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 作者:twentine(晋江vip2015-03-08完结)





害怕,她只是激动,激动得手都攥起来了。

    “他在哪?”成芸站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找人。

    “现在还没找到。”不过应该快了,李云崇在心里眯起眼睛。

    你相信恋人之间是有感应的么。

    如果是以前,李云崇对这种问题一定嗤之以鼻,可遇到成芸之后,他偶尔也会开始思考。

    因为在李云崇将事情告诉成芸的第二天,成芸就找到了王齐南。

    王齐南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逃窜,人已经变得暴戾又敏感,仿佛一把沾血的刀。他拉着成芸在一个破旧的车库里□□,做得浑身大汗,气喘吁吁。

    倒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刀才收了鞘。

    “我回过一次。”他说。

    “找我么?”

    “嗯。谁知道你这么傻,跑来北京,你哪有钱,来这喝西北风么。”

    “你不也傻么,回白城,不怕被抓?”

    “你还不认错!”男人眼睛一瞪,喜欢人也喜欢得凶狠。他佯装愤怒地掐成芸屁股,复又手下软绵浑圆的手感迷住,埋头亲起来。

    你也傻,我也傻,两个傻子抱在一起。

    成芸说:“南哥,我找人帮帮我们,好不好?”

    王齐南豁然抬头,目光谨慎。

    谁?

    事到如今谁还能帮他们?

    “我在北京认识的一个人。”成芸说,“很厉害。”

    王齐南冷笑一声,“有多厉害?”

    “我也不知道。”

    王齐南躺在成芸软绵绵的胸口上,他没有再说话,他太累了。成芸抱着浑身狼藉的男人,看着车库外面的月亮,喃喃地说:“慢点就好了。”

    时间再慢点就好了。

    王齐南最终同意了成芸的话。

    反而成芸有些担忧。“要不要再看一看。”

    “不用。”王齐南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舔舐成芸细嫩的脖子,抚摸她的身体,好像在给自己补充能量。

    他抬起头,开过叉的眉毛看起来暴戾诡谲,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成芸眼睛上时,暴戾变成了刚劲,诡谲也变成了柔情。“相似的人才会相互吸引。”他亲了一口,犹自相信,“你身边的,都是有情的。”

    成芸别的不在乎,只捧着他的脸,问:“你也是么?”

    王齐南咧开嘴,痞溜溜地摸她。成芸抓住那只手,狠狠咬了一下。

    王齐南面无表情地说:“老子这只手杀过人。”

    成芸说:“要真没路了,你就拿它再杀了我。”她说完,半玩笑半认真地补充一句,“不过你也得马上自杀才行,这样下辈子还能早点碰头。”

    王齐南目光涌动,眼底带血。

    “会的,老子死也带着你。”

    李云崇找人单独见了王齐南一次,成芸并不知道。

    李云崇并没有亲自见他,他实在不想勉强自己,看了资料已是足够。

    王齐南带有强烈的警觉性,他已经走投无路,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那阵,公安部将东北黑社会当做重点打击对象,立案侦查,王齐南就是大趋势下的一只虫子。

    李云崇不想让他带成芸下水。但凡事留三分,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所以他托人问王齐南,给他多少钱,他愿意自己走。

    “为什么是自己?”王齐南问。

    那人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王齐南思考了一会,报给李云崇一个数字。

    李云崇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还稍微惊讶了一下——这个男人如果不是自作聪明地认为他已经对成芸着迷,那就是孤注一掷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点,在那个年代,他敢爆出这样的价格,胆子不可谓不大。

    李云崇答应了。

    这些成芸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王齐南后来找她一次。

    深夜之中,王齐南穿着一条背心,脸上灰突突,只有一双眼睛野狼一样地亮。

    他盯着成芸,一字一句地说:“以后得躲着了。”

    成芸告诉他:“躲哪都是两个人,我跟你一辈子。”

    王齐南指着天上,那夜阴天,乌云密布,很快要下起大雨。

    “老天看着呢,你骗我要被雷劈啊。”

    她敲他的头。

    “好。”王齐南做了一番考虑,狠狠地吻她,“我去借点钱。”

    “借钱?上哪借?”

