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阎皇脔奴
被他这一问,步永嫣心慌意乱地摇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赶紧扶著他在卧榻上躺好。「你不要紧吧?我去教人唤太医过来帮你诊脉。」
说著,她转身就要跑开,却被他一手拉住了。「不需要。你只要陪朕在这里好好躺著就好了。」
「陪你躺著就能治病吗?」她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对。」他硬是将她揽进怀里,强迫她一起躺下。
他心里暗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罚李总管的欺君之罪呢?还是应该奖赏他的擅作主张?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放开她,有力的长臂锁住她纤细的腰肢,沉声道:「朕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你应该多吃点,太瘦了。」
「我天生就是这样,吃再多都不长肉。这一点大概是遗传到我娘吧!她身子不好,很容易生病。」
这么说来,她也很容易生病吗?黑阎眸色一点,碰触她柔嫩软颊的大掌力道收敛了些,似乎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
「你有兄弟姊妹吗?」
「没有。我娘的身子骨很弱,勉勉强强才生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她一直想再生个弟弟或妹妹跟我作伴,可是爹说什么也不肯。」
「你爹一定很疼爱你娘吧?」
「嗯,爹常说如果没有娘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娘也说她是为了爹,才会活著的。」
「朕有很多兄弟姊妹,可是却没有半个值得信任,防著自己人就像在防贼一样,倒不如孤家寡人,还省得烦心。」说著,他耸耸宽肩,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可是,至少他们还活著。」
「朕不是说过了吗?有这些兄弟还不如没有。」
「可是,我却很想有兄弟姊妹,有比较好……」说到最后,她低垂小脸,神情有点幽怨,「爹死去之前,交代我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他明知道我只有一个人,明知道我会受到许多折磨,可是,他是为娘而活的,他不能没有娘,所以娘去世之后不到两个月,他的身体就渐渐衰弱,抛下我走了……他明明知道的,却还是走了……」
「所以,你就想如果有兄弟姊妹的话,或许比较不孤单吗?」他注视著她的神情显得好温柔。
「我不想要一个人……偶尔,我心里会埋怨爹,怨他为何如此狠心,我不想一个人活下去……一个人总是好孤单、好寂寞。」
「现在不是有人陪你了吗?」
「谁?」她直觉地反问,不料却招来他恼怒的瞪视。
她这妮子说话未免太直,也太不讨人疼爱了吧!黑阎伸出长臂,用力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你看清楚,是在你面前的人,是朕陪著你!难不成你现在还想说自己是一个人吗?进宫当了朕的妃子之后,你还想说自己依旧是孤单的一个人吗?」
「我……没这么说。」她将小脸埋在他怀里,轻声说道。
他宽阔的胸膛充满了慑人的力量,刚强而阳麝的男性气息一丝丝地钻进她的鼻息之间,她虽然感到有点紧张,却莫名地觉得安心。
「记住,你是朕的。」他压沉了嗓音在她耳畔说道,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她的独占之情。
他磁性的嗓音彷佛会慑人般,令她不由得震了一震,但她依旧低著头,默然不语,只是怯怯地,伸手抱住了他。
「抱著你会比较好吗?」她问。
「那当然。」
他微微一笑,俯唇在她的头顶轻轻一吻,不愿相信怀里的小白兔可能有一天会变成反噬他的猛虎。
她不会的……她只是一只柔弱需要怜爱的小兔子……
那天之后,黑阎几乎是天天晚上都到绛雪轩去,临幸的次数之多,简直就到了专宠的地步。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开,大臣们也都知道要三不五时巴结贿赂一下步永嫣,但她不懂得官场上这一套收受贿赂的肮脏手法,有时候过分坚持的拒绝让她得罪了许多大臣。
许多人都在心里嘀咕她不识大体,殊不知这就是她获得黑阎专宠的最大原因,因为她够真、够单纯。
