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我没看什么。”子攸低头说道,“我就是不想待在屋里。”
齐烈用心想了想,还是没太想明白,原来他觉得王爷的心思难猜,现在看起来王爷的心思多少还着点边际,可是王妃的心思那实在是太难猜了,所以他只好故作深沉地沉默着。
子攸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可是现在她又实在是没什么人可以说话了,齐烈跟司马昂虽然名为主仆,可实在是一同长大的,说是情同兄弟手足,那是不过逾的,她看待他也就跟看着一个兄长差不多。她看了正瞪着两眼发懵的齐烈一眼,解释道,“是上官缜回来了,正在看柳叶,我没脸进去。”
“嗯?”齐烈的脑子里又缓慢地转了几圈,“那也不是王妃娘娘的错啊,王妃娘娘说什么没脸呢?”
子攸瞪了他一眼,“就是我的错。”她咬了咬嘴唇,没忍住眼泪,齐烈吓坏了,赶紧后退一步,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他跟着王妃娘娘办差的时候,感觉这王妃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那股子行事缜密雷厉风行地劲儿丝毫也不比王爷差,有时候他都忘记了她是个女子,所以一到忽然意识到她是个女孩子地时候,他都自己把自己吓一跳。
子攸擦了擦眼泪,看着远处天地交际的地方,铜羊关外荒凉的可怕,连个人影都没有,最近也不知道是怎的了,连个鸟影都少,“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呢?”
齐烈愣了一下,这是问题?这怎么回答?这哪有答案啊?再说他又怎么知道答案是什么呢?王妃真是在问他?
“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子攸又问了一遍,这句话她问了两遍,越问越是心酸,禁不住泪如雨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齐烈手足无措,瞪大了两只眼睛,憋了半天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攸自己哭够了。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齐烈连忙跟着。这是怎么说呢。刚才王妃哭成那样。他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呢。可是这会儿她擦干了眼泪。又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地。
子攸回到柳叶房中地身后。上官缜正坐在椅子上等她。他一脸地愁容掩都掩不住。“攸儿。事以至此。恐怕我不能再留在王爷那里帮你们了。”
子攸点点头。“是我写信叫司马昂把你送回来地。”她低下了头。“我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柳叶就是不醒……你有办法吗?都……都是怪我。”
“是我地不是。怎么能怪在你头上。”上官缜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我知道江湖中有一位神医或者能让柳叶醒过来。如今我也只有去求求他了。”
“都是我……”子攸话没说完。上官缜就举起手。要她不必说了。
“多亏了你给他解毒,要不然等我回来,他就已经没命了。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些事岂是人力能左右的。何况祸根都在我身上。”上官缜勉强笑了笑,他还能笑得出来,可是已经没有半点昔日的风流倜傥,“倒是前线地事,我还要跟你说一说。”
子攸抬起头来,上官缜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子攸越发有些惑,最后上官缜又叹了口气,“也罢,我就跟你直说了罢。如今你也不是女子,是个守城的主将了,我该把情况如实告之于你。子攸,就在我离开地时候,你爹爹已经准备决战了。”
“什么?”子攸惊讶得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现在就决战,按照日子推算,现在爹爹的军队和司马昂这边的军队应该还相距一段不近的距离呢!他现在就要从那边发起决战,是要把蛮子都压到司马昂那头去吗?爹爹倒是会算计,他一定觉得即使司马昂和澹台忌抵挡不住后撤的蛮子,后头还有这个铜羊关在这儿挡着。”
“不全是这样的。王爷要我捎话给你,大将军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京城地粮草已经断了,再不进攻,大军就要自败了。”上官缜说道,“这是王爷给你的书信,我想他还会在上面详细说明地。”
子攸接过了上官缜递过
信,拿在手里就忍不住摸了摸,最后揣进袖子里。不是已经疯了,他是唯恐天不乱吗?”
“你这里怎么样?穆建黎也不会再给你粮草了吧?”上官缜向她问道,“带兵打仗我不大懂,不过也知道粮草是最重要地。”
子攸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要紧。倒是哥你什么时候带着柳叶走呢?”
