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相爱
到了楼下,照例习惯的仰起头,看看自己的那扇窗有没有灯光。
没有。看来他还没到。
打开门,玄关处的灯感知到主人的归来,乖乖亮起。
侧过身来,换鞋。身后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将她环绕,牢牢的,再转过她的身体,温热的唇贴上她的,一阵深吻。
再停下来,海沫把额头顶在他的胸膛,剧烈的喘息,“我还以为你没回来,为什么没开灯?”
他也不回答,只是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怎么能告诉她是因为累到懒得开灯,反正,这里他很熟。
“恩?”她呢喃,再问。
“嘘……”他把手指放在她的唇上,示意她禁声,他的耐心早已因为多日不见被磨去了大半。“海沫……”
海沫听见他的声音,应声仰头,看见他的眼神里仍然有笑意,她当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突然,身体突然腾空,被抱起,她只能紧紧地攀在他的身上,“杜倪风。”
“恩?”他低头啄她一口,又抑制不住的一路向下,下巴,脖子,锁骨……
瘫软的任他吻着,不知何时,被移到床上,感觉正被他压在身下。迷离中睁开眼,没有灯光,月光折射进房间,四目相对,是狂猛的欲望在眼底翻滚,杜倪风忍不住一声低吼。
“还没有洗澡……”海沫绻起脚趾,膝盖也无力了。
这声抗议在欲望面前,那么苍白。没空说话,喘息是唯一的沉默。
杜倪风挺身,寂静中,是两具紧贴的身体,有彼此的温度。
三十分钟后。被抱进浴室,洗澡,再做一次。
这男人,精力充沛。
海沫半趴在他的身体上,精疲力竭,迷糊中,眼皮耷拉,一阵困倦。
醒来的时候,他正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
“我知道图纸为什么临时有变动,可是,施工已经进行了一半,这损失谁来负责?”他的声音听来有说不出的疲倦。
“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按照新图纸,继续施工,当然要承认我们的损失。要么,终止合约,等着赔偿。你自己看着办!”说到这里,虽然声音经过处理,仍然掩饰不了急噪。
显然,出差大半个月,仍然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
一回来,还是往她这里跑。
没有开灯,黑暗把眉间的皱折隐藏的很好。他俯下身,抑制不住,又是一个深深的吻。
“我走了。”这是两年前的约定,不管多晚,都得各自回家。
海沫听见门被喀哒一声合上,起身,腰酸背痛。看时间,凌晨两点,窗外的墨色厚重,像是打包好了大团不能被人们所窥探的秘密,深而沉的。
她躺下来,却再也不能入睡。
第十六章
照例是周一的例会,今天有点不同,气氛诡异。
涣散的敲桌子打节拍巴不得趁早散会。
紧张的握着拳头说话,一手心的汗。
“公司是大家的,又不是老板一个人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了牢骚,纯粹在打报不平。
有执行层的个别人已经低头唏嘘,这个牢骚发的不是时候。
杜倪风不动声色,手上的资料是昨天连夜核算的财务报表,张栋嘉那个混蛋要是跑了,一堆的烂摊子该怎么收拾?