原本步显对于自己的女儿未能进宫耿耿于怀,但知道步永嫣在宫里受到皇上宠爱之后,大感惊喜。恰巧最近步家就像惹上了衰神一样,诸事不顺,他得到了一个可靠消息,有一个耿直不识相的谏司捉住了他在江南收取官员贿赂的证据,准备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
为此,他特地进宫求见得宠的嫣妃娘娘,她是他所收的义女,无论如何都应该要给他三分情面才对。
但他料错了,他才一开口,就遭到步永嫣的拒绝。
「不可以!老爷,嫣儿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以?你只要稍微动一点手脚,抽掉其中一本奏章,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会发现那本奏章是你拿掉的,不是吗?」步显没料到自己会被拒绝,大感吃惊。
「但窃取皇上要批阅的奏章是不对的事情。」
「不管到底是错是对,你就当是为了步家……如果让皇上看到那本弹劾奏章,步家辛苦建立的声势只怕会岌岌可危。」
「到时候我会替老爷求皇上开恩的!」
这么说来,她就是不肯答应罗?!步显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开恩?你以为皇上是你随便说两句,就会改变心意的人吗?进宫的人应该是芙容才对,如果进宫的人是她,那就一切麻烦都不会有了!」
「老爷?」他眼光中透出的恨意教她不由得心脊一寒。
「别忘了,你是个孤女,是我们步家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的,现在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不,嫣儿还是不能答应,这件事情嫣儿办不到……可如果步家真的遇上了麻烦,嫣儿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必了,哼!」
步显气冲冲地走了,心想当初要是二王爷元庸当上了皇帝,或许他们步家就不会面临如今的窘局。
果然,当年无论如何,他们家族都应该要尽力辅助二王爷当上皇帝才对……
他总是嫌她太瘦,老是掂著她纤细的手臂说她不长肉,所以只要他下了朝,总是逼她与他一起进膳,让他看看她到底吃了多少东西。
用过了早膳,他把她留在御书房里,不让她离开。他命人替她准备一些容易吃的零嘴,要她在一旁看书陪他,要不也可以弹弹琴。
步永嫣看著宫人将一叠叠奏章堆到了他的案前,心里忽然想到了忿怒离去的义父,小声地问道:「皇上……会看过每一本奏摺?」
「你问这个做什么?」黑阎从奏章中抬起眼瞅著她。
「我……只是好奇而已。」她心虚地笑了笑。
黑阎扬唇一笑,「不一定。每天发生的大事朕在早朝时就听大臣上奏过,批阅奏章只不过是例行公事。」
「所以,你不是本本都看罗?」一丝雀跃的光芒从她的美眸中绽出。
「对。这就是你感到好奇的事情吗?」他反问。
「嗯,不过现在都懂了。」说完,她把小脸埋进书卷里,随手从碟子里拿了一颗蜜渍红枣吃著,总算放心了一点。
如果黑阎不是每一本奏摺都看,那就代表他可能不会看到那本弹劾义父的奏章。
就算他真的看了那本奏章,步家算是三朝元老,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会求他网开一面的。
看著她几乎把小脸贴在书卷上,黑阎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他对她说了谎,他会看过每一本奏章,哪怕里头记载的只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只要是有关于国家政务,他绝对不掉以轻心。
他知道她见过了步显,也知道有一名江南的谏司写了一本奏章要弹劾步府,他绝对会好好利用的。就凭步氏一门在朝中作威作福了三代,就凭步显与他二哥元庸过从甚密的关系,他就绝对不会饶过……
第五章
每天练琴早就是步永嫣的习惯,但她已经好几天不曾碰过心爱的琵琶了,因为那天在弹奏《菩萨蛮》的时候,因为运指一个不小心,弹断了最细的么弦,还在指尖割伤了一道小口子。
为此,步永嫣心里难过了好几天,甚至在琴弦断掉的时候泪洒当场,最后黑阎只好很无奈地要李总管把琵琶拿走,免得她看了又伤心难过。
但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她喜出望外的事情,那就是步芙容透过了太后的安排,进宫与她相见。
