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翼 作者:青镜晓颜(晋江2013-12-13完结)

　　而谭佳颐也没有说话，因为私下里她已经给了俞攀最大的支持和鼓励，他们之间，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来。
　　“就是要趁年轻上难度啊，难道要年纪大了满是伤病才上？”俞攀对自己教练说：“就算失败了，也就是再等四年。教练，我已经想好了。”
　　宋江川转向谭佳颐：“你的伤撑得下来么？”
　　目前中国所有的小双组合，一出伤病就是出在女伴身上，女孩子的身体素质总是弱于男孩的，而且二十岁之前她们还要经历一个身材改变体重增长发育期，更加大了受伤的几率，而谭佳颐的伤要命就要命在不定时炸弹挂在了脖子上，脚上的伤可以咬牙硬扛，脖子上……选手想硬扛教练和搭档也不敢冒这个险啊……虽然最近的复查结果倾向于乐观的一方面，宋江川还是要问一句。
　　如果伤势恢复情况不好，自己也没有信心，不如干脆保守些，彻底放弃这次冬奥会，甚至放弃这个赛季都没有问题，安心休养把伤彻底养好，TY还年轻，起码比WP年轻，四年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不过，以上两个最坏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大半个赛季下来，TY的发挥和状态虽未能恢复到巅峰期，却能看出在走上坡路，只是斜率不大罢了。
　　现在他们向裁判们展示的，正是从上上个赛季开始，他们一直努力的结果——滑行技术上的显着进步。
　　冰场上，TY滑得并不快，但是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交代的清晰精准，该外刃的绝不会压不住跑到平刃上去，重心该转移到哪只脚上绝不会敷衍了事；情绪饱满，与音乐的配合丝丝入扣，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与音乐一起起起落落——这是一种基于长久的刻苦练习后养成的“本能”反应，本能到已经胜过俞攀身体上天生的不协调了——他的脑海里，现在记的是练习的动作，而不是真正的本能动作，或者说，这些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动作了。
　　至少吴敬延觉得，看着TY优美的动作，已经没人相信俞攀曾经患过脑瘫了。
　　宋江川身边的许俊更是兴奋得口沫横飞：“。。。。。。就像一支画笔，在冰上滑出漂亮的图案——看看他们的滑行规矩，要是规定图形还在。。。。。。”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宋江川向他使了个眼色。
　　果然后面有人，正是冰舞教练岳正韬，他过来对许俊说：“注意声明一下，我才是原创。”
　　这番话的确是许俊抄袭了岳正韬前面表扬鲍博的言辞，可是许俊这家伙，记性实在不咋地，所以才动笔比别人都勤快，这回没动笔，于是将他的“精华”部分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岳正韬将鲍博的滑行比作书法作品的创作过程，《Cinema　Paradiso》是行书，《歌剧魅影》是草书，还是狂草。岳正韬当年也滑过《歌剧魅影》，只是现在没人记得了——跟许俊一样，他的运动生涯悲催地夹在了宋江川薛畅那一辈和WH为首的三大双之间，成了个透明人，更重要的是，他的《歌剧魅影》当年的效果并不好，成绩更不好，之后因为伤病，他很早就退役当教练去了。
　　不过宋江川却还记得这个，只因岳正韬是个出了名的死心眼兼玻璃心，那会儿《歌剧魅影》刚出来不久，国内都没有引进，网络也不是那么发达，他不知道从哪里搜罗到了曲谱以及磁带，对着一遍一遍的听；那会儿双人也没有财力去找国外编舞，都是自己解决的，可是当编舞对这出新音乐剧的了解比选手还少，又怎么可能编出好节目呢？那会儿，宋江川还没退役但已经开始往教练转型了，先给恩师打下手，小师弟的疯狂和痴迷他都看在眼里，宋江川非常感动却非常不能理解，YY组合，好吧，说全名，应该是严姝/岳正韬组合，当务之急是赶紧上难度，抛跳捻转统统上三周，艺术表现力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放一放再说，那会儿宋江川是看不懂6。0的艺术分是怎么打出来的，但多少能看得懂技术分——摔倒一次扣0。5，虽然量化得不如今天的COP打分系统，起码是有量化的部分。可是那会儿的岳正韬就是那么执迷不悟，激进到走火入魔，他宣称歌剧魅影、劳尔、女主角克里斯汀其实就是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一个黑暗一个光明，一个魔鬼一个天使，当然还有一个夹在中间那个时而勇敢坚韧时而脆弱抑郁可怜人儿。。。。。。于是那会儿的宋江川对尹真是恨得牙痒，警告小师弟少跟尹真混在一起！警告无效之后他干脆挑明了说：“你的设想是很好，但是你拿什么来实现它？？？”
