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消防车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
“妈的,好久了。等等,我想应该是二月初,他说他必须去巴黎一两个星期。然后我就再没看到他了。你找他干吗? ”
那个金发女子已走开,跟几英尺外的别人在一起,但眼睛仍不时往斯卡基这个方向看。
“哦,只是想找他谈点儿事。”斯卡基含糊其辞地回答。
奥勒抓住他的胳膊,俯过身子。
“要女人的话,你可以找我谈,”他说,“其实,我从他那里接收了一些过来。”
“是啊,他不在时总得有人照顾生意吧。”斯卡基说。
奥勒咧嘴一笑。
“怎么样? ”他问道。
斯卡基摇摇头。
“不,”他说,“不是女人,是其他的事。”
“啊哈,我懂了。不过,那个我恐怕就帮不上忙了,我手头的事已经够烦了。”
那金发女子过来扯扯奥勒的胳膊。
“就来了,宝贝。”奥勒说。
斯卡基不是很会跳舞,但他还是去邀请一个看来很可能是奥洛夫松或奥勒麾下的女子。她没有兴趣地看看他,跟他到舞池,然后机械地摆动身体。她很不容易沟通,但他还是发现她并不认识奥洛夫松。
在辛苦地与四个不同的女人跳舞并废话连篇之后,他终于有点儿收获。
第五个女子几乎跟他一般高,有凸出的淡蓝色眼珠、大屁股,小乳房尖尖的。
“贝拉? ”她说,“我当然认得贝拉。”
她的脚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一样,只是转动着臀部,挺着胸部,手指打着榧子。斯卡基其实不用跳,只要站在她前面就好了。
“不过我已经不在他手下工作了,”她补充道,“我现在自己跑单帮。”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斯卡基问。
“他在波兰,我几天前才听人说的。”她的臀部绕了一圈又一圈。斯卡基也打了几个榧子,以免看来太懒散。
“你确定吗? 在波兰? ”
“是啊,有人这么说的,但是我不记得是谁了。”
“什么时候去的? ”
她耸耸肩。
“不知道。他离开有好一阵子了,不过,无疑,他还会出现的。你要什么? 马( 海洛因) 吗? ”
音乐声实在太大了,他们吼着说话。
“是的话,也许我帮得上忙! ”她叫道,“但你得等到明天! ”
斯卡基又找到三个认识奥洛夫松的女人,但她们也都不知道他的下落。近几个星期完全没人见过他。
凌晨三点,灯光开始一明一暗地闪烁,催着客人该散场回家了。斯卡基走了好一段路才拦到出租车。他的头因为啤酒和恶劣的空气而昏昏沉沉,他渴望快点儿回家,好上床休息。
他口袋里有几个女人的电话,其中两个说要给他当模特儿,两个对他有好感,还有一个想卖毒品给他。除此之外,当晚的收获实在不多。明天他得跟马丁·贝克报告说,他唯一的发现是贝蒂尔·奥洛夫松失踪了。
不过还是有两件事值得一提。
他约略晓得了贝蒂尔·奥洛夫松失踪的时间。
还有,他去了波兰。
不是有点儿收获.斯卡基想。
第十八章
当贡瓦尔·拉尔森洗过澡、神清气爽地走进国王岛警察局凶杀组的办公室时,完全不知道马尔姆的案件进展到什么程度。那天是星期一,三月二十五日,是他休完病假后上班的第一天。
上星期:二跟马克斯·卡尔松冲突过后,他就不接电话了,报纸在登出马德莱娜·奥尔森去世的消息后,对火灾的事也不再有只言片语的报道。虽然迟早他会得到奖章,但他的英勇事迹以及这件不幸的事都已是逝去的昨日新闻,贡瓦尔‘拉尔森的名字已消失在大众记忆中极其隐秘的一角。世界是邪恶而且充满了各种头版新闻的。自杀在瑞典报界并不是被大家认可的新闻,一方面是基于宗教的理由,一方面是因为这样的事件委实太多了,即使是火灾夺走了三条人命,也不是什么可以持续报道的宝贵新闻。此外,警方也不值得大肆褒扬,除非他们能断绝毒品走私,或完善处理那些数不清的示威事件,再不然就是确保民众能在街上自由安全地行动等等。
