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当早些时候他跟踪那个黑影的时候,他并没想到会有后来这一场搏命。他其实没能跟踪多远,那个人很警觉,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司马昂。司马昂知道他武功高深莫测,高手出招往往只是一下,能不能敌过对手早在抽剑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来。
司马昂学的这门剑法要旨就在于快,谁知对方拔剑的速度比司马昂还要快,司马昂剑才抽出一半,那人已经一剑袭来,司马昂连忙闪身才勉强躲过他的一剑,可胳膊还是被划伤了。司马昂现在想起来,他其实是给自己留了一命,以他出剑的力道和准度,他那样的突袭,自己是根本躲避不开的。
只是当时自己没有发觉,见那人一击得中,不再攻击,他反而追袭了过去,那人哪里不跑,却跑进了京防大营。
司马昂记得他闪身进了京防大营便立时不见了,未必不是有意引诱自己去那里。事实是倘或不是他去了那里,就不会偷听到穆建黎的副将孟凡义在那里,暗传穆建黎的口令,布置人去王府杀掉王妃,京防大营的青年军官说自己不敢杀王妃,还被呵斥了一顿。孟凡义几次三番地叮嘱那军官,要杀王妃,穆将军的意思是一定要杀王妃,倘或王爷从中阻拦的话,将王爷也一起杀了,就算把王府一锅烩了也没什么打紧。
司马昂到了最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引着自己去听那些密谋的人,昨日他就未必是要杀子攸,也或者昨夜里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男装的人会是子攸。故意在酒肆里现身,就是要引他跟着,其实是在提醒他,叫他将子攸送出王府。可是一是时间太紧,根本来不及,二是那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子攸受了重伤,只怕不用人来杀她,就那样一通折腾,说不定已经要了她的命。
司马昂看着周围穿着黑色盔甲的弓箭手,他就要死在这里,却连对手的脸都看不到。只不过也倒罢了,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听从长官命令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孩子而已,司马昂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后悔杀了太多人。
他等待着最后时刻地来临。谁知突然之间。街上远远传来大队人马接近地声音。司马昂抬起头。空荡黑暗地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影。不只是司马昂一个人。连包围他们地人也开始四处张望。弯弓地射手们尤为紧张。他们都清楚地很。他们今晚追杀地是姓司马地王爷和姓穆地王妃。长官们让他们做地是大逆不道地事。这个时候哪个弓箭手也不想先放出手里地箭。
司马昂不知道在这个京城里有谁会有能力又愿意向他派出援军。他握紧了剑柄。怀疑马上要转出街角地是穆建黎派来地又一波人马。估计这一晚上。在这儿地所有人都没有猜对来地人。所以京兆府尹范大江穿着官服骑着匹瘦马转出街角地时候。不只一个人惊叹地吸了口气。
范大江还带了他手底下差不多所有地人手。这些平素里维持京城治安地衙役们过来包围京防营精锐地兵士。这看起来简直是在闹笑话。司马昂抬起头来注视着范大江。他骑着他那匹不知道是不是都掉了毛地瘦马。越过人群也望了他一眼。随即擦了擦汗。像是看到王爷还活着。他就松了一口气。
士兵中地一个下级军官刚要张口辱骂。范大江抢了先。“把这伙扰乱京城治安。在王府门前喧哗地乱民给我拿下。”
他手下地衙役都是跟他多年地。也算有胆量了。明知道根本不是这帮兵丁地对手。可答应得却是气壮山河。范大江很是得意。衙役拎着平素里锁拿市井无赖地锁链和没多大用处地大刀把这伙官兵团团围住。虽然没有向前冲。可那架势也像是不打算让开。
这场面真有些哭笑不得,京防营的人虽然不把范大江的喽啰放在眼里,可是也不好真动起手来,这里可不是边防上,武将敢随便欺压文官,好不好这里是京城,真跟京城父母官闹在一起,那可是好说不好看的。这一晚上追杀皇子,把京城闹得鸡飞狗跳已经够了,这个范大江在京城官声可是不错的,他又带来了千八百的人,难道这会儿能把这些人都杀了?话还是说回来,这里如今虽然乱,可好歹是京城。
