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作者:佳丽三千(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1-13完结)





    她家伙计已经走到老远的地方了,只能见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天色渐渐暗下来,南珍心里毛毛的,喊则冬:“喂你等等我啊,我们一起走啊,你别走那么快啊则冬!”
    大叔一看买卖黄了,则在屁股后面追南珍:“哎哎,小姑娘你别跑啊,这真的是风水宝地你相信我!”
    南珍转头啐一口,“宝个屁!”
    则冬在一个位置上停下来等南珍,南珍气喘吁吁跑到跟前,则冬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卖房子”的大叔眼神就变了。
    则冬:“这里。”
    南珍:“为什么?”
    大叔:“不行!”
    南珍:“为什么不行?”
    大叔:“这是我留给自己的地方!”
    南珍:“你付钱了吗?”
    大叔:“……还没有。”
    南珍:“又不是你买下来的算什么你的地方?”
    大叔:“你买了那块地我就有钱买这块地了!”
    南珍指了指自己的脸:“大叔?我真的很白痴吗?我真的会找人来跟你喝茶的哦!”
    ***
    大叔见南珍似乎是听则冬的,就跑去拉则冬,则冬一挥手甩开,嫌弃的拍拍袖子。
    大叔囔囔着:“小兄弟你不要乱说,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这块地不是什么好地,你会后悔的!”
    南珍翻白眼,拉着则冬要去付钱。
    大叔一屁股坐在地上喊着:“不卖!说什么也不卖!”
    南珍蹲下来教育小朋友:“大叔,这块地不是你的,你说不卖也没用。”
    则冬一直在一旁噼里啪啦打字,很认真的模样让南珍好奇。
    他也蹲下来,把手机拿给大叔看——
    “入山寻水口,登穴看名堂。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夫阴阳之气噫为风,升为云,斗为雷,降为雨,行平地中而为生气”。
    浅深得乘,风水自成。”
    南珍不知道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总之那大叔是目瞪口呆。
    则冬收起手机时被南珍抢走。
    南珍看着那些古文,再次觉得她家伙计不是正常人。
    “什么意思?”南珍问则冬。
    则冬把手机拿回来放进口袋里。
    坐在地上的大叔说话了:“小兄弟,你是来跟我抢饭碗的吗?”
    则冬摇摇头:“做生意要以诚信为本,你这样的,不会长久。”
    大叔又问他:“你这么年轻就做风水先生了?你家是哪一派的?”
    这大叔没玩没了的问,南珍不耐烦了,决定现在去付款。
    她再问一次:“则冬,是这里吗?”
    则冬点点头。
    ***
    等付款回来,南珍还看见那大叔在地上哭,特别伤心的样子。
    南珍问:“墓地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则冬低头打字。
    南珍就耐心等着。
    则冬说:“西边的矿山发生崩塌,东边用铜铸成的钟会不撞而鸣,这就是感应。气在地下运行,顺随地势走,也随地势停止。丘陇的石骨,平地凸起的土脊,都是有气在运行的标记。经书说:气有风吹就散失,遇上界水就止步。古人聚集气使它不散失,用界水限制它不再运行,所以把它叫做风水。”
    “墓葬风水说:死者下葬后,真气会与穴气结合形成生气,通过阴阳交流成的途径,在冥冥中有影响、左右在世亲人的气运。阴阳两气,呼出来就成为风,升上天就成为云彩,降落下来就成了雨,在地下流行的就成为生气。生气在地下流行,生发时就能养育万物。”
    “人是父精母血的结晶体,所以人也是阴阳两气的结晶体。每个活着的人都有阴阳两气,死后*消失,阴阳两气却没有消失。活著的人,气聚凝在骨,人死骨未灭,所以人死气还活。所以下葬者,要找一个有生气的阴宅,让生气和不死的阴阳两气相结合来保护在世亲人。”
    “墓葬风水是一门科学,一个显著的特性就是强调人与自然环境生气的和谐。它是一种使住宅、墓地与宇宙中的地气取得和平相处的艺术。”
    这些太过生涩,南珍不是很懂,但她记起来了,这是这家伙头一次这么话多。
    “你很懂哦?”南珍问。
    则冬摇摇头:“略懂皮毛。”
    南珍看着大叔说:“他好可怜,眼看着自己的房子被我们抢走了。”
    则冬沉静片刻,又开始打字。
    他蹲下,展示给大叔看。
    然后大叔就笑了,乐颠颠的走了。
    则冬知道南珍很好奇,就告诉她:“那边还有一处好地方。”
    南珍:“那我们为什么不买那边的?”
