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
窃薏亍L崴绢煜壬谱饕路?br /> 是的,那些衣服之中包括一件搭配晚礼服的深色大衣。
不,这绝对不是那件大衣上所使用的纽扣。他们不曾将那种纽扣放在他们缝制过的任何大衣上。他们没有习惯用那种等级的纽扣。如果探长可以原谅屈姆利先生这么说的话,那颗纽扣,根据他个人的看法,是非常不人流的,不论何种等级的裁缝师都不屑采用。如果这颗纽扣是外国货,老实说,他一点也不会感到惊讶。
“也许是美国来的,嗯? ”格兰特表示看法。
也许。虽然嘴里这么说,但看在屈姆利先生的眼里,这颗纽扣十足就是美国来的。不,他当然没有理由做出这种推论。纯粹是出于直觉。也许并不正确。他希望探长不要把他的看法放在心上。他也希望提司铎没有嫌疑。的确是一个让人很有好感的年轻人。文法学校——尤其是那几间历史较久的文法学校——出身的青年品格都很高尚,通常比那些二流的公立学校要优秀。具备文法学校传统的家庭——世世代代就读于同一所学校——都有一种乡居武士的恒久性格,这是只有一些优秀的公立学校才比得上的。
格兰特的看法是,提司铎这个年轻人根本谈不上乡居武士的恒久性格,但他忍着不去和对方争论,只是要屈姆利先生放心,据他所知,提司铎到现在为止还不至于有什么麻烦。
屈姆利先生听了很高兴。他已经渐渐衰老,而他对时下年轻一代的信心经常受到打击。也许每一代都会认为成长中的下一代缺乏行为和精神上应有的价值标准,但在他看来……啊,反正,他老了,年轻人的悲剧加诸他心里的沉重感更甚于从前。
这个星期一早晨对他来说是个黑暗的早晨,全然黑暗的早晨,因为想到所有的和克莉丝汀。克雷有关的光明灿烂,都在此刻化为尘土。可能要经过好几年,甚至好几代( 屈姆利先生的思维模式是以代为单位的:这是经营一家有一百五十年历史老店的结果) ,像她这样的明星才会重现人间。她有与众不同的特质,探长不这么认为吗? 很惊人的特质。据说她的家世不好,但她一定有很好的教养。像克莉丝汀。克雷这种人不可能是从石头里进出来的,就是不可能。上帝一定有他的用意。
他自认不是所谓的影迷,但他从未错过克雷小姐的任何一部电影,自从他的侄女带他去看了她第一部剧情片之后。当时他完全忘了他是在电影院里。他喜悦地浑然忘我。如果这种新发明的媒体能够生产出如此具有张力和内涵的东西,人们确实毋需再惋惜失去了伯恩哈特和杜丝。
格兰特走出店门回到街上,惊异着克莉丝汀。克雷的才华居然如此广受推崇。
看来全世界关注的焦点都在高德斯墓园的那幢建筑物里。对一个从诺丁汉出身的花边女工来说,那里真是奇怪的归宿。对一位世界级的偶像来说,也不寻常。“他们把他放在焚化炉里,好像他是——”
噢,不,他不该想到这些。太可恶了。为什么可恶? 他不知道。大概是因为那里是偏僻郊区吧,他想。其实也有道理。
也许比较不令人难过。但是像克雷这种曾以万丈光芒划过世间的人物,理应享有一座百尺高的火葬台。一种壮观的东西。一场维京人式的葬礼。而不是郊区的焚化炉。噢,我的天,如果不是多愁善感的话,就是他变得软弱了。他发动车子,开进车流之中。
关于参加克雷的丧礼,昨天他改变了主意。提司铎证词的部分在正常的查证中,他不认为有什么必要去参加一个他本来就可以避免的哀戚场面。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有多庆幸不用参加这场丧礼,但是( 身为格兰特) 随即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去。是否因为他的潜意识希望能置身事外,所以影响了他的决定。他的结论是并非如此。他目前没有必要去研究克莉丝汀一些不知名朋友的心理状态。在玛塔家他已经见识过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样本,但从中获益并不多。那帮人固执地不肯松口。