　　尹真的艺术表现力非常出色，同时他的技术能力也足够支持他的表现力，滑行、旋转、步伐放在当时都算一流水准，只在跳跃上有3A容易失误的硬伤。
　　宋江川还记得那会儿小师弟脸上黯然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悲痛欲绝了断残生一样。当然这样的表情在日后共事中见得更多——中国的男女单、双人虽然起起伏伏，好歹都出了成绩，冬奥会世锦赛的牌子或者已经拿到了或者看得见努力一把可能摸得着，唯独冰舞多年来始终没折腾出个名堂来。一说中国花样滑冰，普通人第一反应是那几对双人选手，再问下去男女单都能拎出人来，如果问冰舞，得到的回答要么是：知道，不过不怎么看也看不懂；要么是这种：花样滑冰还有这个项目？没听说过啊。。。。。。不过最悲催的是这种：中国冰舞不行吧，中国有冰舞选手么？
　　不知道小师弟这么多年来是怎么把自个儿那颗经常碎成粉末状的玻璃心粘合起来的。。。。。。听说冰舞那边的关喆、赵嘉伤春悲秋起来颇有他当年的文学青年风范，万幸LS组两个人都是典型反例，JS组风格更加那啥，不然一屋子大大小小都悲悲切切的还有什么搞头。。。。。。
　　一想到冰舞，就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未来可能要落入这家伙的魔掌，宋江川登时停止了对往事的怀念回到了现实中。
　　“那小子。。。。。。最近训练还好吧？”宋江川问道。
　　“谁？”岳正韬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被这么没头没脑问一句都会觉得疑惑吧。
　　“我家那小子呗。”虽然不支持宋杨走运动员的路，但这个儿子到底是自己的。
　　“他现在不归我带，你应该去问马建宏。”
　　“我听说余婕都进国青队了。。。。。。”
　　“你是说余汉桥的女儿啊，人家从孩子很小就开始培养了，路都没走利索就带着上冰，你的儿子怎么这么晚才开始练，启蒙宜早不宜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跟孩子他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宋江川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宋杨水平有多高他很清楚，作为父亲可以说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但宋江川同时也是一位专业的花样滑冰教练。
　　比初学者强一点。。。。。。这种程度进专业队都勉强，进国家队。。。。。。算了吧，还是在马建宏那里先练着，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皮走后门。
　　几分钟的打岔后，场上TY的上半段表演结束，由于YL、HZ的大抽都出现在下半段，现场的教练员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成败在此一举！
　　由于谭佳颐之前的伤势，编舞选择的保守方案，两个跳跃两个抛跳有三个放在了前半段，后面就是螺旋线、两个托举、一个步伐以及一个双人联合旋转，尽量捡TY擅长的。
　　难处在于，后半段的选曲换成了《钻石》，更加热烈更加具有煽动性，这是克莱尔擅长的功利主义编排，一套节目最后不来个高/潮、以“光荣的胜利”结尾，怎么对得起观众？怎么能赢得裁判的青睐呢？想要将这部分编排的功效发挥到最大，要求TY的表演必须更加“卖力”，这对体力又是个大考验。
　　连岳正韬都屏住了呼吸，一只眼睛看着场上的TY，一只眼睛时不时瞟一瞟场边的计时器。
　　TY的体力的确开始下降了，动作的力度、幅度渐渐不如上半场，可是速度却没有降得很明显，因为从一开始滑得就不快，相对来说降速就不易察觉了，TY就像一位比赛经验丰富的马拉松运动员，精确地分配着他们的体力，到最后也是最热烈的集体舞时，才引爆最后的冲刺。