    王齐南摸着她的头,难得脆弱,患得患失。“老子这么穷,你跑了怎么办。这次我就不要脸了。”他深吸一口气,狠道:“以后还他!”

    “什么?”她还是没懂。

    王齐南不再多说,亲她,留下一句,“你等我。”

    你等我。

    你等我。

    三个字飘到李云崇的耳朵里,笑出声来。

    “垃圾。”他最后评价。

    王齐南被抓的时候,李云崇正在家里煲汤。

    归圆炖鸡汤,四个小时的火候,安神养脾,活气润肤。

    那时候正是严打高峰期,每天死死伤伤的大哥大佬不计其数,王齐南从被抓到入狱,台面上没有半点消息。

    一个月的时间,成芸消瘦得如同一支枯萎的花。

    李云崇把她接到家里调养。

    他一直都没有告诉她有关王齐南的事情,他只告诉她,有些人的话,并不值得相信,不然你就在这等,看他会不会来找你。

    成芸没有听见。

    她的工作也做不下去了,每次发呆的时候,李云崇问她在想什么,她都说她在想家,想东北的雪,想他们一起看过的白城的雾凇。

    成芸躺在一张大床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好像躺在羽毛之中的受伤的鸟。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她最喜欢这个姿势倒在王齐南健壮的胳膊中,掐他臂膀上的刺青,掐到他皮肤发红,忍不住斥她。

    李云崇站在门外看着。

    鸟儿执着又脆弱。

    美得惊人。

    李云崇并不知道自己在何时上了心。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偶然落到他的枝头的疗伤的野鸟,他已经习惯了。

    试一试吧。半路捡的,不名贵的,被训过的……也没关系。

    他跟自己说,给她次机会,试一试吧。

    六个月后,王齐南死在狱中。

    听人说,王齐南死之前还得了病。或许是心病。

    李云崇不知道他死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也想到家,想到东北的雪,想到他和那个女人一起看过的白城的雾凇。

 第五十四章

    梦里惊醒,感觉活完了一辈子。

    墙上的钟表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秒针一下一下地数着。

    第十五天。找不到周东南的第十五天。

    成芸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往外面看。

    中午十一点,天边满是黑云。外面在下雨,这会是一场持久的大雨。

    成芸把手机拿出来,她在等电话。

    等张导的电话。

    周东南刚刚离开的三天里,成芸觉得他或许是在跟她耍性子,她按部就班地生活,又买了很多东西,为他消气那天做准备。

    可他一直没有出现。后面的一个星期,成芸开始找他,他工作过的市场,他的家,她公司附近的各个地方,都没有找到。

    她不能不去想,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累了,倦了,厌烦了。

    女人总会想,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成芸翻手机,找到当初那个小导游的电话。现在依旧不是旅游旺季,成芸打电话的时候张导正闲着。

    她很惊讶成芸会找她。成芸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初去过的周东南的家。张导说记得,所有的侗寨苗寨她只去一次就能完全记得。张导以为成芸还要再来贵州,兴致勃勃地询问。

    成芸对她说:“你再去一次。”

    “为什么再去?”

    “你帮我找他,看他……看他是不是回家了。”

    张导答应下来,“不过我得大后天才能出发,明后天还有点事情。”

    成芸很急,可这并不关乎别人,她不能让别人也急。成芸语气诚恳地拜托张导,等事情忙完,一定尽快去榕江。

    手机震起来,成芸心头一跳,却是李云崇的。

    成芸接听。

    “又没上班。”一句陈述。

    成芸说:“我睡过了。”

    “昨天也睡过了?”