范大江这边拿腔作势的硬说这些人根本不是京防营的兵,非说他得了线报近日后土匪潜入京城中意图洗劫王府,说的是有模有样,又说那边已经通知了兵部,兵部已经派了人来准备协同绞杀这股敢在京城里胆大妄为的土匪,这就开始劝他们赶紧缴械投降,总之是说的天花乱坠,唾沫星子横飞。
京防营里先头说了算的两个都被司马昂给杀了,现在的一个职位不高,也就没那么大的体统权势,被范大江的衙役围住已经有些乱了,再被范大江给胡诌八扯弄得云里雾里的,越发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只说自己是奉命行事,范大江就跟他要虎贲将军的调兵手谕验看,可那军官想到自己是要来杀王妃,这样的机密事虎贲将军如何能给他手谕,拿不出手谕来,范大江益发得了意。
只是那军官也有些怕了,本来负责这事的长官已经死了,倘或范大江一味纠缠下去,就把自己给装进去了。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虎贲将军指使手下在外头干了混账事,捣腾得大发了,文官们愤而起来,联名上书要求弹劾虎贲将军,可朝廷里说了算的大将军总不能处置自己的儿子,所以最后倒霉的总是给虎贲将军卖命的人。如今自己被京兆府尹盯上了,弄不好就有那样的下场,这叫他如何不惊心。军官一时怯了,底下的兵士越发没了主张,一时间竟然统统僵在了那里。
范大江这样一闹,情形有了变化,齐烈暗暗碰了碰司马昂,他觉得机会到了,现在或许应该突围出去,也许这就是个机会。可是司马昂摇了摇头,范大江似乎也看出了司马昂侍卫的意图,他连忙抓起平时插在腰间的一把破扇子扇了起来,司马昂知道他的意思,不要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一等。
司马昂知道不是时候,何况,戏台子已经搭成这样了,没有主角不出来露露脸的。果然这主角也没用他等太久,范大江那边的废话已经快要不见效了,官兵和衙役已经剑拔弩张要出来练练了,虎贲将军在穆府里的正牌骑兵就风驰电掣地杀了过来。京防营的士兵人人脸上现出得色,范大江有些撑不住了,拼命拿袖子擦脑门上的汗。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建黎的马队风驰电掣地赶到,却没有摆开进攻的队形T一眼先看见的是范大江,立时破口大骂,“范大江你这个老不死的,半夜三更你不在你那府衙后头挺尸,你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范大江从瘦马上跳下来,急急忙忙跑到穆建黎面前,满面堆笑地大千行礼,“将军,老头子我眼瞎了,竟没瞧出将军来,还等将军问了才来回话,该死,该死。”
穆建黎拿眼瞪着这个老奸巨猾的京兆府尹,范大江却不并不真心畏惧他,赔笑着说道,“老朽是闻得线报,有一伙胆大妄为的山贼混入京城,假扮成了京防营的人要洗劫王府。所以我才赶着过来,一呢,是要拿贼,二呢也是为了免的生出些不该有的误会来。将军你看,这些山贼都在这儿呢。这伙人武艺高强,我也拿他们没辙,这会正对峙着呢!我没能耐办这事儿,已经遣了人去请将军派兵助我围剿这伙强人,穆将军没见着么?嗐,定然是错过去了。”
那边这伙京防营的军官见穆建黎亲自来了,料到必然是来增援的,觉得自己要时来运转了,正该上去请功。他见了自己的本主来了,哪里还管什么京兆府尹,推开围着他们的衙役,跑到穆建黎马前请安,哪知道穆建黎照准他就是一顿马鞭子,打得那人晕头转向,穆建黎就好像有多的火气要泄在他身上似的,其实也就是该着他倒霉。
穆建黎打够了人,朝地下啐了一口,大声骂道,“司马昂,你他妈缩在哪呢?给老子滚出来。”
司马昂本来离他就不远,此时听见他大声辱骂,怒从心起,抬起手中宝剑猛然掷了过去,力道极大,准头极好。穆建黎不提防会有这样的奇袭,眼看自己根本躲不过,那剑就要当胸刺来,除了从马上滚下去,别无他法。
情况万分凶险,穆建黎也顾不得颜面,连忙向右闪身,本想玩个绝技,身子矮向马身右侧,人却不坠于马下。谁知穆建黎这些年沉迷酒色,从前那些弓马技艺都生疏了,身体也粗胖不如先时灵便,这时身子一侧,腰身就稳不住了,“呯”地一声直掉落马下,摔起一层尘土。
穆建黎左右的侍从连忙争先恐后地跳下马去搀扶他,穆建黎好生丢面子,也不用人搀扶,掉在地上之后立马就跳了起来,脱口大骂,“司马昂我日你先人,你三更半夜的在这里聚众闹什么事?”