　　在大家兴奋夹带惊奇的鼓掌中，伴随着老柴热烈的旋律，TY开始加速。虽然他们不以步伐见长，脚下功夫也不算很好，可TY最擅长的，就是整体。速度不够快，但是我用刃交代准确，冰面覆盖率相比顶尖选手有差距，但是我衔接种类丰富、音乐配合到位。。。。。。每一项都打不到最高，但没有一项会打到很低，因为比拼的是总体印象，无论如何，TY这回的编排步伐，得分不会很低，而且有编排步伐在最后的锦上添花，对他们的PCS也有帮助。
　　权衡得失之后，前半段保留体力滑得偏紧的代价是值得的。当然最后的疯狂代价则是摆完结束POSS后谭佳颐靠在俞攀肩膀上一个劲儿喘气咳嗽就是不想动也动不了——脱力了都，看得吴敬延都过来询问：“这是怎么了？身体没事儿吧？”
　　现在离冬奥会只有最后一个月了，绝不能在这当儿出什么事情。
　　谭佳颐光顾喘气，只能摇手表示没事，俞攀代答：“最近沙尘暴好厉害，她鼻炎咽炎全犯了。”
　　吴敬延又打量了俞攀一番，“没事就好。”
　　看俞攀那气色，的确不像有病的样子，果然男孩身体比女孩强壮。　　　　　　　　　　　　　　　　　　　　
作者有话要说：　　




☆、尘埃落定

　　现在就剩下WP还没比了，而这个时候，袁婧也平复了心情，洗了把脸，在李昂的陪同下重新回到了赛场。
　　YL一出现在门口，许俊就迎了上去，TY已经比完，排在第一，短节目加自由滑65＋127的分数还是颇有竞争力的，现在包袱丢给了WP，宋家军全体成员，从教练到选手心态都十分放松。
　　面对许俊关切的神情，李昂给予了肯定的回答：“都没事了。”
　　许俊长长吐了一口气，看样子只是年纪小一下子无法承受失败如此之惨的后果，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就是不要习惯于失败就好，许俊心道，随即又笑了：别人他大概说不好，YL组合可有李昂在呢。
　　走到休息区，宋江川在跟宋江川其他四对组合说闲话，看到YL来了，他连忙招了招手。
　　袁婧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净，看不出哭过，神情也坦然了许多，哪怕面对自己的“对照组”夏宜姿也是如此。
　　已经比完的八对组合总成绩排名是：TY、QL、HZ、XL、SF、ZJ、WC、YL，虽然YL不幸垫了底，可其他选手的成绩却相当不错，尽管也不乏失误，但赛季初的训练目标基本都达到了。
　　唯一出人预料的，就是YL。当然他们是有原因的，赛季初袁婧就受了伤丢掉了抛3A，基础分损失不小，这回比赛又启用了熟练度还不够两种三周编排，最终拖累了整套自由滑，所以短节目的第五名才算得上是YL真正的实力定位——目前还是弱于QL，因为袁婧还是这个组合短板，如果她有曲蕊的技术能力和发挥水准，YL组合足以与TY和QL一争高低。
　　如果她有夏宜姿那么彪悍的话……
　　李昂早已经不去想这个念头了，历经此劫，他非常清楚，将来的事情不好说，但现在决不能指望袁婧一夜之间能够成长到夏宜姿的程度，再说，夏宜姿也不是一开始就有那么厉害的，原版XL从组队到成为世青赛冠军，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在天赋差一个档次的前提下，组队三年后袁婧能进步到这个程度已经值得表扬了；XL当年是在青年组与一帮同龄人竞争，而YL组合是直接进入成年组与世界顶尖选手竞争。
　　袁婧想到却是另一回事。
　　组队之初，要说她没有与夏宜姿一较高下的念头是不可能的——都是人，为什么我在大家的评价里总是比不上她呢？现在比不上，过几年呢？
　　三年过去了，还是……比不上，这回YL也输给了XL，尽管XL到本赛季才搞定标配，到赛季末才拿到一个鸡肋得不能再鸡肋的四大洲锦标赛替补名额，可在这个过程中，夏宜姿始终表现得不急不躁，哪怕新搭档的双人技术要从头练起，也不见她有过抱怨。XL的表现也始终不够好但也真不坏，从抢眼的滑行技术到质量马马虎虎得分略高过低级三周的3Lz……
　　都是因为她拖了后腿……
　　纵然如此，李昂居然首先检讨的是自己！
　　“……其实一开始选这个音乐是想着我们年龄差跟男女主角感觉很像，觉得这个题材很讨巧，可是……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一味投机取巧最终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男主角是汤姆·克鲁斯，但你知道‘克劳迪娅’的扮演者是谁么？克尔斯滕·邓斯特，现在也拿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了……”
　　就在十几分钟以前，换了衣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