“今天就走。”上官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柳叶,他已经习惯了他像只猴子一样吵闹了,现在这样安静,他地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好,我去叫人准备。”子攸连忙说道,其实她只想找个借口再出门去,上官缜那种说不出口的哀痛让她万分难过。她走出门去找来了兵士,叫他们去准备马匹车辆,又叫人去准备饮食清水,还有路上用的药材银两。
子攸看着人都分头去忙活了,她躲在一边取出司马昂的信,展开读了起来,司马昂先说了那头军情的紧急事态,后头都是叮嘱她不要太苛责自己,也不要太难过的话,司马昂的字迹很草,大约是时间紧急来不及的缘故,可是信却很长,厚厚的一叠。子攸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在信上,模糊了一片字迹,子攸连忙拿袖子擦擦,仔仔细细地把信又读了两遍,生怕有一个字落下,临了又哭了一场。也就是时候了,侍从们把她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过来向她复命,她又亲自都查点了一遍,确实想不到什么遗漏的。
她回到房里看着上官缜还坐在柳叶床边,那颓唐失意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老男人,子攸模模糊糊地想到,如果柳叶真的醒不过来了,那么从前那个意气风发风流潇洒的上官缜便也死了。她有些害怕柳叶走,柳叶也走了,走到她看不到的地方了,如果不再能够回来,那可怎么办呢?那时候上官缜也就不会再回来了,她失去了他们,她……她真想再多跟他们待一会儿啊。
上官缜摸了摸子攸的头发,酷爱习武的男人,手掌粗糙得很,“万事小心,千万小心。”
子攸忍着眼泪点点头,上官缜知道子攸在想什么,这个妹子他认下了就是认下了,这么多年,他都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宠着呵护着,也许他确实本来就要比穆建黎更像是她的亲哥哥。他知道她害怕这一次就成了永别,尤其他们分别的地点又是这里,这个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有多少阳光照进来的城关。
“别惦记我们了,自己小心。
”他不放心子攸,不管怎么说她也真是个小女子,小女子有小女子的弱点,她不能真的像男人一样冷血无情。他叹了口气,“也不要自责,这一切都是哥哥的错。哥哥现在很后悔没早听你的话,早点退了那门亲事。唉,什么江湖道义,什么面子里子……唉,我早该知道什么是最要紧的,什么都是虚的。”他又看了看那个哭肿了眼睛,还泫然欲泣的子攸,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要过于担心你夫君,他是个很强的男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活下来的。不过……金吾卫里有两个人功夫不错,身世背景不大清楚,常待在王爷不远的地方监视他,刘舍曾暗示过,那几个人是大将军的人。我一直很防着他们几个,不过王爷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太担心。王爷说的也有道理,不到仗打出个胜负来,大将军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毕竟现在的金吾卫只有他能统帅。说起来他也不容易,那些狗屁亲贵,真是……我不说了,子攸,别害怕,放开步子向前走,不会有事的。我走了,你也不要再哭了,哭哭啼啼的,一点也不像穆子攸了。”
“像不像谁我才不在乎,我只希望柳叶没事。”子攸看着上官缜抱起了一点知觉都没有的柳叶,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她跟出去,一直跟到马车边,依依不舍地看着柳叶躺在车上。她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柳叶的手不想放开,她很怕她松开了手,就再也见不到他,那么多的过往那么多暖融融的记忆,就要被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带走了。
上官缜拍了拍她的肩头,“一定会回来的,子攸,我们是不会把你自己丢在这里的,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带着他回来找你。”
子攸点点头,却舍不得松开手,她的夫君远远地在战场上,她的弟弟死了,现在她的朋友也要走了,生死未卜。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子攸又一次站在铜羊关的城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长风,那里面已经带了丝不易被觉察到的暖意,似乎这个冰冷多雪的冬天就要过去了,可是子攸也说不准,她想想是不是这个时候京城的花都要开了,可是她也想不起来,好像在京城的那些往事都过去一百年了。
