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 作者:青镜晓颜(晋江2013-12-13完结)

　　“……曲叔叔，劝酒不灌酒，喝不下了早说……”
　　刘元凯的声音仿佛从头顶传来，他本来就高高大大的个子，越发高高大大了，就像……就像一堵墙杵在那儿一样。
　　只见他举起碗，然后整整一碗白酒就这样倒了下去……
　　曲兵庆幸，早上他已经喝了不少，家里已经没有多少白酒了，现在最后一点儿让刘元凯都喝光了，后面只要咬牙坚持不要吐出来，就好。
　　但是刘元凯却道：“曲叔叔，这白酒不好，咱们也换个口味怎么样？曲蕊，我下去去买几瓶啤酒来吧……”
　　然后是女儿的声音：“我去吧，你……陪爸爸还是坐着……”
　　曲兵只觉得两太阳穴嗡嗡作响，不一会儿功夫，桌子上又多了一排啤酒，刘元凯一起子下去，白色泡沫涌了出来。
　　“您一瓶，我一瓶，咱随意……”
　　面前又多了整整一瓶啤酒，而对面，刘元凯一仰脖子，他那一瓶，立刻就少了一半下去。
　　相比刘元凯的豪爽，曲兵却只能一口一口的抿，“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他以往常用这话来埋汰姐夫赵岩，因为赵岩虽说能喝酒，但不喜欢喝酒，所以他偏偏要灌他的酒，看他出丑，当然曲兵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这一回，他几乎就要输了，对面这个小子……真是太能喝了……
　　不，他还没输，他自己说的“喝酒不灌酒”、“咱随意”……只要能把他灌趴下了，呵呵，还是咱赢！
　　可是这小子……不但巨能喝，还巨能侃！楞是从他们的比赛，侃到了他家。
　　没错，刘家和曲家是老街坊，但曲兵对刘家的印象，却止步于他工伤残废之前，之后只听人说，刘家“发了”，到底怎么发的，就不知道了，后来刘家买了新房，搬离了老宿舍，就再也不清楚了，曲蕊也从不提及刘元凯的家庭状况，因为她也不知道，刘家实在太低调了。
　　“……下岗之后，我爸摆过一段时间的地摊，虽然挣了一点钱，但是很辛苦，后来倒是不摆摊子了，但更辛苦，没日没夜在外面到处跑，连我妈都被拉去帮忙了，有一次他们大货车出了车祸，司机当场……没救了，我爸从窗户里甩了出来，摔得满头是血，我妈只听说车子出了事死了人，一赶到医院，看到推出来的尸体脸上盖着我爸的夹克，当场就大哭起来……”
　　曲兵昂起头，看着对面的刘元凯。
　　“然后那司机的家属也跟着哭，哭成一团儿，我爸楞了好久才过去扯住我妈，说我又没死，你哭什么啊？”
　　曲兵呵呵笑道：“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
　　刘元凯淡淡地说：“后来我妈背着我爸卖了她的嫁妆首饰，又加上她的私房钱，买了个门面，坚决不让我爸再去押车了，我爸很感动，起早贪黑，卖力打拼，只为让我妈还有我过上好日子。”
　　“你妈倒是傻人有傻福啊……”
　　刘元凯一仰脖，一瓶啤酒干光，“我爸说，男人是一家之主嘛，不能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算什么男人。”
　　曲兵一时接不上话，只能跟着喝一口啤酒，可这酒……百威的啤酒又苦又涩，根本咽不下去。
　　“……其实我妈当初嫁给我爸，我外公一家也反对得厉害，我外公大小算个官儿，我爸……您也知道，我爷爷家三代都是泥腿子，只知道卖傻力气，啥也不懂，而且我妈跟着我爸，还是吃了几年苦的，所以我爸对我妈特别好，好东西，都给我妈还有我留着，我爸说，光有这个心还不行，得实打实地真的好，不然吹牛皮说大话都能填饱肚子了，哪还有那几年的大饥荒呢？……”
　　曲兵的手在发抖，不知是酒喝得太多，还是别的，刘元凯说话间又开了一瓶酒，这瓶酒大概是摇晃过，只听“气”的一声，泡沫喷涌而出，溅了刘元凯一身，也溅到了曲兵的脸上，曲蕊赶紧拿干净毛巾过来，曲兵抹抹脸，没接女儿的东西。
　　刘元凯也毫不在意地将泡沫拍拍干净了事：“我嘛，大概是没我爸那么能吃苦了，”他指指桌上那盘烤鸭，“我爸每次吃鸭子的都是先把鸭头鸭屁股拧下来吃，其他的都留给我和妈，我……比较喜欢啃翅膀……”
　　这次曲蕊插嘴了：“谁还稀罕那点鸭翅膀——”
　　刘元凯抬头望着她，“好啊，你喜欢吃哪里，你先拿，记得把翅膀留给我。”
　　对面一阵稀里哗啦，曲兵已经从凳子上，滑到了地板上。
