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鹤记by轩辕悬-(虐心文+经典老文了+推荐)








  此战之惨烈,天地皆惊! 



  远处东梁城墙上,郎秀正双手握拳,面色铁青,丝毫没有赢了胜仗的喜悦。 



  他这生怎都未想到,一向轻视的贱奴竟这般英勇强悍,并不比他黑旗差上一分一毫,北军能赢完全因为南军主力畏死怯懦,以及得了最厉害的流西火炮。看着城下被几万人团团围住的区区两千白鹤军,竟支撑了三个时辰而不乱阵,秀正突然生出停战的想法——贺小秋,你真是好样的! 



  他霍地回过头望向英亢,却发现英亢早失了踪影。 



  小秋见亲如兄弟的部下一个个倒下,离雁三人也多处受伤,浑身浴血,而自己却只能被他们团团围住保护起来,第一次后悔为何要废去右臂! 



  三个时辰后,蛇阵再厉害也终被冲散,对方将领大喊:“活捉贺秋,赏金万两!”顿时大批的军士向贺秋这边围来。 



  小秋咬牙,命令离雁三人:“你们带剩下的兄弟后撤!” 



  离雁他们怎会不懂他意思,大喊:“不!贺将我们挡着,你带兄弟们撤!” 



  “混蛋!军令如山,快撤!”小秋看着舍身护他的三名大汉,最小的离霜是他三舅唯一的儿子,虽然他从没认过这些亲戚,可他们跟他多年,早结下比兄弟还深厚的感情。 



  “他们不会要我的命,我不会死。你们再不走白鹤军就真的完了!撤!”小秋猛一咬牙,将佩剑插入坐骑股内再拔出,挥剑冲出他们的保护圈,那马吃痛撒开腿疯也似跑开去。他举剑大喊:“我是贺秋,有种的来捉我!” 



  小秋本是主帅,衣物帽饰跟他人不同,他这一喊一跑,顿时带动无数北军追去。 



  离雁三人兄弟多年,默契深厚,也不多说,离雁、离霜带领残军撤退,离越紧跟小秋而去。 



  小秋武功恢复还不久,双腿控马,奔出不久便觉体力不济,他暗恨自己没用,索性将马停下,转过头和如山的军士拼起来。北军得令活捉,他偏偏以命搏命,一时间锐不可当,杀了不知多少人,也算够本。 



  力之将竭,他一剑挡开周围兵士。周围的兵士也畏他两败俱伤的打法,只将他围住,停下手来。 



  小秋略略往周围看了眼,遍野都是白鹤军士的尸体。最嫡系的五千离家军顶多剩了一千,一时心如刀绞。他惨笑,英亢,贺秋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虽然他坚持开战,但在心里最深处始终觉得英亢不会对他痛下杀手,觉得英亢会顾惜他,甚至有时还会偷偷幻想,为何南军会如此顺利攻抵东梁?会否是英亢为他……这想法偶或闪过都会被他自己否决摒弃,但始终藏在他心中最隐秘的深处。可此时看到遍地都是亲如兄弟的部属的尸体,他怎能不为曾经的荒唐想法痛恨自己? 



  他为什么还要对那个贵族老爷抱有幻想? 



  他本该料到的,如果他再谨慎些,也许就不会有此灭顶之灾!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有什么面目回去! 



  望望身周无数北军,小秋牵出一个古怪的笑,自己怎都不能被贵族俘虏折辱,或是再受那人的恩惠!想来一生也算值当,虽半世凄苦,受尽磨折,却最终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不枉男儿一世!废奴义举便留待其他英雄壮士吧! 



  想完,他将剑柄按到胸口,正抵在怀内离族最霸道的毒器“万古同销”的机簧上。这种暗器一按机簧,数万枚蘸有剧毒细针会瞬时弹出,三丈方圆无一活物,包括使用者自己。 



  正是谁都无法挽回的当口,便听得远处大喝声起:“贺将看这是谁!”喝声带着深厚的功力发出,格外雄浑,北军突然间潮水般从两边退去散开,留出一条隙缝来。 



  小秋远远望去,英亢却横剑架在追他而来的离越脖颈处。 



  “贺将,你不想他丢命吧?将剑和怀内的器物放下。” 



  英亢在城上观战,心内念头翻滚。白鹤奴军如此悍勇,流西利器恁般霸道,自己那冤家英勇刚烈,在在都给他震撼。虽南北大战势在必行,东梁一战是他早就定下的策略,战场上更容不得半点私情,可此刻他竟有了动摇。是不是有更好的方法? 