开会的目的一向是总结和分配任务,他没有借题发挥的本领,更不能幼稚的迁怒。只能,如实,相告。
“天景的那个项目出了问题,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岂止知道,整个公司都炸翻了。
“关于公司的损失问题,大家放心,大仲绝对不会仅仅因为一次失误就塌陷。”
这承诺在庞大的数字面前,是无力而苍白的,更何况用失误来搪塞,说不过去,可是,说白了,大仲也的确是他杜倪风一个人的,所以就算有不满,也要保留。再说了,那总经理办公室里平日出谋划策的人也不少。
“对对对,杜总说得没错。”底下有人附和,众人凝神,摸着鼻子等着老板的下文。
“除了天景暂时停工,其他项目正常施工。”
杜倪风合上资料,该说的都说了,到此结束,“大家散会。”
大会开完了,按照惯例,通常还有一个领导层的小会议,只是,今天留下来的也没几个,散了也好。
“听说姓张的跑了,嘉恒房地产就快破产,关门大吉了。”老钟关上门,在他的对面坐下来。
杜倪风突然想起昨夜接到他的电话,叹一口气,谁人不为己。嘉恒突然之间出事,大仲建设只能做个委屈的受害者。
“张栋嘉的眼光确实不错,谁都知道那块地有前景,肯定还有下文,我们暂时停工,等。”他和张栋嘉有过合作,这个人睿智而精明,不知道这次是栽在谁的手上。
“现在重要的是,把公司底下的唾沫给镇住。”老钟说。
关于公司里的议论他也知道,相比杜仲泽来说,他确实胆大了些,说他当初的决策太潦草做事太武断的也不在少数。有时候,年轻真的是种罪过。
“我有自己的原则,至于这件事,大仲也是受害者。”他站起来,耙了耙头发,烦躁。
老钟摸鼻子,他的表情有点糟糕,不过,遇上这种夸张的事,他的表现已经够镇定了,毕竟,那张表格上的数字,光是不带思想感情的数数就怪吓人的。
“你帮我联系万盛的李从偌。”他有自己的决定。
“对啊,万盛,我怎么没想到。”老钟想拍自己的脑袋。
那块地,李从偌和张栋嘉争得头破血流,依着李的个性,应该不会这么乖乖让步。即便最终让步,想必,心中定是滴血含恨的。如今,嘉恒中途翻车,万盛一定最有意象。
老钟的效率一向高,下午就约定了时间,晚上七点。
“夏小姐,如果没问题,就在这里签字。”朱家珑递过一式两份的合约,开始低头翻看菜单。
“好。”海沫签了字,刚站起来,就听到他的声音,温吞有礼。闲扯一般的慢条斯理,就连刚刚谈合约的事项,也是一样。
“夏小姐有空赏脸吃顿饭?”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目光平和,什么都有,就是没脾气。
海沫却有种莫名的被掠夺的感觉,到了饭店,哪有不吃饭的道理?
得到她的应允,朱家珑便开始布菜。
这顿饭,有点寂寥,朱家珑很随性,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没个重点,偏偏还一副你自便的样子。海沫还不至于因为对面坐个陌生人就拘束的食不知味,至于消化问题,得另当别论。
海沫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她,眼神定定地瞅着她,再狠狠地扫过一旁的朱家珑。
一阵凉意。又不是第一次在外面碰见,这么愕然干什么?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发挥牙齿最大限度的生理功能,那就是咀嚼。
朱家珑挑挑眉,这顿饭,不到一个小时,对面的女人共计走神三次。
要知道,自说自话的场面真的很诡异。
他突然停下来,她却没反应,干脆陪着一起心不在焉。
一顿饭,折腾了近两个小时。
接下来,他想她一定会拒绝他的顺风车, say bye 消失。
海沫想这人倒是没脾气,原来都在车上,打个转,呼哧一声扬长疾驶而去。
她想趁早闪身回家,不料被人叫住。
“夏海沫!”这语气,吃惊的做作,好象这三个字早在声道里憋着,就等着她的出现。
回头,饭店门口正站着一个女人,看不见样子。
终于看见了,打个招呼,竟是李颜妍。身旁站着杜倪风正和一个中年男人在说话。
这是哪出?她向自己不够好的记忆力致敬,竟然还认出李颜妍来,不过,这个女人从来都只甘心做焦点,看来,自己的选择性记忆很是势利。
“你怎么在这儿?”李颜妍是顺着杜倪风的视线才发现她的,因为,她的下巴向来往上倾斜十五度左右,闲杂人等一概过滤。
“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她想李颜妍的表情怎么可以那么波澜壮阔,搞得她们很熟。
“真是巧,我也是陪爸爸来谈事情的。”她说。
杜倪风把视线从李从偌身上撤离,落到海沫身上。
傍晚的气温摄氏三十三度左右,加上他的目光,远远大于三十三。
海沫淡淡地看他一眼,忽略不计。再若无其事地看向李颜妍绚烂而精致的脸,想着该怎么应付。
寒暄是人的社会功能,在李颜妍面前,海沫自觉不如。
杜倪风挥手告别,显得很是慎重,李颜妍从车窗里露出大半截脸,神情舒坦自若。