    “嗯。”

    李云崇叹了口气,说:“小芸,现在公司工作还很忙,你做领导,得担起责任才行。”顿了顿,他意有所指地说,“你跟从前可不一样了。”

    成芸睡得迷迷糊糊,窗外阴雨绵绵,她使劲眯起眼睛,往上瞄,也看不见太阳。

    明明是北方,却在春日与南方一起入了雨季。

    “天气不好,我不去了。”成芸说。

    “今天天气是不太好,可也不是没经历过。你……”

    “我不去了。”成芸啪地点燃了一支烟。

    她说她不去公司了,跟说早饭不吃了一样简单。仿佛那家公司情况如何,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从床上下去,一脚踹开酒罐,空了的易拉罐从脚下直接滚到房间尽头,中间一点阻碍都没有。

    成芸看也不看,说:“我去洗个脸。”她把手机扔到床上,径直走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也不擦,直接出来。

    再拿起手机时,里面已剩忙音。

    十分钟后,门铃响。李云崇来了,肩头还带着雨。

    这么短的时间就赶过来,成芸也没有问他刚刚在哪里。

    一见成芸,李云崇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你怎么这幅样子。”

    “怎么了?”

    李云崇道:“你自己照照镜子!”

    成芸低头看他手里拎的东西,“这是什么?”

    李云崇嗔怪,“看你这样也没吃饭吧。”关好门,把伞放到一边,“我在家做了些吃的带来。”他拎着保温饭盒进屋,扫视一圈。屋子空荡,没东西,可硬是能看出狼藉来。

    李云崇没说什么,脸上微微僵硬,锁眉纹越发明显。

    “来吃饭。”

    成芸走过去,“你不上班?”

    李云崇冷笑一声,“怎么,反倒问起我翘班了?”

    成芸坐到桌子边,把饭盒打开。

    归圆炖鸡汤。

    成芸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不紧不慢地嚼着。

    李云崇说:“味道怎么样?”

    “挺好。”

    “多吃一点。”

    成芸抬眼,李云崇笑着说:“当归补血调和,桂圆健脾安神,这道菜我做了十几年,火候掌控不比任何大厨差。”

    成芸点点头,又吃了一口。

    李云崇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成芸又瘦了,本来已经没有几两肉,如今更像一根竹签一样。不,不是竹签,李云崇心眼眯起,应该是钢签才对。

    这是周东南消失的第十五天,他记得跟成芸一样清楚,这也是最后一天——周东南的拘留今天就会结束。

    他给她半个月的时间思考,她该懂了。之后他找人把那男人一打发,一切还在轨道上。

    那她现在懂了么?

    她变得越来越坚硬。故事被重新书写,就像王齐南消失时一样,她硬气地挺着,承受一切。

    反倒李云崇焦躁了。

    “我明天也不会去上班。”成芸说。

    李云崇没有马上回答,自顾自地掏出烟来抽。

    成芸拨开鸡肉,“你找个人接班吧。”

    李云崇吐出烟,轻声说:“小芸,不要闹。”

    “你要是担心那些老账被翻出来,可以让曹凯接,他都是知道的。他接我的活不会有问题,他做得总会比我这个半吊子——”

    “你再说一句。”李云崇打断她,低沉地说。

    成芸看向他,“我本来也不怎么会你们那些,这几年要不是你分心帮我,公司肯定亏损的。”

    李云崇压着怒气,鼻息渐劲。

    “什么叫‘你们’?”

    我跟谁是“你们”,你又跟谁是“我们”。

    成芸不以为意,说:“哦,这个,就是你们了。”

    说的人无心,只图简洁省事,听得人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成芸——!”

    李云崇的愤怒来得始料未及。他气得烟扔到一旁,直接站了起来。

    他心中有火在烧。

    他只承认愤怒,不承认嫉妒。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也知道你做公司会亏损,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多久了,我教了你多久了?你学会哪怕是一点没有?扪心自问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过,我教的东西都去哪了?”

    成芸安静坐着。

    她越安静,他心里的火烧得就越旺。

    “十二年了成芸,十二年了!你吃过的亏都忘了么?”

    成芸微怔,语气茫然,淡淡地问他:“我吃过什么亏?”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