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bl鲜网np版)-卫风





  
  算计来得好。”
  辉月淡然道:“你当时擦神殿的地板擦怕了吧?”
  “那还用说……神殿正殿里一共一千四百二十二块墨砖,我数过多少遍的。”子霏的手指在脸上那个面具上轻轻弹几下:
  
  “行云也陪我擦过好多次,连星华也擦过几次。除了奔雷哥,我们谁都不是你的对手。”
  
  “和星华约定好了,说是打赌,其实是捉弄行云,骗他输了,要他穿女装给我们看。他穿是穿了,可是脱了衣裳就对我们
  
  痛饱一顿拳头……挨了打还得意洋洋,重施故伎来骗你,可是反而是我们输掉,要抄三万字的长诗给你……”
  
  “後来你行过了成人礼,一言一行都谨慎优雅,不肯失了体统……渐渐的不大敢和你说什麽笑话,也不能再象以前那样,
  
  往你的墨里兑黏胶……”
  
  辉月想起那些时光,脸容仍是沈静,手却慢慢握成了拳。
  
  “行云爲什麽活著,我想你可以给我答案,”子霏慢慢的说:“我想,你一定有答案给我。”
  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子霏听见辉月的声音说:“当年杨沃池拔了行云的翎羽,请大祭神炼药。他说是外面找来的东西,
  
  可是我和行云谙熟至斯,绝不会错认。所以……当时那翎羽,我收了起来,另取了其他物事炼了药交出去。”
  子霏咬紧了牙,想到行云曾经血淋淋的被生生拔羽,一瞬间觉得胸口剧痛难当。
  “行云从羽族回来,好言求我,想要一张手令,永远离开天城不再回来。我对他何等的了解,他从那场变故之後,心心念
  
  念只是你,现在突然想要离开,眉宇间那股掩饰不住的柔情蜜意,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找到了你,你们想必也已经,两情相
  
  悦。他能摆脱心魔自然是好事……”
  子霏靠在廊柱上听著那些往事,心里一阵酸一阵甜,不知道那些事是冥冥中注定,还是阴差阳错的巧合。
  “我答应了他,他雀跃不已。我请他多留半天,决定去把那根翎羽取了交给他,毕竟是他的物事。行云听了这消息,一半
  
  意外一半也是惊喜。但是翎羽当时封存已久,我又因爲一些缘故不能施展力量去开印,所以行云释出大半灵力给我,能把
  
  翎羽取回来。爲了星华的婚事,七神已经陆续来了,我和星华约了出去取……”
  “行云的死虽然是意外,但我的确难辞其咎……”辉月声音低沈:“只是想不到你也在那时赶了去……”
  “七神……早就预备要铲除去的,星华与菩晶的婚事,不过是爲了求一点缓冲的时间。奔雷那时候犹疑不绝,只怕百足之
  
  虫死而不僵,七神并不可怕,但是七大家族的实力盘根纠结,难以除根,是以他们虽然恶行昭著,奔雷却还一直隐忍不发
  
  。”
  “可是人算不及天算。菩罗与行云有旧怨,羞辱不成痛下辣手杀了行云,菩晶知道你是三殿之一,奔雷又好生宠你,连夜
  
  请破军他们齐来……天城外旌旗招展,战云密布。奔雷决意要保你,不惜在这样的仓促间与七神对敌……”
  “放破军他们进城来,已经预见是一场血战……”
  “我将行云散失的魂魄收成一束,和他的大半灵力,一齐归置在他当初那根翎羽上。倘是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再造血肉,
  
  一样是徒劳无功……七神的大军攻城,奔雷、星华,平舟都耗力大半,我精气难继……不然的话,也不会让你跳下了堕天
  
  湖……”
  辉月的脸容有些疲倦之色,这些往事让他心力都极难承受。
  “行云算是再世爲人,只是不记得往事。”辉月看著子霏,清亮的眸子里有些水气氤氲:“你想他记得?还是甯愿他是现
  
  在的单纯 ?”
  
  子霏愣著,不断的回想著辉月的问题。
  是想让他记得,还是甯愿他就象现在这样单纯?
  