因此,当贡瓦尔看到刚与哈马尔开完会,鱼贯而出的那一大堆人时,真是目瞪口呆,满脸藏不住的惊讶。梅兰德、埃克、勒恩、斯特伦格伦都在,更别提马丁·贝克和科里贝尔了,后面这两个人除非必要,他绝对不想跟他们说话。连斯卡基都在走廊上匆忙地来去,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想向他跟随着的大人学样。
“他妈的出了什么事? ”贡瓦尔问道。
“呃,哈马尔正要决定行动总部是设在这里还是瓦斯贝加。”
勒恩沮丧地回答。
“我们在找谁? ”
“一个叫做奥洛夫松的人,贝蒂尔·奥洛夫松。”
“奥洛夫松? ”
“你最好看看这个。”梅兰德用烟斗敲了敲一沓打好字的文件。
贡瓦尔拿过来,越看两道浓眉皱得越厉害,脸上的表情则更加困惑。最后他放下文件,不能置信地说:
“这什么意思? 开玩笑吗? ”
“很不幸,不是在开玩笑。”梅兰德回道。
“纵火是一回事,但是在床垫里放定时炸弹……你是说,有人真的把它当真? ”
勒恩阴郁地点点头。
“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
“呃,耶尔默说有的,说刚开始是在阿尔及利亚发现的。”
“阿尔及利亚? ”
“在南美洲一些地方也很流行。”梅兰德说。
“那个叫奥洛夫松的又怎么了? 他在哪儿? ”
“失踪了。”勒恩简单扼要地回答。
“失踪? ”
“他说要出国,但没人知道他身在何处,国际警察也找不到他。”
贡瓦尔拿裁纸刀在两颗大门牙之间抠着,陷入沉思。梅兰德清清喉咙,走了出去。马丁… 贝克和科里贝尔则走进来。
“奥洛夫松,”贡瓦尔自言自语,“就是他给马克斯·卡尔松提供毒品,将走私的酒运给罗特,同时也是马尔姆偷车的幕后主使。”
“马尔姆在索德拉来被拦截下来时,他车上的牌照登记的就是奥洛夫松的名字,”马丁·贝克说,“就是因为要把他缉拿归案,窃盗组的人才会急着监视马尔姆。他们在等奥洛夫松现身,而且认为马尔姆为了自保,会愿意出来作证。”
“所以在这整个事件里,奥洛夫松就是关键人物了。他的名字一再出现。”
“你以为我们没发现这一点吗? ”科里贝尔说,语气透着极端厌恶。
“所以,只要出去把这人抓到就好啦,”贡瓦尔得意地说,“一定是他放火烧的房子。”
“那家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科里贝尔说,“你还没搞懂吗? ”
“干吗不在报纸登寻人启事? ”
“好把他吓走? ”马丁·贝克问道。
“已经失踪的人,如何把他吓走? ”
科里贝尔很受不了地横了他一眼,耸耸肩。
“笨也要有个限度! ”他说道。
“只要奥洛夫松认为我们以为马尔姆是自杀的、煤气爆炸纯属意外,他就会自以为安全。”马丁·贝克耐着性子解释。
“那他干吗还躲着不露面? ”
“这问题问得好。”勒恩说。
“说到问题,我倒有一个要问你,”科里贝尔两眼望着天花板说,“上星期五我找缉毒组的雅克森谈过,他说星期二马克斯.卡尔松被带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像被人放到绞肉机里绞过一样。‘那个人’不知道指的是谁? ”
“卡尔松承认是奥洛夫松供货给他、罗特以及马尔姆的。”
贡瓦尔回道。
“他现在不这么说了。”
“是吗? 他当时可是这么跟我说的。”
“什么时候? 当你询问他的时候? ”
“没错。”贡瓦尔回道,毫不退让。
马丁·贝克抽出一根佛罗里达牌香烟,捏捏过滤嘴,说: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现在再重复一次:贡瓦尔,你这样早晚会出事的。”
电话响起,勒恩接起来。
贡瓦尔不以为然地打个呵欠。
“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
“不只是这样想,”马丁·贝克严肃地说,“是确信如此。”
“不可能,”勒恩对着话筒说,“不见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东西能凭空消失。呃,我当然知道他很伤心……什么……跟他说我爱他,告诉他东西丢了哭是没有用的。譬如说,我们这里就有人消失啦,如果我只是坐下来哭呢? 如果有东西或是有人不见了,应该要……什么? ”