    则冬:“这里的更好。”
    于是南珍就放心了。
    ***
    回去时路过宋权的墓碑,南珍说:“我走啦!”
    她笑着,说了这句话。
    回到车上后,则冬递给她手机,上面写着:“哭也可以。”
    南珍吸了吸鼻子:“我不哭。”
    则冬:“眼泪可以净化眼球,从中医上说,心中郁结如不抒发,会得病甚重,你还是哭一下比较好。”
    南珍满头黑线:“说了我不哭的。”
    则冬只能作罢。
    车上,南珍说:“你回店里去吧,今天辛苦了。”
    则冬问南珍:“你什么时候告诉阿宝这件事?”
    南珍艰难地:“后天是个好日子。”
    “今晚?”
    “恩。”
    “我想跟你回去。”则冬表示。
    南珍突然觉得安心,因为在那种时候,她需要身边有个人。
    “内个。”车子经过咖啡店时没停,南珍说:“那天对不起啊。”
    则冬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那天我骂了你,对不起。”南珍说:“阿宝都跟我说了,是他一直吵着要找阿婆你才带他去的。”
    那天,则冬对她说:“我小时候见过我妈妈死的样子。”
    南珍想,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则冬希望所有的小孩都能呆在亲人身边吧。
    一开始,则冬就沉默独立得让她觉得应该更加照顾这个不会说话,非常毒舌,不谙世事,极其洁癖,但总能把事情做好的伙计,到了现在,南珍觉得心疼更多一些。
    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呢?
    ***
    南珍正在女人独有的感性时刻,则冬扭过头来表示:“没关系,我不记仇。”
    南珍:“……”
    车子停在楼下,一般这个时候阿宝已经放学回家,楼道里会传来陈阿婆喊小孙孙吃饭的声音,热热闹闹的,阿宝笑着跟小伙伴分开,跑回家时满头的汗,陈阿婆喂他喝冰镇绿豆汤,再把晚餐端出来。
    阿宝喜欢吃肉不喜欢吃青菜,阿婆就会哄他:“吃肉肉,长高高,阿宝要长得比爸爸高才行。”
    阿宝的嘴巴特别甜,总是会说:“阿婆,等阿宝长大了,就背你上楼,这样你就不会腿疼了。”
    陈阿婆笑的特别满足,那笑声回荡在整个楼道里,南珍一直很羡慕。
    可现在,楼道里空荡荡的,别人家的小孩嬉闹成一团,不见阿宝的踪影。
    南珍知道,阿宝乖乖在家照顾生病的阿婆。
    “要不……明天再说吧。”南珍将头靠在方向盘上。
    她下不了狠心。
    则冬开门下车。
    南珍追过去:“你想干什么?”
    则冬:“他需要时间适应,今天最合适。”
    南珍:“他,他会哭的,他还是个孩子。”
    则冬的目光晃了晃。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没有人这样担心过自己?会颤抖着声音说:“你还是个孩子。”
    没有,他的记忆力很好,从小到大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忘记,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说:“你妈妈死了,真是晦气,幸好人家不嫌弃我是个命不好的鳏夫。”
    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个阿姨,据说嫁给父亲是还是个姑娘。
    从此,父亲的床*上又有了两个枕头,家里的衣柜里又有了女人的衣服。
    那个阿姨很瘦,很爱说话,跟邻居的关系很好。
    她一开始也对他很好,会给他买吃的,买玩具,逢人便说他是个可怜的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妈。
    在他三岁到四岁那一年,是这辈子唯一能拿出来回想的记忆,记忆中父亲和阿姨总是笑着,饭菜总是有家的味道。
    那时唯一遗憾的,是因为年纪太小,忘记了妈妈的模样。
    ***
    南珍拉着他:“阿宝会哭会害怕的。”
    天已经暗了下来,则冬低着头看南珍,看了很久。
    久到南珍先放弃:“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两人上楼,阿宝正在吃饭,连香玉照常在唠叨:“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跳舞来不及了!”