  
第 12 章
  本来脚步很稳,但实际上才走出四五步,子霏就觉得腿有些软得不听使唤。扶著廊柱慢慢吸气。
  行云不记得。
  
  什麽也不记得。不记得伤痛,不记得爱情。
  天下没有那样幸福的事情,可以只有爱情不要伤痛。更何况,就算你要,也要不到。
  行云不会记得,就算子霏想让他记起,也办不到。
  行云和他不同。他的记忆是被辉月锁了起来,天长日久,封印浅了,他的力量强了,就想起了所有。
  就在被堕天湖的水流卷进暗河的时候,他就想起一切。
  想起他是龙族後裔。
  想起他被人偷偷带离,想要他的龙骨。结果在边界那里,那个人被妖兽咬死,他拔了刀杀死那些妖兽,自己气力耗竭神智昏乱。
  想起奔雷带他离开,想起自己是怎样长大。想起与行云,与辉月,与星华,与平舟……多少往事,多少情仇爱恨。
  想起自己万念俱灰,魂魄离体。
  
  看见自己在沈黑的水中,化身爲龙。
  布满银鳞的身体,不是人类的身体。
  原来他们真的没有说错,自己真的不是人。
  
  子霏的指甲深深扣进石柱,石棱刺破指尖,血沾在雪白的柱子上。
  可是这样的疼痛太细微,抵不销心里那种要没顶的绝望。
  行云不会记得。
  他永远不会记得。
  
  手按在胸口那个硬痂上,子霏觉得痛。
  虽然知道行云现在过得好,可是心里还是痛。
  
  行云,很想念你。
  一直一直,已经想了两百年。
  可能还会想念很久一段时间。
  不知道什麽时候这份想念可以停止。
  也许到生命终结的时候。
  这份想念才会走到尽头。
  
  现在的你快乐吗?
  应该是快乐吧,没有重负,没有伤痛。
  美丽,才华,名誉,地位……什麽都有。
  你还需要我吗?
  还会看到我吗?
  
  子霏坐在地上,膝盖曲起来,头埋在膝头上。
  他没有哭。他以爲自己会哭,但实际上没有。
  他一直没有哭过。从行云死去的时候,他流出的只有血,没有眼泪。
  辉月站在身後,手轻轻按在他肩上:“飞天,留下来。可以常常见到旧时的朋友,心情会慢慢平复,是不是?”
  子霏没有说话。他看著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这是一双拿剑的手。
  
  “看著现在的行云,其实一切都可以过去。现在的他多快乐,没什麽可以伤害他。”
  子霏慢慢的,一字一字地说:“是。”
  “留下来吧,其实星华和平舟这些年来都没有开怀过,他们如果知道你还平安健在,一定会欣喜若狂。”
  是麽?
  星华相信会是,平舟……就不知道。
  想起星华,又想起楚空。
  星华知道他有孩子的事情吗?又会不会知道楚空被放在了羽族交给凤林的事?
  当年是多麽鲁莽而轻狂。
  不知道楚空现在是怎麽样了。
  辉月在午後的阳光中俯下头来,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子霏睁大了眼,仍然看不清辉月俊美的面孔上,现在究竟是什麽表情。
  他一直摸不透辉月的心情,相信整个上界没有人可以猜到辉月的心中到底喜欢什麽,想要什麽,做一件事又是爲了什麽原
  
  因。
  就象子霏现在的茫然,他甚至忘记了要推开辉月。
  辉月并没有紧锢他,只是松松的按著他肩膀,很温存的给了他一个轻吻。
  清浅的,象是蝶翼沾花一样的吻。
  辉月爲什麽要这样做?
  高傲清贵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辉月,爲什麽会这麽做?
  辉月太高贵遥远,除了成年礼,他没有和任何人亲近过。
  当年行云和他同住,不过是他爲了保护行云,他们并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行云告诉过子霏,他们之间清澈如水,辉月一
  
  直是守礼君子。事实上,当时行云说,辉月的身上找不到情爱这两个字。
  他根本太理智太出尘,不似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他象一尊神像。
  
  可是现在这尊神祗,这尊石像,在亲吻子霏。
  
  这个事实令子霏大受打击,一瞬间呆滞傻愣。
  
  “别想太多,别总看著从前。”辉月这样说,慢慢直起身来,越过他向前走。
  子霏指尖拭过嘴唇。
  是他眼花了,还是一时伤心産生幻觉?
  总不成是辉月真的亲了他吧?
  