　　他真的，喝醉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酒，饭、菜不断地从口里涌出，吐了自己一身，刘元凯的脑袋在他的眼前不断转圈，转，转，转，一旁是曲蕊吧……
　　曲兵想笑，可是从眼眶里淌下的，明明是眼泪。
　　一家之主，一家之主，像我这样，算哪门子的一家之主！
　　曲蕊收拾了很久，好不容易让曲兵在床上休息了，还得把一片狼藉的客厅弄干净，不过回头一看，刘元凯已经干上了，虽然他干得……一看就知道在家没干过什么家务活，直接拿了拖把就上。
　　“不能这样，得撒上煤渣。”
　　“哪儿有煤渣啊？”
　　“厨房里就有，我来。”
　　所以刘元凯只能站在不碍事的地方，看着曲蕊将屋子收拾干净，想到若不是他提议要喝酒，也不会给曲蕊添这么多麻烦，所以他非常局促不安，不停地问：“曲叔叔没事吧。”
　　“没事，就是喝多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下次我请你……”因为酒是曲蕊买的，刘元凯本要说“请你喝酒”，转念一想，曲蕊又不是曲兵，女孩子不喜欢喝酒，于是出口便成了：“请你吃大餐。”话出口又后悔死了：女伴要控制体重啊！曲蕊长了个子，所以……
　　曲蕊将拖把漂洗干净，晾在阳台上，然后对刘元凯说：“不用了，倒是这么晚，你还不回去？你爸妈不担心？”
　　刘元凯一扭头，好家伙，已经10点了！
　　公交车地铁什么这会儿都停了吧……
　　只好坐出租车回去了……
　　曲蕊送他下楼，一直穿过宿舍区，来到大路边的车站牌下。
　　这里最近在修路，宿舍区还好，越是临近道路就越是坑洼不平，刘元凯一脚踩空，身体晃了一下——到底是喝了酒的人，身体平衡感不能跟平常比了。
　　曲蕊赶紧扶了他一把，要是像谭佳颐那样扭伤脚，可就吃亏大了。
　　不扶不知道，刘元凯居然有那么沉，就跟一座山一样，压……过来？曲蕊诧异地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被刘元凯牢牢地搂在怀里了。
　　一阵酒气，和一阵温暖包围了她——刘元凯的身高比她高很多，低头的时候，下巴蹭到的是她的头顶。
　　“曲蕊——”他叫着她的名字。
　　曲蕊连耳根都红了，刘元凯就这样抱着她，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她的背上，明明训练的时候，比现在还尴尬的姿态都做过，但那时候他们都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是运动员，这是他们的日常训练，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就跟农民种地，学生上课一样的性质，可现在这个一点也不揩油的拥抱，却能让她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嗓子。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不知多久，曲蕊抬起头来，然后正对上刘元凯的眸子，那里面有一团小小的火焰在跳跃。
　　刘元凯的手轻轻地上移，小心地捧着曲蕊的脸，吻了上去。
　　说起来难以让人相信，QL牵手了那么久，这却是他们的初吻，他们的节目没有这样的动作，两个都内向的人也想不出像FL这样自作主张的“七吻定情”。
　　就是这个初吻，其实……也很不合格，要是国家队那帮八卦之王们看到了必定要挑刺：
　　蜻蜓点水，没有力度没有深度，差评！
　　姿态难看，一点都不深情款款，重来！
　　万幸，他们没有在一边旁观……
　　刘元凯松开曲蕊的唇就重新把她搂在怀里，他这会儿心也跳得快要蹦出来：要是曲蕊不喜欢我这样怎么办？唉，都是酒精作祟（曲蕊：我要不喜欢能让你亲上吗？呆瓜！），她要是生气怎么办？
　　哄一哄吧，苏志翔说女孩子都喜欢听甜言蜜语，要是连甜言蜜语都不会……
　　苏志翔当时揪着自己的衣服咆哮：“甜言蜜语不会说？我爱你会说吧？I　Love　You会说吧？要是连这都不会说——”
　　“你还不如把她让给我，包管三天拿下！”他恶狠狠地威胁道。
　　一旁的孙振辉诧异：“喂，那思芸怎么办？”
　　“你喜欢你去追。”
　　孙振辉嘀咕了一句：“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刘元凯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再次呼唤：“曲蕊？”