  待他赶到战场,眼见贺秋的异动,一激灵想到离族的“万古同销”,大惊下立即擒了离越要挟。 



  小秋怔怔看着英亢,只差一点点就能得偿所愿。 



  “小贺,听话,将那阴损的东西丢了!”声音转为低柔。 



  贺秋看看离越,一阵茫然,却仍是将剑掷了,一个翻身落地,又从怀里掏出“万古同销”放到地上,然后踉踉跄跄从北军的狭缝步出,瞧也不瞧英亢,漫无目的地行去。 



  北军没有英亢的命令谁都不敢动,眼看着贺秋蹒跚离去。 



  看那孤独绝望的背影,英亢一直紧紧闭着嘴,未发一言。他之前还只是猜想,这时亲见那毒器,只觉得心头索然,自己到底在做什么,逼得爱人先是自残再是自杀? 



  他也知道,此时,他不能拦他,若真存了死志,这离越也未必能救他第二次。 



  他将离越放下,轻道:“去看住你家贺将,别再有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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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越紧跟在小秋身后,却也不敢跟他说话。两人不知走了多久,迎面碰上举着“右”字大旗的军队,是殿后的右烈部属。 



  那南蛮见他们落魄模样倒也没取笑,就近扎营,让军医替他们疗伤,并准备了吃食。 



  小秋似是魂不在身,默不声响地吃着食物。 



  右烈劝道:“小贺,此仗虽败尤荣,五千对五万,能逃出生天已是大大的英雄!” 



  小秋面无表情,突然问道:“北军为何有那流西利器?” 



  右烈眼中泛过一丝愧色,但嘴中却道:“我真想劈了那帮流西龟卵子,恁地奸狡,两面劈腿,大赚特赚……” 



  小秋没再听下去又问:“你有未碰上白鹤部其他人?” 



  “该是和中军会合了吧,娘的,中军那帮狗东西竟然只顾逃命,没一个去增援先锋!”右烈怒道,“这些富商的龟卵子家兵只会一船船往家里运奴隶,上了战场连个屁都不顶……” 



  “唉,倒是那英亢确实厉害,硬是将我们引到东梁再反戈一击,胆子忒也大了,似是料定咱们会钻他的套儿……” 



  小秋听到此微微闭眼,紧紧咬住牙关,却也不吱声,搁下筷子自去找了地方安睡。 



  一旁的离越暗自嘀咕,那右烈看似无心却句句话直戳贺秋痛处,不知安了什么心肠。可眼见小秋睡得异常安稳,虽觉不妥,却也只能守在一侧。他恶战一天,已然累极,没一刻便睡了过去。待到他醒时,小秋已不见踪影。 



   



  一夜快马加鞭,贺秋潜至大都才刚刚天明。一打听,果然,英亢已然回来。 



  离开七年,大都并无大的变化,小秋在一家小客栈住下,因为他右臂伤残还得了不少照顾。等了整个白天,夜晚三更,他着了黑衣直奔英帅府而去。 



  这一天多,一把火在他胸中越燃越旺。 



  所谓的废奴,前有英亢阻拦,后有富商掣肘,他想死不得死,想赢却赢不了。 



  他恨自己无能,更恨自己曾对英亢抱有幻想。脑海里全是朝夕相处的白鹤军士的面孔,张张都活鲜鲜的,可如今他们却都成了孤魂野鬼。 



  都是他的错! 



  悔恨愤怒在胸内左冲右突,却无处宣泄,直到听了右烈那句“英亢……似是料准咱们会钻他的套儿”时,汹汹恨意突然间有了出口—— 



  英亢!都是他!若是没有他,部属不会枉死,废奴不会无望,自己不会困扰。 



  若能除去他……悲愤欲绝的贺秋未及多想,凭着胸中一口恶气到了大都。反正死过一回,惧无可惧。 



  明明只是五月的天,却格外闷热,这时狂风大作,竟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小秋立于英府后门,仿若隔世。 



  和七年前离开时一样的大雨啊…… 



  一个响雷劈下来,他猛地一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藉着震耳雷声轻车熟路进了英府,无一人发现。 



  到了卧房,刚想窥看房内情形,鼻端却飘来一股异香,夹着丝若有似无的药味。很熟悉的味道,前一回英亢替他行功时就曾闻过。难道他在练功? 