  子霏在神殿後大的藏经殿里翻阅卷册。说是龙河,实际上就是贯穿上界全境的天河,只是叫法不一。几千年来也算风平浪
  
  静,旱竭雨涝都是自然的事情。
  可就是不能用心看下去。
  爲什麽辉月会……
  
  卷册大概翻了翻,子霏把几本记著重要事件的收拾起来要带回去看。
  这一日的晚餐是自己一个人用的。不象昨天那样不真实的热闹,也不象被打断的早餐似的那样温馨快活。
  不知道辉月有没有把他的身份告诉平舟和星华。
  当然,不必告之给行云。对行云来说,他是谁并没有意义。
  因爲要看书,内侍给研了磨。
  子霏握著笔杆有些出神,明明手指点在一行字上,却全然不是在想这些。
  笔走轻灵,写的东西与河事完全不相关。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赢得误他生。有情终古似无情;别语悔分明……
  
  行云。
  
  行云。
  
  但愿你永远这般快乐。
  
  即使不再记得我。
  
  窗上突然格格轻响,有人用指甲在轻弹。
  这种弹窗格的声音真正久违,子霏咬咬唇,把笔放了下来,轻轻咳嗽一声。
  窗子轻巧的张开,有人跃了进来。
  好象这间屋子窗户的利用率远比门高呢。
  子霏看著穿黑衣的星华,好象很久之前也有这麽一次,星华穿成这样夜里来找他,带他去赌拳的地方。
  好象已经是前生的事情一样。
  “喂,出去散散心?”他声音压得低。
  子霏听得出,辉月一定是没有告诉他,不然他说话的语气不会还这样,留了一点点客气……当然半夜去跳客人的窗子算不
  
  上什麽有礼的行爲。
  不过这在他来说还是很客气了。
  如果他知道子霏就是飞天的话,可能直接拉了人就走,不会这麽多此一举的问一声。
  帝都难道也有赌拳的地方吗?
  
  子霏眼里的笑意很深,答道:“也好。你等我更衣。”
  换一件单袍,头发束起来,跟他一起跳出窗户。
  
  夜里风寒,吹在脸上,精神爲之一振。
  “带你看好看的去。”星华极兴奋,摩拳擦掌的样子。子霏看著却觉得有些心酸。奔雷不在,行云纯稚,辉月内敛,这个
  
  好动的星华一向都做些什麽事呢?就是去赌拳也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吧?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都没有人分享。
  拉著刚见面的陌生人去夜行,星华是不是寂寞太久了?平舟呢?也没有打听到汉青现在怎麽样了
  
  还有辉月……
  
  辉月寄情书画,日子一定更加沈静孤清。
  
  一阵莫名难言的情绪在心里翻腾,子霏定定神,追著前面星华的身影一路急纵。
  好一轮急奔,星华陡然煞住势子,气定神闲地说:“子霏的身法很好啊。”
  口气象是老气横秋,子霏暗暗觉得好笑,心道我的龙腾九式还没施出来呢。
  “还约了人的。在这里等一等。”
  子霏大感奇怪:“谁?”
  星华说:“你也认识的,平舟嘛,那天晚上一起喝过酒。”
  子霏愣了一下,平舟?
  平舟晚上也出来过夜生活?
  不是开玩笑的吧?
  
  刚才还觉得他们寂寞……
  转个脸儿却发现他们过得蛮精彩,子霏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实在杞人忧天。
  
  远远的有夜行风声,星华精神一振,小声道:“来了。”嗫起嘴来学了两声鸟叫。
  来人却是两个,其中一个哼一声说:“又讨打!学什麽不好非学这声音。”
  子霏呆了一下,那两个人将身来到近前,一个安详闲适自然是平舟,另一个却飞扬跳脱,居然是行云。
  
  35“怎麽会多来一个人的?”行云压低了声音:“我可只预备了三匹马。”
  平舟看一眼星华,又看了看子霏,轻声说:“我回去好了。本来我也不是很想去。”
  行云一拉他:“不行,说好了一起。”
  子霏看看行云拉住平舟臂膀的那只手,别开脸说:“我就不去了,龙河那些卷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