　　曲蕊的头靠在他的胸口，虽然不知他脑中转过的诸多念头，但从他的心跳声，她其实已经能约略感觉到什么了。
　　“嗯？”
　　“我——我喜欢你。”
　　要是苏志翔在场，必定要揪着刘元凯的衣襟再来一顿咆哮了：“是‘我爱你’，你居然给降级了？！多大的人了，还只敢说喜欢，这么大的个子，这么小的胆子，多少年前穿越过来的小纯情啊！稀罕，太TM稀罕了！比大熊猫还稀罕！”
　　曲蕊的头离开刘元凯的胸口，看着刘元凯的眼睛，这一次她可真生气了：“亲都亲了，还说这种话。”
　　刘元凯楞了一下，赶紧认错：“我错了。”
　　“错！”
　　“啊？”
　　曲蕊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呆瓜！”趁刘元凯吃痛松手的机会，挣脱他的怀抱，转身就走，她走得并不快，所以刘元凯哪怕楞了一下，大步一迈就追上了她，伸臂一捞就再次把她搂进了怀里，这一次就干脆利落多了，他的力量远胜曲蕊，又是双人滑男伴，上肢力量杠杠的，真用强起来，曲蕊那里挣脱得了。
　　这一次的“二吻”已经能算是个合格的法式热吻了，亲完之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心跳好久不能平息，就这样站在路边，静静地靠在一起，心里似有说不完的话，但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因为一看着对方的眼睛，就知道，不用开口了。
　　这就是所谓的“心意相通”么？这样说来，我们其实心意相通很久了吧？只是不知道我们可以心意相通……我以为你想的是我想的那样，只是我不知道你真的想的是我想的那样……很奇特很别扭很拗口，但这是真的……很可笑，但，又有什么关系……
　　曲蕊和刘元凯都不知道他们站了多久，只想时间就此停止，直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场比赛

　　当出国编舞的选手们归来的时候，GP分站名单早已刷新。今年最大的惊喜出在男单和冰舞方面，有更多的年轻选手获得了比赛的机会。
　　而双人这边，却呈现出另一种的格局。
　　除WH、FL、WP都是2站外，TY、HZ、QL、YL都只确定了有一站海外，同时中国站的三个名额，WH和FL占去两个，第三个名额未定。
　　时隔两年，WP重新拿回了三双的位置？曾经的世锦赛亚军TY以及世青赛三连霸HZ重新退回到老四老五？
　　而国家队选手心里都明白，不是WP有多厉害，而是TY和HZ眼下都被伤病拖累得不行。今年世锦赛容不得失手，宁可拿不到奖牌也不能丢掉三名额。如今的WP，虽然双四已经完全放弃了，可论稳定性，还真比TY和HZ强。
　　同时由于中国站是本赛季六站GP的最后一站，国家队有大半个赛季来斟酌，第三个名额的归属，当然，也包括四大洲以及世锦赛的三个名额。
　　参考权衡的国际比赛有前5站GP，国内比赛就是全锦赛。
　　所以今年全锦赛，就成了竞争最激烈的一届——绝后与否不得而知，但铁定空前。
　　国家队的11对选手WH、FL、WP、TY、HZ、QL、YL、SF、XL、ZJ、WC，还有几对地方队选手，将为新赛季而先火拼一场。
　　结果也许可以内定，但过程却是内定不了的。
　　虽然全锦赛没有转播没有官方视频流出，但这挡不住真爱花样滑冰的人们的热情，比赛分数一出，立刻被现场观众传送至网上。
　　比赛结果概括起来就是——除了三大双表现正常，其他——那叫一个乱！这个其他，不止是双人的其他组合。
　　按前几个赛季的表现，国家队三大双以后的小双们大致可以分成三个档次，第一档自然是TY和HZ，其次是QL和YL，其余都可以算一档——对中国队来说，两套节目140分和130分拿去比国际比赛，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都属于拖后腿打酱油不能指望的队伍。
　　但是这一回，原本第二档的QL和YL双双发力，冲到了第一档，就算还超不了TY和HZ，差距已经变得很小，小到多一个或少一个失误，就会改变最终名次。
　　现场观赛党拍回的视频就是最好的证据——一个休赛期而已，这两个组合都在以“雨后春笋”般的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