当时吉米又开始高谈阔论,希望他们会随着笛声起舞。但玛塔坚拒继续谈论克莉丝汀的事,即使他们多次回到这个话题,却无法持续下去,连吉米的如簧之舌也起不了作用。三句话不离本行的莉蒂雅看了大家的掌纹,当命盘不在手边的时候,手相一直是她的辅助工具( 她对格兰特的个性做了堪称锐利的解读,而且警告他在不久的将来会做出一项错误的决定,“这种说法对谁都不太会出差错”,这是他当时的反应) ,直到半夜一点钟,女主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像赶羊似地赶到大门口去。格兰特多逗留了一阵,说也奇怪,并不是因为他有话要问她( 从当晚的对话他已经得到他要的答案了) ,反倒是她有一堆问题急着要问他。苏格兰场是否加入侦办克莉丝汀命案? 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发现什么了? 可疑的地方在哪里? 格兰特说,是的,他们是加入了调查( 这部分已毋需再隐瞒) ,不过到目前仅止于怀疑阶段。
她秀气地啜泣一阵,没有太弄糊了她脸上的睫毛膏,并简短地诉说她如何欣赏克莉丝汀身为艺人和女性的风范。“非常了不起的人。一定要有非凡的特质才能克服她先天上的缺点。”她一一道出那些缺点。
之后,格兰特告辞,走进温暖的夜色之中,为人性叹了一口气——然后为这口气耸了耸肩。
但即使是人性,偶尔也还有一些平光面。格兰特慢慢走近街边,突然间站住,他棕色的脸上浮现出喜悦和欢迎之意。
“早安! ”他对一个灰色的小身影呼叫道。
“嗨,早安,格兰特先生。”爱瑞卡说道,穿越人行道向他走过来。她给了他一个简单的浅笑,但似乎很高兴见到他,像男学童般的故作正经也掩饰不了。他注意到她穿的是“进城”的衣服,不过比她在乡下穿的衣服改进不了多少。很干净,那是当然,但是似乎很少穿的样子,而且她身上的那件灰色套装,尽管无疑称得上“好”,却显得邋里邋遢。她头上的帽子是搭配衣服的,但配起来同样也是邋里邋遢。
“我不知道你会待在城里。”
“我不会。我是来做齿桥的。”
“齿桥? ”
“但是他们好像没有现成的,事先先量个半天,我改天还得再来。他今天做的只是把一大堆黏土放在我嘴里而已。”
“噢,看牙医。我明白了。我以为只有老女人才需要做齿桥。”
“他上次放在我嘴里的蠢东西黏不牢。我总要在太妃糖里面把它一块一块捡出来。去年冬天‘飞翔’在一个立柱跳栏边摔倒,害我掉了好几颗臼齿。整张脸肿得像一棵芜菁一样。所以要做齿桥,牙医是这么说的。”
“名不符实吧,叫做飞翔。”
“某一方面来说是这样。不过其他方面可就说不准了。他们捉到它的时候,它几乎已经跑到肯特郡的另一头了。”
“你打算上哪去? 哪里都行,我可以送你一程吗? ”
“我猜你不会愿意带我去参观苏格兰场吧? ”
“我愿意,非常愿意。只不过二十分钟后我在坦普尔那里和一位律师有约。”
“哦。这样的话,也许你可以在卡斯伯街放我下车。保姆有一件差事要我做。”
是了,当她钻进车里来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想道一定是保姆。没有母亲会选这种衣服。一定是从裁缝师那边直接订货,就像学校的制服一样。“一件灰色的法兰绒套装,配一顶帽子。”尽管她十分独立,意志也很坚定,他还是感觉到她有些落寞。
“太好了,”她说道:“虽然不很高,我还是讨厌穿着它走路。”
“什么不很高? ”
“我的鞋。”她举起一只脚,给他看那只非常朴素的半高跟女鞋。“保姆认为要进城,穿这双鞋是最适合的,可是我觉得很恐怖,走不稳。”
“过一段时间就会习惯的,人必须顺从种族的禁忌。”
“为什么? ”
“因为特立独行比戴着顺从的徽章更悲惨。”
“哦,我不常到城里来。你大概没有时间和我去吃一客冰淇淋吧? ”
“恐怕没有。留待下次我再去西欧佛的时候,好吗? ”
“对了,你还会回来。我忘了。我昨天看见你的受害者了。”她闲话家常地加上一句。
“我的受害者? ”
“对,昏倒的那一个。”
“你看见他了! 在哪里? ”
“爸爸带我到‘海洋’去参加一场午宴。”
“你爸爸不是很讨厌那里吗? ”
“是没错。他说他一辈子没看过这么多恶心的熏鲱鱼。我觉得熏腓鱼味道重了些,但是还不算太坏。甜瓜非常可口。”
