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都孽海





  根本懂得,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那就必须了解、掌握井户原现在所干的一切。只有揭露他现实的犯罪勾当,才能动摇他的地位。
  近一段时间,井户原不再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根本,开始向他保密,已不象过去那样事事同他商量。
  但是不仅仅是企求保持自己在公司中地位的渴望在推动根本的行动,他有一个更为长远的打算:如果他对井户原现在的阴谋活动能了如指教掌,就能使他获得一个终生享福、晚景有保的职务。
  “进攻,是真正的、最好的防守。”根本暗暗重复着某位名人的警句。
  眼下,他只知道井户原以惊人的高价,从志波手里买下了赔本的东洋建筑公司和濒于破产的万代公司。这两桩买卖实际上都使志波大发横财,捞足了油水。另一方面,井户原又是个精明强干、练达持重的人,他绝不会让自己吃亏受损。由此可以作出初步判断,井户原和志波勾结串通一气,就指望往后从这两个公司获得高额利润。
  根本决定首先查明,其它建筑公司对K.公司在奈良井地区修筑水坝的计划了解到什么程度。他明白,无论K.公司如何竭力保守计划秘密,其它大建筑公司总会有成千上百的方法把它打听清楚的。在这以后,他既能够把井户原和英兴银行董事长浅间密谈的真相搞个水落石出。
  井户原返回东京以后依然繁忙如旧,而且经常不知去向,杳无踪影。根本几次向奥野秘书打听,然而奥野总是两手一摊,无可奉告。
  显然,井户原对于自己动身到哪儿去,下次预定和谁会面等情况,甚至连秘书也不告诉。

  又过了一、两天,他约森田打了个电话:
  “我需要和您谈谈!”他压低声音说。
  根本约他到银座的咖啡馆见面。
  “根本先生,我已经有点眉目,有所收获了。”他们在桌旁落坐后,森田笑笑说,“根据您的要求,我和井户原家的小女佣交上了朋友。”
  “这么神速?还没有超过三、四天呢?”根本显得十分惊奇,“您真是令人钦佩。”
  “我无非是走运罢了。就在咱们见面的当天,我立刻动分到离井户原家最近的市场去了。正好是夜市,市场上人来人往,繁忙异常。我走进一个菜铺,问老板今天他是否看见井户原家的女佣人。菜铺老板立即把文子指给我看,她正站在旁边的小铺里。我马上走过去,随随便便就搭上话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可不想绘声绘色地详细描述一番,您还是自己去想象吧。”森田脸色尴尬。感到不好意思。他大概不得不仿照农村的习俗,说了一大堆俗不可耐的恭维话,因此至今还觉得难为情吧!
  “您可真是位深知人心的小伙子!”根本惊奇地说,“我明白,您不愿公开自己的特别方法,那就算了吧。这些方法对我可没有一点用处,我白发苍苍,老头一个。那么您到底搞到点什么呢!”
  “前两天,我都装作偶然和文子在市场相遇,而昨天是她休息,我就请她下饭馆。在饭馆里她给我说了些东西。说实话,我真是大吃一惊;好象井户原太太,就是我在香港看见的那个初子想让山根和一个年轻的女演员结婚。”
  “真有其事?”根本也觉得奇怪。
  “文子肯定地说,这是确切无疑的。而且初子还把自己的丈夫也拉进这件事中去了。”
  “这么说,他们想让山根娶一个女演员?”根本不由自主地立刻就想到了女演员白妙雪子(她就是美奈子),井户原为她在赤坂饭店租了一套房间,井户原正是和她一起去的长野。而且倔川还提到,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好象说过,她一路上心情不佳。
  “他们想给山根保媒的女演员有三十来岁了吗?”根本问。

  他认为,这正是阔老们常干的一手,一个情妇玩厌了,就让她嫁人。有的人远不甘于聊充媒人。就此罢休。而初子这方面,又打算让自己过去的情夫娶了井户原的姘头,一箭双雕,两全其美。看起来初子和井户原真是旗鼓相当,天生的一对。根本幸灾乐祸地想道。