司马昂从没见过穆建黎这么夹杂不清,又骂得这么粗鄙,也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从你的京防营里调出兵来围攻我自己么?”
“靠他妈的,我看差不离儿。”穆建黎还是一副要跳起来说话的模样,嗓门大的王府左近五里都听得到,他环顾司马昂左右,像是在找谁,“司马昂,穆子攸那死丫头死了?”
司马昂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不劳你关心,子攸她好得很。”
“嘿。”穆建黎揉了揉摔疼地腰。“好。要死也得捡个好时候。这时候要是死了。什么屎盆子都得扣到老子头上。司马昂我他妈问你。是不是你假传我地命令。叫我地人去杀穆子攸那个瞎了眼地贱货。”
司马昂怒从心起。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夺过齐烈手里地重剑。向着穆建黎就横削过去。穆建黎毕竟也是武将出身。反应奇快。“刷”地一下抽出自己地剑来抵挡司马昂地剑。
穆建黎那剑也算是削铁如泥地好剑了。可司马昂即便用地是重剑。劲力也巧得很。剑刃相格时穆建黎只觉得手腕一麻。跟着自己地剑身就迸裂开了。他抛开断剑后退了一步。司马昂这一手诡异地很。倒有三分父亲身边那蒙面杀手地手法。这他妈可怪了。穆建黎满腹狐疑。有些不大敢再贸然上前。
穆建黎退到侍卫身边。踢一脚那个被自己抽了鞭子地。“你是谁?谁他妈告诉你带着兵来王府地?”
那小军官早就吓得面如土色了。“将军。我我我不知道。是是是长官下地命令。”
“叫他滚过来回话。”穆建黎恶狠狠地说。大有要剥人皮抽人筋地劲头。
那人更抖得厉害了,“将……将军,长官已经被……被他……被王爷给杀了。
”
穆建黎愣了一下,回头去上上下下地打量司马昂,“灭口了?好啊,司马昂,你有种。你是打量着要趁老头子的催粮官跟眼线都在京,就想趁这时候置我于死地?你
毒,想借着机会杀掉穆子攸再嫁祸给我,等着老头子不是?你他妈厉害啊,一箭双雕啊!我原以为你就是躲在老婆后头的一个小白脸,却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我竟小瞧了你。”
司马昂本来正在大怒之中,以为穆建黎在胡搅蛮缠,可听到这儿心中怒火稍息,心头有些疑惑,穆建黎的愤怒倒好像不是作假的。倘或这些人真不是穆建黎派出来的呢?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司马昂沉默地思索着,不理会穆建黎噼里啪啦的谩骂。如果真有人能伪造穆建黎的命令,调动他的军队,那么那个人也一定是穆建黎的亲信之人,而且甚至了解穆家的种种机密,知道选择恰当的时机,除掉穆子攸,嫁祸穆建黎。
那个人会是刘舍吗?司马昂抬头向穆建黎的队伍里望去,后面确实有个人像是刘舍。但是刘舍应该只是在事情变得危急的时候,察觉到不对劲,转而去给穆建黎通风报信了而已。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当王府遭到围攻的时候,刘舍留下来帮忙而没有立即离开,或是反击司马昂。
如果是穆建黎下令杀掉他司马昂和子攸,那么刘舍不应该事先毫不知情,所以事发时未得到穆建黎知会的刘舍立刻便知道那不是穆建黎的意思。
只是到底是谁做出了这样的事,司马昂是猜不出的,也许问一问子攸,她会猜出来。想到子攸,司马昂心头又是一阵难过。
穆建黎那边见无论怎么出言辱骂司马昂都不加理会,也就倒了兴头,回头去看范大江,范大江本来听得云里雾里的正在思索,回过神儿来见虎贲将军正在盯着他看,连忙低下头去,做出一副谦卑糊涂的模样。
穆建黎恨得牙痒痒,可也说不出范大江什么错处来,这老东西油滑得很,平素里自己的许多事还要借他平息,京兆府尹这个位子要是换给了别人还未必比他做的更好。穆建黎瞅着范大江嘿嘿笑了几下,笑得范大江毛骨悚然,低眉顺目地向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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