这个晚餐,像个大杂烩剧场,众人夹了心底的剧本或闲适或荡漾的退了场,剩下两人,遥遥站着,心思空旷。
其实,就这么站着也好,只怕,还有场仗要打。
果然,他走过来,气势汹汹,海沫下意识地退避三舍。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好吧,剧本上规定了,有问,就要有答。
“朱……”海沫想了想,还真答不上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问,就是想知道。
“当然是吃饭,顺便谈谈……”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径直往前走。她也没必要汇报,说好了,各不相干,他总是要违规。
他追上,他承认他有点生气,不是生气什么朱啊杨的,是生气她总是在外面把他当作路人甲,至少社会关系那一栏上填得也是兄妹。可是,再想想,又觉得够讽刺,就连现在的状况,还是依靠着一张DNA的化验单支撑,干脆闷头不说话。
上了车,过了半晌,他才开口。
“我们一定要这样?”他问。这样的关系不是他要的,两年来,偷偷摸摸。分明男未婚,女未嫁,却像对偷情的地下男女。
她闭上眼睛,不想回答,又是这个问题,他怎么总是不厌其烦地对此执着。整整两年,就这么耗着,耐心见长。
当初说好了,既然相爱不能,那就做对对彼此身体诚实的男女,从第一次开始,就约定了,绝不在外人面前提及彼此。这样,好过遥遥相望,无论如何,终究是颗恶果,嗜和贪,该狠狠杜绝。
她从来都不是个洒脱的人,只是一些东西,把握不住,也把持不了,索性强迫自己淡化。可是他们,终究还是走进了怪圈,畸形而变态,虽然有张化验单为证,可是,仍然充满压迫感。
这场战役,身心俱在,更何况对手不仅仅是对方,还有自己。
第十七章
又是这个怪圈,挣扎着脱离,却是一双手,热而厚,狠狠拽回,欲望面前,所有理智都是多余,甘心做个坏女人,就此失陷。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双手开始游离,抓准她全身的敏感点,耐心诱哄。
海沫轻吟,无力的挂在他的双臂之间,算做求饶。
寂静中是彼此肉搏的赤裸声响,漫过全身,气息也醺醺然,呻吟着喷吐……迫不及待地划破这夜的黑,颤抖着撕开最深处的伪装。
这种原始的惩罚,招架不住,像个茫茫沙漠中疾走的旅人,害怕赶不上前方的绿州,全身干涸,血液浓稠,比死亡更可怕。
他像个邪恶少年,急迫匍匐在她的身体之间,相抱着坠入一大片海洋,浮沉之间,抓紧她的头发,差点喘不过气来。
海沫吃痛,咬住他的下唇,坏脾气的呢喃,喷薄着,摧毁他的每一寸神经,再舒展身体,推开他,就此抽身。
一阵怅然,塞满身体,永远是这个女人比他快一步,他不甘心,捞回她,一阵唇舌撕咬纠缠。
直到累了,再交错着身体,小憩片刻,像两头心思单纯的野兽,撇开交战时的紧迫,相互依偎,是短暂的惬意。
她想问他刚刚立言眼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另一个人又是谁,公司里是不是出了事。
这些问题趁着混沌之间的清醒滑进脑海,再被挥去。
终于还是没问,她越来越困惑,究竟这样耗着究竟对不对?整整两年,时间尖叫着擦过头顶,还有几个两年?
这样的相处模式太病态,无疑是让身心俱疲的折磨。
退化了语言,甚至不必交谈,任由着原始的欲望吞噬彼此,太可怕。
她没忘记当初的初衷,为了完结那个年少时不大不小的遗憾。只是成全了那些遗漏的心跳,同时却也匮乏了身心。他们之间还剩下些什么?消极的想,大不了做对身体契合的饮食男女,实在水火不容,干脆一拍两散。
早说了,她没那么洒脱,尤其对他。
窗外还是夜,恒古不变的悬着月,月光笼罩着凌乱的呼吸,是疲倦。
他感觉到她的颤栗,伸手掀过被单盖上她裸露在外的身体,拍了拍她的背,搂过她,决定再捱半小时离开。
海沫不想抗拒,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闻见他的气味,轻轻叹息,“杜倪风……”
“恩?”杜倪风对于她轻昵的碰触毫无招架之力,眼神也跟着身体迷离飘忽了。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是隐晦的夜一株长在边缘上的花,叫人忐忑。一直以来,他以为她不在乎。
她漠然,任何时刻不经意的遇见,都像半杯开水,泼不出来,洒不出去。瞥一眼,或平静或淡然,收放自如,再低下头去,若无其事,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他不行,他太容易被她影响。就连如此和平相依相偎,却仍然叫他心思动荡。
她不对他生气,不抱怨,不苛求,他常常想为什么她就不能生动点,实在不甚可爱。只是这个问题,又叫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