只是子攸就算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前方的战场,只能零星得到来自那里的消息。义兄上官缜带着柳叶走了五天了,她也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她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已经不再有从京城运来的军粮,不过子攸想到只要这里一天胜败未定,穆建黎也就不敢称帝,一切都还来得及,最要紧的是仓库里不断减少的军粮。
子攸已经跟沈放商量着限制每天的粮食供应了,换来的是一片怨声载道,好在现在没有铜羊关上没有作战的需要,不然子攸真不知道最后他们还能不能有战斗能力了。
沈放现在快成了她的账房先生了,来不来的就抱着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算着怎么省才能把粮食多用几天。有一天他是在被弄混了头,看看左右无人,冲着穆子攸就说了一句,“虎贲将军这是作死,他不知道大将军会有回京城的那天吗?王妃娘娘,小的我斗胆问一句,大将军回京之后能不能干脆利落地把他的脑袋砍下去。”
子攸地脸色没变,她平静地看了沈放一眼,没有回答。
“王妃娘娘,我跟您交个底儿,”沈放斜靠在城墙上,那模样有点放浪不羁,“要是我跟台将军愿意巴结上朝廷里哪个位高权重的人物,那我们也不至于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守就是几十年了。”
子攸微微笑了笑,“大将军是不会杀虎贲将军的,他是大将军唯一的儿子。”
“呵呵。”沈放低声说道,“王妃娘娘,老百姓说女婿是半子,难道王爷就不是大将军的儿子吗?至少王爷可没有到处存心想要大将军的命,而且,按照前头传回来地消息,他还救了大将军的命。”
子攸挑起眉头,“沈将军得到前头的消息了?”
“刚刚到。”沈放略略欠身行了个礼。将手里拿着地军报呈给子攸。
子攸连忙打开。一目十行。已经看到军报地结尾。“爹爹居然被蛮子地一伙精兵围困。是地。是。爹爹曾经说过。蛮子在被大军压住地时候。不是向后逃跑。而是会迎着敌人向前。他们是向着爹爹地方向冲地。天啊。我居然给忘记了。”子攸把军报翻了过来。“没有了吗?”
“哦。虽然很简短。但是上面写地很明白。”沈放解释道。“是王爷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冲进蛮族地阵营。袭击蛮族地中枢。围魏救赵。才解了大将军地围。”
子攸又重读了一遍。她还是不放心。军报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只说了大将军平安无事。她放了一半地心。可是司马昂呢。一句话都没有提及。齐烈刚好走过来。站到子攸身后看了一眼她手里地军报。“王爷如何呢?为什么没有提及一句大将军嘉奖王爷地话。难道王爷……”他看了王妃一眼。把后半句不吉利地话咽了下去。
沈放摇摇头。“不会是王爷有事地。依我看只是大将军不想过多提及王爷地功劳罢了。不过王爷已经是王爷了。也确实无赏可赏。他有功劳只会增加他地威信。大将军不大乐意也可以想见。若是王爷出了事。大将军一定会明文通告各处地。”
子攸没有说话。沈放说地只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可是战场上各种情况变幻莫测。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什么都说不准。她锁紧了眉头。焦急万分。可是她能做地还是等待。等待等待。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等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做出点疯狂地举动。更何况。战争必须快一点结束。她已经感觉到了京城里那诡异地味道。皇后。和皇后地女儿……子攸攥紧了拳头。如果果真有一个皇后地女儿。那么皇后是什么时候生下她地。她为什么会待在宫外?萧国栋只是隐约听族里地人说起过。皇后生过一个女儿。他并不像是在撒谎。可如果她真地生了一个女儿。那么司马昂是哪里来地?哈。怪不得她屡次不顾司马昂地死活。那根本不是她愚蠢。而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司马昂……司马昂一定什么都不知道。他从不
的母后吧,他那随时都可能置他于死地的母亲—想到了萧吟的孩子绝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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