“你父亲告诉你提司铎在那边当班吗? ”
“不,是队长说的。他看起来不很专业。我是说提司铎先生,不是队长。太友善,太关心了。专业的侍者绝不会看起来太关心,不会真的关心。而且他送上来的冰淇淋忘了放汤匙。不过我想那天你一定是把他欺负得够惨的。”
“我欺负他! ”格兰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表示他希望爱瑞卡不要为了这个俊美的年轻人的困境而昏了头。
“噢,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的鼻子太长了,更何况,我爱的是托贾尔。”
“谁是托贾尔? ”
“当然是那个驯兽师。”她用怀疑的眼神转头看他。
“你真的没昕过托贾尔这个人? ”
格兰特表示恐怕正是如此。
“你圣诞节的时候都不去奥林匹亚的吗? 你应该去的! 我会吩咐米尔斯先生保留座位给你。”
“谢谢你。你喜欢这个托贾尔多久了? ”
“四年。我是很专情的。”
她一定是,格兰特表示同意。
“在‘东方’的办公室前面让我下车,好吗? ”她说道,语调和她宣称自己专情的时候一模一样。于是格兰特让她在有黄色烟囱的邮轮旁下车。
“坐船旅行吗? ”他问道。
“噢,不。我要在这些办公室走一圈,帮保姆收集小册子。她喜欢这类东西。
她不曾去过英国以外的地方,因为她怕海,不过她喜欢安稳地坐着神游。今年春天我在摄政街帮她拿过一些很棒的奥地利山景。她也对德国的许多温泉疗养地了如指掌。再见了,谢谢你的便车。你再到西欧佛来时会怎么通知我? 我们好去吃冰。“
“我会托你父亲带口信给你。这样可以吗? ”
“可以。再见。”她走进办公室里面。
格兰特继续上路,去会见克莉丝汀。克雷的律师和丈夫,心情好了些。
第八章
一见到爱德华。钱斯,立刻就能明白为何大家都只叫他爱德华,而没有别的称呼。他个子很高,很有威严,非常俊美,是个很正派的人,举止中带着沉郁但不失亲切的气质,难得露出的笑容很迷人。对照着身边神经紧张的厄斯金先生焦躁不安的动作,他的沉着就像一艘邮轮在忍受小拖船的指挥一样。
格兰特以前没有见过他。离家将近三个月后。爱德华。钱斯星期四下午回到伦敦,迎接他的却是妻子的死讯。他即刻赶到西欧佛,并确认尸体,星期五去拜访忧心忡忡的郡警察局,推敲了一阵那颗扣子,然后帮他们下定决心将这个案子交给苏格兰场处理。妻子的死加上长期离家,有千头万绪的事情等待他处理,所以他回到伦敦,而格兰特正好在同一时间离开伦敦。
他现在看起来非常疲倦,但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格兰特好奇地想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位五百年的贵族家庭教养出的传统产物才会显露他的情绪。接着,当他拉了把椅子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爱德华。钱斯绝非传统派人士。如果他真的像表面上那么顺从体制的话,他会娶某位表妹,服个公职,掌管一片田产,看《晨间邮报》。但这种事他一件也没做。他娶了一位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艺人,他为追求乐趣而探险,而且还写书。这样一想,还真令人悚然,表象居然能误导如此之深。
“爱德华勋爵自然是已经看过遗嘱了。”厄斯金说道:“事实上,他在一段时间前就已经知道其中最重要的几项条文了,在立定遗嘱的时候,爱德华夫人已经向他说明过她的想法。然而,还是有一个令人惊讶的地方。不过也许你想亲自看看这份文件。”
他把那份看上去洋洋大观的文件在桌子上调个头。让它面对着格兰特。
“爱德华夫人先前立过两份遗嘱,都是在美国,但在她的指示下,她在美国的律师已经将两份都销毁了。她希望她的不动产由英国方面负责管理,因为她一向十分欣赏英国的稳定性。”
克莉丝汀未留下任何东西给她的丈夫。“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