  “您说错了,”森田说,“他们想给山根保媒的女演员要年轻得多,而且现在正红得发紫,吃香得很。”
  “她叫什么名字?”
  “瑞穗高子。她大约二十岁。电影公司认为她前途无量,因此千方百计地为她大做广告。我甚至在我们的体育报上也不止一次看到有关她的报导。”
  “为什么偏偏会选中她呢?”根本问。
  “这里还有一件有趣的轶事!”
  “什么事?”
  “有一天,大概还在井户原太太想让山根和女演员配对以前,初子突然问女佣人,是否知道女演员瑞穗高子。这件事使女佣人很感奇怪,因为初子对女演员从不感兴趣,因此女佣人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井户原,井户原却又莫明其妙地大惊失色……”
  “等一下,等一下,这真是有趣极了。”根本搔了搔脑门,打断森田的叙述。



  第四十一章  机关算尽 弄巧反成拙

  总之,根据森田所说的来看,井户原夫妇决定让运动员山根和一位电影明星结婚,甚至甘当大媒。然而电影界对此事毫无所知。而且妇女杂志、体育报刊对拟议中的这桩婚事也并不了解,它们是经常刊登一些描写著名人物浪漫生活的文章和报导的。
  “根本先生,请允许我在我们报上把山根和瑞穗高子的消息报导出来吧。”
  “暂无必要,我劝您稍稍再等一等。”
  “很可惜,这可是耸人听闻的新闻,它可以写得有声有色,引人入胜。真可惜。放过了一块到口的肥肉。那么我是否能去找找山根写篇山根访问记,当然,目前暂不发表。”
  “这是你的工作,我当然无权禁止,也不想干预。不过我觉得,过于相信一个女佣人的话是危险的。除此之外,还应考虑到井户原家中的特殊情况。”
  根本显然是指初子与山根之间的关系,森田对此也心领神会,彼此心照不宣。
  “对,这里面倒象是井户原夫妇之间进行一场心理战。”森田说。
  “如果您和山根谈谈,了解一下他对这桩婚事的反应,那倒不错,不过首先得把情况告诉我。”
  “那也好。时间有的是,而且其它报纸暂时还没有猜到这些正在酝酿、筹划中的事情。”
  “顺便也打听一下女演员。”根本说。

  次日,森田又和根本见面,井向他汇报了所了解到的有关瑞穗高子的情况:
  “瑞稿高子是位年轻演员,红极一时,很吃香,生于金泽,年刚二十,性情温柔、开朗,不久前把母亲和弟弟接到东京,她自己单独住在青山的合作社楼。从她的排场、奢侈挥霍的情况看,显然她得到一位富翁的庇护和宠爱。”
  “她有情夫吗?”
  “大概没有固定的。她就象所有才华洋溢、前途无量的女演员一样,有许多朋友和相好,不过她和他们的关系都不密切,保持着一定距离。”
  “您说瑞穗高子挥霍无度、过于奢侈,那就是说她不是光靠工资生活。因此人们就传出了她有某个秘密庇护者的种种说法。”
  “想必如此。不过谁也不知道他的尊姓大名。瑞穗本人干脆否认她有这么一位保护人。”
  “不过她一个人孑然一身、独居一处毕竟是令人生疑的。”
  “她经常不在家,她自己说是到母亲那儿去了。然而许多人表示怀疑,她这样说其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非为自己找个借口罢了。而她母亲好象也和她串通一气,总是说女儿是在她那里过的夜,否认她到孤老那儿去住宿。”
  “这是可以理解的。是女儿把她带到东京来,供养她生活,还负担弟弟在大学的学习费用,而这一切可并不轻松。顺便问一下,高子的奢侈表现在哪些方面!”
  “主要是穿戴。因为她毕竟是位崭露头角的明星。这种年轻演员的特点是喜欢出头露面,爱出风头,虚荣心极强,她就是这样,穿戴入时,装饰超群,竭力摆阔气。一会一身新打扮。”
  “这些衣服、装饰,她都是在哪儿购置的呢?”
  “在阿利路亚沙龙。这家沙龙原先在青山,不久前迁到东洋钢铁公司一楼营业。”
  “您说什么?”根本奇怪地看着森田,“这座大楼不久前刚刚被我们董事长井户原搞到手。”
  确实如此,正是这座大楼。井户原把整个二楼作为他刚建立的联合建筑公司办公地点,其中也包括刚从志波手中买过来的万代公司在内。而其它各层他仍然租赁出去。根本似乎已经明白了,井户原为什么要把最好的第一层让给阿利路亚沙龙。
  “阿利路亚沙龙的老板是谁?大概是个女人吧!”他问。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查清楚。”
  “那就劳驾了。如有可能,请尽快一些。”