  这时突一阵狂风将卧房的门吹开。只一瞬,小秋便看到英亢正盘坐在房内榻上,脸色青紫似是练功到了要紧关头。他一怔,悄悄潜进房去。 



  小秋曾研习过英族武功,一瞧便知英亢练功岔了气。可是,这并不是他熟悉的功法,不能贸然动手帮忙。他刚伸手去探看,手却顿在半途,一张脸突地煞白——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是预备来杀他的!却要去帮他吗? 



  猛一咬牙,他抽出背后长剑,直指英亢胸口。 



  这可是天赐良机! 



  一剑刺下,一切都可完结。 



  英亢脸上青紫渐淡,小秋知他真气开始归位,若再不动手,将永远失去机会! 



  可是,手中的剑却好似有千斤重,一颗心更是剧烈跳动,似要破出胸膛,他拼命喘气,却不能稍动…… 



  这时,英亢张开眼来,满脸疲色的他看到身前的人和剑,竟只是淡然一笑,哑声道:“你犹豫什么?动手啊!除去我,天下都是你的,想废奴还不是顷刻间的事。” 



  小秋心内一刺,瞪向那双充满揶揄神色的凤目,他还是不懂他! 



  可自己为什么还期待一个贵族来明白他? 



  英亢继续激道:“怎么,舍不得杀我?你不是想废奴么,有我在怎可能得偿心愿?你不是和我再无瓜葛?”见他没动静,又暴喝道,“动手啊!等我功力尽复可就没机会了!” 



  英亢宁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要知道,在贺秋心中,究竟什么最重。 



  剧烈地喘着气的小秋浑身战栗,心里重复念道,英亢只是个轻贱奴隶的贵族!是他害了那么多奴军兄弟的性命,是他让自己的心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只要一剑刺下,一切就会完结! 



  他死,我便也一起去陪他! 



  啊——闷喝一声—— 



  剑入半寸。血流如注。 



  剑却又发颤停下。 



  小秋看着从英亢身体里汩汩而下的血,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声音叫嚣,他的血,他的血,这是他的血。 



  我要刺入的是他的心脏! 



  他要死了,我要杀死他了! 



  脑袋几乎要炸开。 



  为什么看到他的血这么紧张,再也刺不下去?难道自己部下流成河的血还抵不上他一人的血?难道全天下都抵不上他一人? 



  是的……我宁负全天下的人也要让英亢活着。 



  这时候小秋才明白,他杀不了英亢,与英亢爱他与否无关,全因为他爱他,不想他死罢了。 



  虽然他们是太阳和月亮,永不能共处同一天空。可是月亮能没有太阳吗? 



  “哈哈哈——”小秋惨然而笑,两行清泪垂下。 



  他这样的人,怎能奢谈废奴?怎配做白鹤军首领? 



  英亢本是舍了命试探,可看到小秋凄惶悲苦,竟至流下泪来,顿时后悔和不舍起来,刚想说话,却听得他轻声落寞道:“我杀不了你,我不会杀你,你可满意了?” 



  “哐当”声中,沾血的剑落在当地。 



  小秋颓然坐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蜷作小小一团。 



  他一早就立下志愿,此生只为废奴。可大战惨败,罪魁祸首近在眼前,他却根本无法出手。这种两难的痛苦逼得他几近疯狂,似乎一切都没了意义。 



  英亢也不去看伤口,直扑到地上抱了可怜的小家伙。 



  “小贺,乖,别哭了。” 



  英亢顺着他的肩背,抬起他满脸泪水的脸,不由地去舔吻他的泪珠子,哭红的眼睛和鼻头。哭了还那么美! 



  吻着吻着,轻轻的啜吻变成了热烈的激吻。 



  小秋起先还有推拒,之后激烈回吻起来。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可以暂时不想其他,全情投入。英亢也感觉到他的回应,更是卖命演出。不一会儿,两人都不满足于亲吻,互相撕扯起对方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