不信我今晚拆了你的王府。”
司马昂一愣,低头看子攸的小脸皱在一起,仿佛刚吃了个酸梅似的,可那一副霸道的模样是不改的。他看着子攸,吐出两个字,“请拆。”
子攸的小脸有些泛红,却不肯松开他的袖子,“吞吞吐吐不清不楚。好没有男人样“你只觉得上官缜那个野人是个男人,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跟我撒谎。你说你没见到他——你没见他,怎么他有情诗摆在你地梳妆台上?可笑你既然有情人做什么还要纠缠我?难不成你也想养出面首三千不成?”
子攸被司马昂这一串问话弄得愣了,半日还是懵懵懂懂的一句话,“你在说什么啊,司马昂?”她叫司马昂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仍旧是软软糯糯的,叫得司马昂心头一软,他喜欢听子攸叫他的名儿。他虽然从未说出来过,可有时候却希望子攸一日叫上他三百遍才好,叫他知道自己也是挂在人心上头的。
可是司马昂转开了头。把手上揉成一团的信纸塞进子攸手里,子攸心里正不好受。被人向手里塞了一团废纸更觉恼火,看也不看随手就把那团纸给扔了出去。司马昂被她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连抬腿走都忘记了。
子攸被他那莫名其妙地话惹了一肚子火气。是无论怎么都要发泄地。“又骂我。又骂我。我是说过谎。可我哪里有跟你撒过谎。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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