    南珍将连香玉送下楼,再上来时,阿宝已经吃完了饭,乖乖坐在一旁看着则冬。
    则冬不能说话,这个任务只能交给南珍。
    南珍家里没人,就将阿宝带回去,则冬一人坐在桌前等待。
    阿宝回来时哭的很伤心,则冬让他看手机。
    则冬说:“不要哭,阿婆也会伤心的。”
    阿宝抽噎着,却还是止不住眼泪。
    他站在则冬跟前,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南珍的心都快碎了。
    则冬不再多说什么,静静等待。
    阿宝慢慢的停止了哭泣,眼睛肿肿的很可怜。
    南珍过来将阿宝抱在怀中,“哭吧,阿宝,哭吧。”
    可阿宝却摇摇头,悲伤地告诉南珍:“南珍姨,阿婆会担心的。”
    南珍忍着泪:“你偷偷在姨怀里哭,阿婆不会听见。”
    阿宝问她:“阿婆会好起来吗?”
    南珍保证:“会的,一定会的。”
    “以后阿宝就跟阿婆相依为命了。”他才上小学,刚刚学过这个成语,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
    说着说着,又难过的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却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1)

后面的一天,南珍关了店,让阿彬来家里帮忙。
    阿彬也是吓了一大跳,看见往日总是顽皮的阿宝变得沉默孤寂,对谁都小心翼翼的,好像被拔苗助长般。
    这是最残忍的成长。
    陈阿婆在床上躺了一天,阿宝半步不离阿婆,陈阿婆有时悠悠转醒,阿宝就凑上去问:“阿婆,要喝水吗?还是要吃饭?阿宝在这里,别怕。”
    陈阿婆听见阿宝的声音就放心了,很快又睡去。
    宋福七与连香玉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一边唏嘘不已,一边也过来帮把手。
    多年的老邻居了,连香玉坐在陈阿婆床前宽慰她:“凡事得看开,你还有阿宝呢。”
    陈阿婆点点头,坐起来喝了点粥。
    阿宝眼睛红红的踢掉鞋子与阿婆窝在一起,小脑袋枕着阿婆的肩膀。
    南珍把碗端出来时心情压抑得不得了,她不喜欢现在的阿宝,如果可以,她希望阿宝能永远无忧无虑,永远调皮捣蛋。
    边想边走就撞上了搬东西的则冬,南珍觉得自己总是愿意欺负他,总是愿意把自己最差的一面毫无保留的显露。
    则冬怀里抱着整理出来的衣物,都是翠秋姐生前的东西,她最喜欢的那条粉色裙子掉在地上,南珍一边弯腰去捡一边责备:“你能不能小心一点?如果你做不来我就让阿彬去做!”
    捡起来时,正好撞上则冬的双眸。
    他静静的,听着她发小脾气,然后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更加小心。
    南珍立马就觉得自己错了,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很堵,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哭出来。
    “则冬……”南珍呢喃着。
    则冬将她手里的裙子拿走,连走路都越发没了声响。
    大门被推开,姜维大包小包站在门外,看南珍像个犯错的孩子。
    “南珍。”他喊她。
    南珍侧过脸,“你来帮忙吗?真是太谢谢了。”
    姜维的眼镜片有些反光,看不清眼神,他说:“别对我这么客气。”
    南珍点点头,“真是抱歉啊。”
    “……”姜维也没办法了,说来说去都是客气啊。
    ***
    南珍去整理照片,阿彬特地拉着则冬躲得远远的,姜维坐在南珍身旁,与她一起一页页的翻看相册。
    南珍不说一句话,摩挲照片上的人,姜维就这样陪着她。
    天色已晚,南珍终于对他说:“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来帮忙了,明天你去墓地吗?”
    姜维说:“我明天先来这里。”
    南珍没有反对,他是阿宝的老师。
    “你明天多劝劝阿宝。”南珍说着说着喉咙就堵住了。“阿宝他……”
    “好的。”姜维拍拍南珍的肩膀。
    南珍点点头,送他出门。
    则冬与阿彬蹲在门口,见他俩出来了,都站起来。
    姜维走后,南珍让阿彬也先回去,明天直接过来就行,然后看了看则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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