「芙容姊姊,嫣儿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傻丫头,这怎么可能呢?你是我最爱护的妹妹,无论如何,姊姊也要想办法见到你呀!」
「要入宫一定很难吧!否则姊姊也不会过了好几个月才来看嫣儿……」说著,步永嫣愣了一愣。
她已经进宫几个月了吗?心里似乎没什么真实感呢!只觉冬去春来,时间飞快地在黑阎宠溺她的时光里度过。
他很凶,可是,大多数时候都对她很好;托他的福,这两、三个月来,她增胖了不少,香儿说她多长点肉比较白润好看。
「你心里在怪我那么久不来看你吗?」芙容热络地牵起她的手,娇媚笑道:「你也知道姊姊先前身体微恙,大夫说我是受了风寒,你是要伺候皇上的人,怎么可以被我的病给传染了呢?这两天我的病才刚好,就急著进宫来瞧你了,你不会在心里埋怨姊姊吧?」
「当然不会!」
「让姊姊瞧一瞧……真是可怜的妹妹,瘦了一大圈,看起来比在家里的时候憔悴多了呢!」
「有吗?我没感觉自己瘦了。」明明就是胖了不少。
「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进宫的,是不是?嫣儿,你的性子单纯善良,根本就不适合过皇宫的生活,这里充满了尔虞我诈的陷阱,你是无法应付的,是不是?」她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存心教步永嫣来不及回答。
「芙容姊姊,我……」步永嫣看著芙容娟秀的脸庞,一时之间有点迷惘。
不知为何,她想要反驳说宫里的生活并没有想像中困难,这里的人偶尔还是有人情味的。
就像那天,姜妃差遣宫女送来了一小碗食脍莼鱼羹,听说莼菜在农历四月生茎而未长出叶子,叫做雉尾莼,是莼菜之中第一肥美的,用鱼脍配上这时的莼菜做羹,其味更是鲜美。
姜妃的娘家位于江南,每逢这个时节就会派人特地送来当季的莼菜,虽然姜妃与她先前有点过节,但送羹时却不忘算她一份,并且命宫女转告她,说不想被视为小心眼的人,以一小碗鱼羹表示心意。
见步永嫣支吾不语,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芙容媚然一笑,亲热地拉著她,就像一直以来对待她的慈爱模样。
「姊姊实在不忍心看你继续这样痛苦下去,让姊姊帮你吧!我一开始就应该要这么做才对,没阻止你进宫是姊姊的错,让姊姊有机会弥补这个错误,想办法让你出宫,好吗?」
出宫引步永嫣吃惊地瞪圆美眸,一瞬间,她想到的并不是离开这座华丽堂皇的宫廷之后,她会感到多么不舍,而是如果她离开皇宫的话,就代表了她也必须要离开黑阎!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吧!芙容姊姊,嫔妃进了宫之后,除非是死了,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出得了宫廷的呀!」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没错,就是死了才能出宫,只有这个方法才能让你出宫去。」
「芙容姊姊,我……」
「你放心,姊姊当然不是真的要你死掉,只需要动一点小小的手脚,就可以顺利接应你出宫了。」
「可是……」步永嫣心里充满了犹豫。如果……如果黑阎发现她是装死的话,那该怎么办?
他生气的样子……好吓人呢!
「放心,姊姊会帮你先找好落脚的地方,只要事情进行顺利,再过没多久你就可以出宫,只要避一阵子,等风头过了之后,你就可以像平常百姓一样出来走动。你想想,皇上的后宫有多少绝色佳丽,他哪会记得还有你这号人物呢?」芙容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轻拍了拍。
闻言,步永嫣心里觉得不太舒服,不太喜欢芙容说黑阎会轻易地把她忘记,就算只是假设,她也不喜欢。
芙容看著她,露出满意的微笑。从小,步永嫣这个胆小鬼就像跟在她身后的跟屁虫,凡事以她马首是瞻,从来不敢反抗她所说的话。
当然,她一定是用非常客气的请求语调,当个心肠好、容貌美的芙容姊姊,否则怎么会把她这个小傻瓜骗得团团转呢?
「不!」
「嫣儿,姊姊有没有听错?你是在说自己不想出宫吗?」
「对,芙容姊姊,对不起,嫣儿真的不想出宫。」她不想离开这里!虽然她知道后宫中充满了斗争,自己也一定还会再被骗,但她就是不想走,这是在步家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是一种属于自己归处的美好感觉……虽然她很爱哭,而只要她一哭,黑阎就会板著脸骂她,但她知道他其实是拿她没辙。
芙容没想到自己好话说尽,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