每个人都带着问号看着他。
“是的,就是这样,去找,一直到找着为止。”勒恩说完,用力挂上话筒。
“什么不见了? ”科里贝尔问他。
“呃,我老婆——”
“什么? ”贡瓦尔叫道,“温达不见了? ”
“不是,”勒恩说,“前天我儿子过生日,我送他一辆消防车,花了我三十二克朗五十欧尔。现在却搞丢了,就在我们自己家里。现在他哭着要再买一辆。不见了? 哼! 真是见鬼。就在家里啊,这么大的一个东西。”
他伸出两根手指。
“是吗? 那很大呢。”科里贝尔说。
勒恩仍坐在那里,两只手指向上伸着。
“很大,你说得完全对。一整辆消防车就这样不见了,这么大一辆呢。花了三十二克朗五十欧尔。”
房里一片沉寂。
贡瓦尔皱着眉,直勾勾地看着勒恩,最后自言自语地说:
“失踪的消防车……”
勒恩不解地望着他。
“有人跟萨克里松谈过吗? ”贡瓦尔突然问道,“那个玛丽亚分局的笨蛋。”
“有的,”马丁·贝克回道,“他一无所知。他说马尔姆独自在鹿角街的一家啤酒屋坐到八点关门,然后回家。萨克里松跟踪他回家,在外头冻了三个小时。这段时间他看到三个人进入那栋楼,其中一人现在已经死了,另一个被逮捕。然后你就出现了。”
“我想的不是这个。”贡瓦尔说。
说完他就站起来,走出去。
“他怎么了? ”勒恩问道。
“大概没什么吧。”科里贝尔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一直在想,贡瓦尔怎么会叫勒恩老婆的名字叫得那么顺口。他压根儿不知道勒恩已经有了老婆。这是因为他太缺乏观察力吗?
贡瓦尔想的则是,如果连一个警察都这么难找,怎么可能抓到失踪的凶手?
傍晚五点了,他已经找萨克里松找了六个小时。他在城里来来回回地跑,像无头苍蝇似的。玛丽亚分局的人说萨克里松已经下班了。电话一直没人接,最后有人告诉他萨克里松可能游泳去了。去哪儿游? 也许在卧客舒澡堂,澡堂在城西,往去法灵比的路上。但是萨克里松不在那儿,反倒有另外几个警察在。
他们热心地告诉他,从没见过一个叫萨克里松的同事,也许他去的是爱力士达澡堂,那边也排有警察的游泳训练时段。所以贡瓦尔又一次穿过这个灰蒙蒙、寒冷、刮风、到处有人在发抖的都市。爱力士达澡堂男子部门的管理员非常不友善,坚持说不换衣服就不能到游泳池去。从蒸汽房出来的几个裸男说他们是警察,也认得萨克里松,但是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事情就是这样子,一直白费工夫。
现在他站在索尔街一栋很旧但保养良好的公寓一楼,生气地盯着一扇黑褐色的门。门上的信箱上贴着一张白色的硬纸卡,上面很小心地用圆珠笔整洁地写着“萨克里松”,名字周围则用绿色圆珠笔很仔细地画上某种特别的藤纹装饰。
他按过门铃,敲过,甚至踢过门,但是毫无反应,反倒是住隔壁的一个老女人探出头来生气地对他瞪眼。贡瓦尔生气地用力回瞪过去,那老女人马上躲回门后,然后响起上安全锁链和门栓的声音,也许接下来她还会把家具拖过来挡门。
贡瓦尔抓抓下巴,不太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写个字条塞到他的信箱里,还是直接给他写在信箱上那张讨厌的硬纸卡上?
大楼的前门打开,有个年约三十五岁的女人走进来。她提着两个纸袋,里面装满食物,她边朝电梯走去边紧张地看了看贡瓦尔。
“请问——”
“什么事? ”她紧张地问。
“我在找一位住在这里的警察。”
“哦,是萨克里松? ”
“是的。”
“那位侦查员是吧? ”
“什么? ”
“萨克里松探员。就是把人从着火的房子里救出来那位,对不对? ”
贡瓦尔直直地看着她,最后说:
“是的,那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们都非常以他为荣。”那女人说。
“哦,当然。”
“他是我们这里的警卫,”她对他说,“很尽责的,做得?