  两天后森田通知说:
  “阿利路亚的老板是福岛太大。几年前和丈夫离婚后一人寡居,年约二十七到二十八岁,既称不上是个美人,倒也别有风骚,颇为迷人。在青山她原有一间不大的沙龙,不过自迁到新居后,业务大大发展,经营的全是高档商品,价格昂贵。这颇能招徕一些追求虚荣、酷爱装饰的顾客,因此生意兴隆、门庭若市。沙龙女老板似乎资本雄厚。”
  “一个女人哪来这么多钱呢?”
  “她的竞争对手也都迷惑不解,不知就里。她的买卖确实很不错,不过她的收入怎么也不够在东京最繁华地区租房的支出。福岛的沙龙在青山开张营业前,人们对女老板一无所知,毫不了解。可现在她却大做出售高档商品的生意,而且总是和批发商人按期结帐,从不拖欠。”
  “大概她有后台吧!”
  “有这种传闻。不过,如果真有其人,那一定是个大亨,而决不是小公司老板之类的人物。据她说,在迁往东洋钢铁公司大厦时,除了租金外,还付了一大笔保证金。因此她的对手们理所当然地大感惊奇,福岛究竟从哪儿搞到这么一笔钱的。”
  大概井户原在买下东洋钢铁公司大楼时就已经决定让阿利路亚沙龙搬进来了,根本想。因此大楼一到手,他就拒绝把房子继续租给电器商店,而转租给福岛。
  根本想起了倔川告诉他的一番话,说他看见井户原和一位妇女在东洋钢铁公司大楼前溜达,并且还在指指点点。这个女人想必是福岛,而井户原则是给她指点,她的沙龙可以迁到什么地方。
  根本认为,福岛的问题已经一清二楚:毫无疑问,由于井户原的帮忙,福岛才得以在青山开一个沙龙,而现在又能把沙龙迁到银座这样繁华的地区,迁到东洋钢铁公司大楼之中。由于井户原的帮助,所以她并不感到资金拮据。甚至还不排除这种可能,即井户原打算买下这座大楼,其目的之一就是要把自己情妇福岛的沙龙迁到这里来。
  根本现在已毫不怀疑,福岛与井户原关系极为密切,非同寻常。
  但是,正是在这一点上根本却机关算尽,误入歧途。他把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环节,阴差阳错、自作聪明地联系在一起了。这一失算使他决定唆使白妙雪子(即美奈子)去找井户原算帐,而福岛正是最好的导火线。简单说,根本打算把白妙雪子情敌的名字透露给白妙雪子。

  事不宜迟,根本当即来到M.饭店,在饭店前厅给白妙雪子打了个电话。
  “我来看一个熟人,他住在这家饭店,我们刚刚办完公务,我突然想到了您。如果您有空的话。请下来一趟,我在前厅恭候。”根本说。
  根本的到来对她并不意外,他们过去就很熟悉,不过井户原不在时,根本来找她却还是第一次。实在对不起,这么突然地来找您。”
  “没有关系,我正打算出去走走,我现在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您大概知道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合适的事干了。因此我现在整天无所事事。”
  “那么就应该出去散散心,比方说到那儿走一趟。”
  “不久前我出去旅行过一次。”
  “很远吗?”
  “不很远。”显然,白妙雪子不愿意继续谈论不久前和井户原的长野之行。
  双方相对无言,沉默了一小会儿,根本决定该言归正传、涉及本题了。
  “您可知道,”根本说,“近来我对您和井户原的关系开始感到不安。”
  白妙雪子充满惊奇的双眼盯住根本,等着他往下说。
  “您今天好象有些心绪不佳,这就增加了我和您坦率谈谈的勇气。”
  某些莫名其妙的预感使白妙雪子双眼低垂,这使根本得以较为轻松地继续往下谈。
  “我怀疑,井户原已经对您冷淡,并且很少前来看您了。”
  “您有什么根据吗?”白妙雪子眉毛往上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